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历尽千般险 只到他人起点 下
“公子，你心跳怎么忽然变快了？”
红绫道：“难道是怯场？哦……我知道了，公子现在是 凡人，见了凡人中的王子，是不是膝盖发软？”
“你在我身边呆久了，别的本事没见长，嘴巴却是越来越锋利了，这样很不淑女的呀”
李君武心道：“我心潮澎湃怎么会是害怕？我是在兴奋！我刚刚从神仙姐弟争夺天下的漩涡中走出来，又被卷入凡人叔侄争夺天下的漩涡里，这样的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我是感觉到苍天将大任降到我的身上，所以情难自已，激动万分！”
李君武不但兴奋，还有些害怕。
他怕疼。
李凌波和李登云姐弟争夺天下，虽然是演戏，李君武还是被刺了一身的飞剑，还中了九曜封神印，痛不欲生。
这一次，他要被卷入叔侄争夺天下的漩涡之中，鬼知道又要被刺多少剑，经历什么样的疼痛。
“咦？大漠、大海、大雪山……”
红绫惊讶道：“原来公子一直记得跟白卿卿的誓言……佛家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这位花魁虽然与白卿卿生得一模一样，可是跟白卿卿一点关系都没有。公子千万不要乱了阵脚……明月楼里虽然看上去一团和气，其实暗藏杀机……”
“喂！你是怎么知道大漠大海大雪山的？”
这是李君武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红绫说破，饶是他脸皮厚，也不由有些发红：“不经允许，翻看记忆，真是岂有此理，你还想不想在九阳化佛珠里住了？”
“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红绫笑道：“等公子恢复飞仙境界，阳气运转自如，小妹自然没有法子再偷看你的记忆。现在公子只是凡人，小妹好歹是个妖仙……一会儿与燕王斗诗文，少不得又要我出手相助，公子若是想取悦花魁，就要先对我好一点。”
“斗诗文？”
李君武心中冷笑：“我最不怕的就是斗诗文好吗？我的真武纯阳之气虽然所剩无几，但是我肚子里的诗文，可以将这一整个屋子的英雄，碾压成齑粉！”
——
“这位仁兄器宇不凡，一定是名师门下”
燕王上前对李君武道：“在下自负见过天下英雄，却与仁兄素未谋面，真是遗憾。今日你我于赏月阁绝顶相会，机缘难得，稍后无论胜负，我都想请仁兄喝一杯薄酒，交个朋友，还未请教仁兄师承何派？”
“我？”
李君武没想到燕王会主动上前跟自己打招呼，愣了一瞬，旋即道：“小僧来自西域，世代经商，在中原并没有什么名望。
要说师承，小僧倒是跟青莲寺的夕云大师学过几年佛法，不过只是皮毛而已。师父赐我法号定痴，还说我尘缘未了，需要踏遍红尘，赏遍繁花，才能证得大道，所以来此一游。
小僧看公子也是器宇不凡，还穿了金甲战袍，说好了是要较量诗文，不会忽然宣布要动刀动枪吧。”
“哈哈哈哈，游览花丛，自然是要快马轻裘，像仁兄这般才好”
燕王笑道：“我这样穿着，也是情非得已。”
燕王说着瞥了一眼身后的雷渊真人，小声道：“我的老师说，这样穿，花魁喜欢……”
原来雷渊真人是燕王的老师！
燕王不苟言笑时，威严得很，如同一座高耸入云的坚城，令人望而生畏。可是他瞥雷渊真人的时候，却像极了李君武小时候上课读闲书时，不时瞥一眼后门，唯恐老师忽然杀将过来。
人世中的燕王，是杀伐决断的将军，雄图大志的帝王，怎么会逛青楼穿什么衣裳，都要看别人的颜色？
攀谈之下，二人起了惺惺相惜之情，几乎要把花魁抛到脑后，举杯痛饮，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古时有帝王登黄金台点将，今日明月楼里的花中君王登临白玉台，也要点将。
黄金台上点武将，为帝王开疆拓土。海棠姑娘在这白玉台上，要选出一位诗文奇才，一起吟风弄月，为天下留一段佳话。”
“在下来此，实在是被逼无奈”
燕王苦笑道：“稍后斗诗，还请仁兄手下留情。”
“公子过谦了”
李君武心中有些得意，嘴上仍谦逊道：“赏月阁十二层，一层一道关，能过关斩将，登到绝顶之人，都是不世出的奇才。”
说到过关，李君武有作弊之嫌。
明月楼老板旌阳先生为李君武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从第五层一跃直上绝顶。
燕王能连过十二关，打败十二名武学、法术高手，绝对是不能小觑的对手。
“哎……其实……”
燕王惭愧道：“在下走到顶层，也是有人帮忙。没有出一招一式，只是喝了两杯酒，听了一支曲子，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里。”
李君武心里一沉：我虽然有明月楼老板相助，依然要打败五个武林高手，与魔教两位魔将较量，才有机会站到这里。而面前这个人，喝了两杯酒，听了一支曲子，就获得了决战的资格。
打游戏的时候，对手操作风骚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对手被单方面允许开外挂。
这还怎么打？
“众所周知，我明月楼中的明月二字，指的，乃是美人。美人如明月，千里长相伴”
青衣女官道：“诸位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一睹花魁容颜。今日花魁在此，满堂珠辉，请两位以明月为题，作诗一首。”
海棠睁开眼，纤手一抬，鲜红的指甲犹如一枚令箭，不容置疑地指着燕王。
青衣女官恭恭敬敬给燕王端了一杯酒，笑道：“殿下，请了。”
“俗语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今夜有花魁在座，赏月阁中的一寸光阴，应该价值千金”
燕王举杯道：“本王偶得两句残诗，送与花魁评鉴，聊做引玉之砖……”
李君武心中暗笑：有花魁在，一寸光阴应该价值千金，这句话说的漂亮。哈哈，你不知道这句话还有一首更加脍炙人口的诗吧。既然你谦虚说做引玉之砖，等你抛完砖头，让我来给各位展示一下什么真正的诗中宝玉！
燕王拿着酒杯踱了两步，不疾不徐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
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
秋千院落夜沉沉。
李君武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这首苏轼的《春宵》便早已烂熟于胸。
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这是所有穿过时空结界，到达另外一个世界的角色天生拥有的独门兵器。
只要男主角掏出这种兵器，任何对手都会变得手无寸铁，毫无还击之力，他们只能面红耳赤、目瞪口呆、拍手赞叹、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心灰意冷，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了。
那些文字的优美、华贵、忧伤、沉醉、雄浑、大气、高广、奔放，比任何金铁打造的兵器都更加锋利，可以轻易刺穿女主角、女配角、女配角二号、三号、四号、五六七八九十号内心最坚固的堡垒，让她们完全臣服在男主角的才华之中，疯狂、盲目地爱上，不能自拔。
那个主角，应该是我！
李君武心底疯狂呼喊：你抢了我的台词！
“公子不必惊慌，你看燕王的左手！”
红绫道：“他的左手扶着腰带，腰带上的兽面必定是个法器，雷渊真人在他身后施法。刚才那两句诗，是雷渊真人告诉他的。”
“施法？”
李君武心中惶惑：“我只听过人可以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怎么诗歌也可以的么？”
“那是自然”
红绫道：“天外可以飞来陨铁、陨石，甚至是公子这样的活人，为什么不能飞来几句诗歌？世上多少文人墨客，做成诗文之后，都说是上天的点拨，说不定，都是施法从别的世界偷过来的呀。燕王居然厚着脸皮说是偶得，我看是作弊吧。”
李君武只觉眼前发黑，仿佛脑袋被人用大锤砸中，耳中嗡嗡作响。
作弊！
肆无忌惮地以先贤的作品来与对手竞技，这种作弊方式，是只有主角才可以拥有的权力！
那是主角光环上不可或缺的光谱。
如今，这道耀眼的光芒，却在李君武的对手头顶闪耀。
李君武当然会眼前发黑。
“公子”
青衣女官将一杯酒递到李君武手上：“该你了。”
李君武低头看着酒杯，酒中人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难道我还要拍手赞叹、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心灰意冷，差不多变成废人么？
李君武抬头，恰巧海棠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脉脉无语。
海棠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鹿，刚一触碰，旋即跳开，留给李君武一个冷漠的侧脸。
如冰雕玉琢。
这个冰冷的侧脸，却在李君武心中燃起汹汹火焰。
滔天烈火都不曾将我击败，区区两句诗歌，又岂能难倒我？
李君武亦举起酒杯，笑着和道：“殿下的诗固然好，可惜却有遗漏。此处不但有鲜花、美人、与明月，还有丝竹与美酒啊。小僧也偶得残诗两句，为被殿下遗漏的丝竹与美酒鸣不平：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风酒一樽。”
这两句诗来自唐代牟融的《写意二首》，是其中的第一首：
寂寥荒馆闭闲门，
苔径阴阴屐少痕。
白发癫狂尘梦断，
青毡冷落客心存。
高山流水琴三弄，
明月清风酒一樽。
醉后曲肱林下卧，
此生荣辱不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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