第十四章：七杀歌

　　大业十二年七月末，张金称在巨鹿城外聚众死命攻城，城内更是一日三惊，大小官吏无不担忧城破身亡。故而县令方桥方俊山严令城内百姓无论贵贱都需出力，穷者出人守城，富者捐献钱粮兵甲，再加上去年（大业十一年）张金称屠清河城之事犹自历历在目，故而短时间内倒是城中人心尚齐，守卫得力使得巨鹿城死死挡住了张金称义军的进攻。

　　张金称久攻不下，心气浮躁之下每日杀人不知，有时连自家兄弟也免不了遭受暴打。

　　这一日张金波又带兵攻城失败无意间惹怒了张金称，眼看就要被马鞭抽到身上，  连忙高叫道：大哥，俺有办法啦。

　　噼啪一声，马鞭从耳旁划过，张金称意外道：三弟想到了什么法子？他气呼呼地牛眼等的老大，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张金波这个便宜堂弟。

　　“俺听说自古皇帝打仗都要弄个什么劳子的檄文，咱何不也找人弄一个？说不定会有效果。”张金波急切间就病急乱投医，说了个馊主意。

　　“行呐，会动脑子了。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弄个带劲儿的声势来，否则的话咱可要发怒了。”张金称咧着大嘴，转身离去时道：今天收兵了，还不快去。于是积年悍匪张金波只得心急火燎地区捉人来撰写重新宣传檄文。

　　这一找倒是生拼硬凑抓了十二三个粗通文墨之人，可作出来的文章就不令土匪们满意啦，要么不够狠辣，要么不够文雅上不得台面，知道连杀了九人，到第十个倒霉蛋儿才有了一段差强人意的布告。

　　这个撰写者唤做范大成，年级四十出头，乃是大有根底者中过隋文帝是的科举秀才，可惜遭到门阀打压只得早早辞官以给人教书为生，乃是一个有着二十几年经验的教书先生。他在刀兵胁迫之下做了这么一首七杀歌谣：

　　开皇盛世泽世人，世人犹说隋不仁。不知门阀遍天下，苦尽黔首奉王臣。人之生来分九品，贵人生来天恩眷。人之贵贱天注定，黔首之穷甴天厌。忽有男儿一声啸，帝星飘摇荧惑高。男儿生来当杀人，杀得千万世称雄。称雄杀出不朽业，千秋尽在杀伐中。

　　我生不为太平来，乱世挥刀号英雄。门阀隋官都如狗，总是刀下下酒菜。传令麾下众弟兄，破城不须封刀口。天赐王臣以牧人，王臣为恶无报天！巨鹿城下传此歌，杀尽高门方罢手！

　　杀！杀！杀！杀！杀！杀！杀！

　　开皇盛世指隋文帝杨坚的开皇之治，杨坚成功地统一了历经数百年分裂的中国，他在位二十多年时开创变革，使得当时社会民生富庶、人民安居乐业、政治安定，乃是史书上少有的盛世之一。

　　（人之生来分九品是指九品中正制，九品中正制是起源自曹魏晋时期的一种重要的官吏选拔制度，又名九品官人法。九品乃是分为九个等级，作为政府选用官吏的依据。中正之有名望的推荐官，人才的等级由他们评定。最初是魏文帝曹丕为了拉拢士族而采纳陈群的意见。曹丕篡汉前夕即延康元年  (220年)由魏吏部尚书陈群制定。这一制度创始于曹魏，发展成熟于两晋，使得阀世族就完全把持了官吏选拔之权。于是在中正品第过程中，才德标准逐渐被忽视，家世则越来越重要，甚至成为唯一的标准，到西晋时终于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局面。数百年来形成了门阀世家天生贵胄，黔首百姓向来贫贱的局面。)

　　九品中正制实行中共分为四个步骤：

　　一，在各郡、各州设置中正，由本地人充当，且多由现任中央官员兼任。

　　二，中正评议人物，其标准有三：家世（被评者的族望和父祖官爵）、道德、才能。先对人物的道德、才能只作概括性的评语，称为“状”。再根据家世、才德对人物作出高下的品定，称为“品”。品共分为九等，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三，中正评议结果上交司徒府复核批准，然后送吏部作为选官的根据。中正评定的品第又称“乡品”，和被评者的仕途密切相关。任官者其官品必须与其乡品相适应，乡品高者做官的起点（又称“起家官”）往往为“清官”，升迁也较快，受人尊重，乡品卑者做官的起点往往为“浊官”，升迁也慢，受人轻视。

　　四，评议人物按照例三年调整一次，但中正对所评议人物也可随时予以升品或降品。一个人的乡品升降后，官品及居官之清浊也往往随之变动。为了提高中正的权威，政府还禁止被评者诉讼枉曲。但中正如定品违法，政府要追查其责任。

　　七月二十五日，刘远等一行六人会同张金称的使者赶到了巨鹿城外，此时经过张金称麾下将士的传颂七杀歌已经传遍四野。刘远刚到巨鹿县地面就听闻了此首歌谣。

　　用词虽然平白，却是道尽了高门大阀同寒门黎庶的恩怨仇恨，再结合两世见闻中贫富差距的认知，不由颇有同感道：能作此歌谣者定然是怀才不遇着，看来张金称麾下也颇有能人呀！

　　驾！不知名的人才引起了刘远的兴趣，他打马飞奔，其他人也连连快马加鞭跟上。这一天下午刘远见到了张金称，此人果然身材高大魁梧，额头泛青，仿若夜叉再世，非同善类。去岁（大业十一年）杨义臣兴兵剿贼，整个河北之地仅剩余张金称和高士达两股义军，双方彼此早有联络，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使者而已。

　　张金称自家相貌怪异，不想今日有见了另一个相貌怪异者（刘远身材短小面色紫黑），顿时颇感亲切，命人置酒席款待刘远等人。

　　“小子刘元刘成九敬大头领！”席间刘远亲自向张金称敬酒，他身材虽不及张金称可酒量却是丝毫不弱。

　　“好小子，真有你的！”张金称酒喝的尽兴，不由得高看了刘远几眼。

　　此时席间张金称的弟弟张金波、张金树，以及大将王三郎，麻六，祝三山等作陪，唯一一个读书人范大成也赫然在座，原来那日范大成的七杀歌做成后颇合张金称胃口，就让他做了狗头军师。

　　刘远也将自家麾下刘三刀，韩三，陈牛一一介绍，至于陈小七和彭横刀倒是没有介绍，只作为随从陪酒。

　　“刘小兄弟，你倒是对俺老张的胃口，有没有兴趣过来跟咱老张敢？我保你当个一营头目。”喝酒后话多起来的张金称突然提议道。

　　刘远道：多谢大头领抬举，成九要是跑过来追随大头领定然会被老父打断腿的。

　　“哦，这时何故？”张金称倒是来了兴趣，跟随刘远一道回来的使者冯恩随即将刘远被老父贬为马前卒的经历说了。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众人都是大为刘远可惜。

　　正说话间，忽然营外杀声震天，直往中军大帐方向而来。杀声初起时尚在前营，不过片刻声音径直传到了帐外，众人都清晰可闻。

　　鸟！竟然有人赶来劫我老张的营？张金称碰将酒杯投掷在桌上，跳将起来，抓起丈二鬼头大刀，虎吼一声道：孩儿们，老张来也！但听狂吼中人已杀出门外。孩儿们，杀呀！张金树、张金波及其他大将也纷纷各抄兵器一股脑杀了出去。

　　三刀、老韩打头阵，陈小七和彭横刀跟着我，咱么也出去会一会这来敌！刘远当即也招呼众人各执兵器向外杀去。

　　唯独账内范大成独自品酒道：天下纷争迭起，谁能一朝成就千古业呢？

　　是他！刘远等人一杀出门外就瞧见张金称挥刀如练，正同一人杀得难分难解，那人正是带着鬼脸面具的高开昌。这二人一个是恶鬼临世，一个是夜叉昼行，双方刀来槊往竟然杀了个难分难解！

　　高开昌此次亲自挑选了十八精骑突然冲阵，瞬间打穿了张金称的前营，只要能斩杀贼众的魁首说不定能将巨鹿城一举解围，谁料想即将功成之际遇到了平生罕见的对手！

　　张金树等其他人则纷纷挥舞刀剑向着剩余的十七名骑士杀去。眼看即将陷入重围，好个高开昌大吼一声连出三茅破退张金称，勒马斜奔下令道：分！那十七名骑士当听令抛开对手打马转向。话未落，高开昌已经冲到麻六处马槊落处将对方横扫出去，战马嘶鸣划出一个半圆破退了张金称大营的一干骁勇之将，带着十七名部下扬长而去。

　　来将可留姓名？眼看追之不及，张金称只得在暴怒中打探对方消息。

　　“渤海高开昌是也！”人已远去，徒有声音随风传来。

　　眼看着因为遭受突然袭击而纷乱不堪的大营，张金称脸色铁青，大怒道：都给老子回去收拾局面！说完自己当下向纷乱出走去。

　　原地为留下刘远一行面面相觑，刘远感慨道：真将才也，来日比生擒此人！

　　刘三刀哈哈大笑道：看俺的，早晚要在和这面具小子一决高下。

　　无处可去，只得暂时返回屋中，看到犹自镇定吃喝的大成，不由赞叹道：先生视刀兵如履平地，非常人也！

　　范大成目光一缩，随即恢复了平静道：刘将军请跟我来，咱给您们安排住地。双方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探究的意图。

　　来日方长，新的巨鹿之战即将全面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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