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名句劈名句 外挂战外挂
“公子你好厉害”
红绫道：“我都以为你会答不上来，正在琢磨着如何将题目转换到斗舞上来。公子你的身体太适合做傀儡，那套秋风碧水孤鸿飞天舞，就算是我有躯壳在，未必能比公子跳得好。我都疑心这套舞，本该是为男子所创……”
李君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压下狂跳的心脏，对那百余位看热闹的神仙道：“献丑了……”
一身嫣红的海棠仍是斜倚着白玉王座，一双眉目却在李君武身上停留了心跳三次的时间。
青衣女官敏锐地察觉到了花魁注目李君武，当即道：“李公子，对得好。”
这一回合，算是李君武胜。
李君武向对面的燕王道：“承让！”
燕王是输赢无所谓，一脸淡定的笑容，如同一个制作精良的人偶。
雷渊真人将双手隐藏在大袖之中，面色凝重，看样子对李君武对上的两句诗有些意外。
“雷渊真人隔世取诗本事虽然比鸿霄神君隔世取人的本领差了些，但也算是世所罕有，他选古诗的品味不差”
红绫道：“公子是如何做到出其不意的？”
“我也不知道……”
李君武在心中回答：“我刚刚引用那两句诗，说是唐代的牟融，可是也有一说，那个牟融并非唐代之人，而是明代人伪造的。
大概……雷渊真人要隔世取诗，只能取明代以前的诗歌。此时是天世大明洪武朝，我找了两句洪武以后的诗，所以能出乎雷渊真人和天下英雄的意料。”
——
杯中酒满。
竞技再次开始。
“两位公子既然是为花魁而来，倘若有一个机会与花魁相遇……”
青衣女官道：“两位希望何时何地，以哪种方式相遇？请二位据此赋诗一首，诗中可以有花魁，但是不可以提到花魁之名。殿下，适才李公子小胜一筹，这一次可有把握扳回一城？”
燕王也学李君武的样子低头看着酒杯，略一思忖，然后抬头道：“本王曾挥师塞外，驰骋千里。每当月明星稀之时，骑马步月，逸兴遄飞，可将世上种种烦恼抛在脑后，实在是生平快事。
似今日这般端坐于室内，及明月清风隔绝在外，实在是暴殄天物，辜负了明月清风。
所以，若与花魁相遇，我希望，是在室外。当星群鹊起之时，我会骑马等候花魁，如同等候一轮明月。”
李君武感叹：哇，这个惯于带兵打仗的四皇子居然可以说出如此清新脱俗肉麻至极的话……果然是个强劲的对手！
——
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
明月逐人来。
燕王徐徐说出这四句诗，目光炯炯，看着花魁道：“花魁即是我心中明月，人间的火树银花，天中的灿烂群星，皆非我心中所爱，我期盼花魁之青眼，恰如月华扑面而来。”
燕王话音一落，青衣女官露出嘉许之色。
坐上的天下英雄，也纷纷点头应和。
就是冷若冰霜的花魁，也多看了燕王殿下一眼。
“啊呀……我若是肉身还在，牙齿都要被酸倒了”
红绫道：“想不到这个雷渊真人还真有两下子，燕王虽然是个傀儡，可是演得也极好。公子，你要加油啊！”
事到如今，李君武不得不承认——雷渊真人的确很会挑选诗歌。
雷渊真人这一次传给燕王的诗，是唐代诗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
鲁迅先生说：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代已被做完。
抢占了唐诗这个宝藏，在斗诗方面，几乎可以稳赢。
李君武若是赢了，自然可以将戏继续演下去。
他会与花魁共度良宵，完成与锦衣卫的约定。张玄心会不会向洪武皇帝奏报李君武的功绩先放在一边，最少，只要多留在明月楼中片刻，他便多一份希望找到、进入天地归一长乐无极的阵眼，拔除九曜封神印的第二重封印，重新获得天外飞仙的力量。
他若是斗诗失败，被逐出明月楼，就要继续做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在妖魔横行的世间行走。
“燕王与雷渊真人的组合实在是生平劲敌，一直以来，我以为就算我没有飞仙之力，依然是个开了外挂的凡人。想不到我对面这位燕王殿下，他的外挂比我的厉害啊”
李君武心中道：“这一战虽然不动刀兵，却也实在凶险。较量诗词对我来说，原本是一道送分的基础题，谁知道遇到这两人，就变成了可能送命的附加题。”
“不会吧”
红绫道：“刚才那一题，你就答得很好啊。”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李君武道：“第一回合，我们只是斗诗而已，较量的，是诗词的储量和挑选诗词的品味。可是燕王不但选了一首讨喜的诗，还加上了注解，足见燕王已经掌握了诗词决斗的要义。”
“诗词决斗，有什么要义？”
“以刀剑为兵器，可以奇招跌出；以诗词为兵器当然也可以。名段佳句都是古人所做，正如已经被打造出来的兵器，有锋利、有浑重，若是运用得法，可以威力加倍。尤其是其中的邪门用法，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
“我知道有奇门兵器，邪道法术，原来诗词也可以这样用……”
“当然。诗词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我粗略算过，运用诗词决斗的邪门技法有断章取义、牵强附会和无中生有这三种，而刚才燕王对那首诗的解释，竟然同时用上了断章取义和牵强附会，如此熟练的技巧，真是可怕……”
“可是……燕王的解释，听上去也合情合理啊。”
“所以才可怕啊。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共有八句，燕王用的，只是前四句，后面还有四句：
游伎皆秾李，
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
玉漏莫相催。
说的是开明盛世，夜晚没有宵禁，出来欢庆佳节的人可以尽可纵情游乐，享受上元节的瑰丽夜景。这跟等待花魁的到来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可是，燕王将诗歌腰斩，抹去原作者的原始创作意图，然后再强行加上自己的解释……在座的观众都没有见过原作，燕王口中的诗，就是原作，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好无赖的打法……”
“无赖……却很有效……”
“他无赖，公子也可以无赖啊。”
“不行！这种招式，贵在先声夺人。他这样做是惊艳，我再这样做，就是抄袭，不论做得多好，都输他一招……”
——
青衣女官并不知道李君武在心中与红绫对话，秋波流转，看定李君武：“公子，轮到你了。”
李君武面色凝重，捏着酒杯，一连踱了五步，忽然停下。
明月照高楼，
流光正徘徊。
愿为西南风，
长逝入君怀。
曹植《七哀诗》中的四句。
这四句诗，李君武在与唐家姐妹交手时用过一次，他发现刚才用早了，用在这里，更为妥帖。
在这首诗里，他没有将花魁比为明月，而是暗示花魁为清风。
既然燕王已经将花魁比作明月，李君武就不能再用明月做比。
燕王的比喻和解释已经先声夺人，李君武要胜过他，就必须拿出更好的诗歌和更妙的解释。
以李君武的诗歌储备，要完成这件事并非不可以。
但是，这场比试是有时限的。
李君武可以思考，但是不可以时间太长。
思考时间太长，就是才思不够敏捷，即便拿出应对的诗歌再好，也是无用。
李君武已经对场上情势十分明了：雷渊真人有法术从人世之中搜取古诗，而燕王本人也十分了得，可以不假思索地使出断章取义和牵强附会这两招。
李君武是以一敌二，必须出奇，才能致胜。
所以，既然燕王已经将花魁比作明月，期待花魁如同“明月逐人”一样来到他的面前，李君武就果断放弃明月，而是将花魁比作清风，期待花魁扑到自己怀里。
“清风对明月，精彩！”
青衣女官看了一眼海棠，接着道：“不过，月华无形而有光，正可比喻花魁之美；清风无形无影，若是用来形容美貌，比之月光，稍逊一筹。这一局，是殿下赢了。”
座上观战的英雄纷纷附和，也都说燕王的诗更胜一筹。
燕王笑道：“李兄，承让！”
红绫想李君武心中道：“公子……在我心里，其实应该是你用的诗更好。”
李君武心道：“这青衣女官是受海棠的指令，才故意判我输的……”
“说不定，花魁只是想激励一下你，希望这场争斗更精彩呢。”
“但愿如此吧。”
——
“花魁如空中明月，可不是相见就见得到的”
青衣女官笑道：“两位刚才做的诗，是想与花魁相遇。可是，倘若约不到花魁，两位又当如何，请作诗一首，供花魁品鉴。殿下，你先。”
“又是他先？！”
李君武心中愤愤不平：“这女官好偏心！世上的好诗只有那么几首，先占先得啊。看来要拿下这场比试，我要使出准备大考的力气才行！”
不出李君武的意料，雷渊真人为燕王献上了李白的那首《花间独酌》：
花间一壶酒，
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既然这位姐姐说花魁是空中明月，本王虽见不到花魁，只要有明月相伴，足以慰藉孤独。更何况，本王原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燕王举杯道：“花魁如明月，在云端相伴，若是再加上我的影子，可以称得上热闹了。”
青衣女子对李君武道：“公子，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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