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氏姊妹

　　“我们正是半桥巷南家的女眷，恕我年纪轻，不知是哪家的故旧亲朋？”

　　文氏等听闻都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珠环翠绕的年轻妇人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正朝着她们看，脸上笑得灿若春花，文氏略一思忖才开口问道。

　　“我瞧着太太十分眼熟，太太是文家妹妹吗？太太娘家是姓文的吧？”

　　那年轻妇人看清楚文氏的容貌后，笑着上前和文氏见礼。

　　“令尊可是江西宁州知州文大人？我娘家姓谭。”

　　一语未完，那年轻妇人已自报了家门。

　　“家父是令伯父的同年，如今与令尊同在江西为官，在南昌府任知府。几年前，妹妹及笄的时候，我还和家母去观过礼，不知妹妹可还记得我？”

　　文氏这才记起了往事，又惊又喜，笑吟吟地和那年轻妇人见了礼。

　　“不敢当，不敢当，谭家姐姐的一声声太太真是要羞死我了，我记性不大好，没认出姐姐来，姐姐有怪莫怪啊！说起来，今儿可真是凑巧，我和姐姐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姐姐这几年可好？”文氏说到最后言语越发带着亲近之意。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老样子。”

　　谭氏面带笑容地和文氏寒暄起来。

　　“这不，前些日子陪着我家老安人省亲，好容易来了趟杭城，听人说半桥巷南府的人从京师回来了，可把我给高兴坏了，”她说到这里难掩激动，“咱们姐妹也有好几年不见了吧！这下可总算能见着了，我就打发人送了拜帖去。”

　　谭氏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了声。

　　“你家门房当值的说你还在京师没回府，又说南太夫人和两位奶奶车马劳顿身体不适都说暂不会客，我还遗憾呢！”

　　“今日这不是见着了吗！”文氏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笑道。

　　“说起来也是造化，今儿不是玉清元始天尊诞辰吗！我家老安人素来信奉道教，我就陪着一起过来了，本打算跟着老安人多进几炷香给三清真人，让咱们姐妹好歹在杭城能碰上一面说几句话，没成想就在路上遇见了妹妹，真是托三清真人的福……”

　　谭氏一边说一边亲热的拉了文氏的胳膊，几句关于过去的话已让气氛热络了起来，一时半刻两人都忽略了还有人陪在身旁。

　　沈金钗和沈金钿姊妹俩到底年纪不大，一会儿就不耐烦这些故事了。

　　刘舜英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候着，南若也心不在焉地思忖手札到底藏在了何处。

　　文氏的大丫鬟小柿在一旁察言观色，就悄声问了文氏要不要去别处逛，文氏和谭氏多年未见，正聊得起兴，哪里肯就走，可若要四位姑娘再留下来陪自己，她们必然觉得无趣，便道：“妹妹们先去顽儿吧，半个时辰后咱们在积善亭碰面就是了。”

　　南若还在那里沉思，衣袖却被刘舜英拽了拽，她反应过来，和刘舜英学着沈氏姊妹的样子向文氏告辞。

　　“九妹妹，九妹妹。”沈金钿见南若总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南若无意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不熟的人听，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沈金钿抿嘴笑了笑。

　　沈金钿见她并不答话，只好作罢，转身找刘舜英说话，“舜英，你上次回去家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啊？”刘舜英脸色微微不快，有些心神慌乱，“什么新鲜事儿？”声音带着自己未曾察觉到的高亢，反而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

　　“是啊，我听二嫂说去年中秋你急急地往家赶，难道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吗？”沈金钿却似乎没有察觉，还冲刘舜英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她。

　　按理说沈氏姊妹应该称呼南太夫人为姑祖母的，可二人为表亲近，便只称呼她为祖母，南太夫人也默许了，她们再直接称呼徐氏妯娌几个为嫂嫂，旁人自不会挑这个不是。

　　“都说了是急事了，哪里有什么新鲜事！”刘舜英被问得急了，脸一沉皱着眉头，声音也尖锐了几分。

　　沈金钿悻悻然地说了句，“不说就算了，谁还稀罕不成，用不着糊弄我。”嘴翘得老高，走到了姐姐沈金钗身边。

　　惹得刘舜英极为不快，眼看着两人就要起争执了。

　　沈金钗见状忙绷起了脸，小声数说着妹妹的不是，“舜英妹妹家里的事，你没完没了打听什么，回头平白惹了人家笑话。”

　　沈金钿听到姐姐沉声说自己，似乎没有领会到姐姐的好意，脸色骤变，立即反唇相讥。

　　“我不过是随口问了舜英一两句，做错了什么，姐姐犯得上着急上火吗？姐姐若是看我不顺眼，不如趁早禀了祖母，再写封信给娘亲，年前就把我送回家去，省得到时候大家都欢欢喜喜的过春节，你却看我心烦，高兴不起来！”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也不大，可沈金钗却被气得够呛，浑身发着抖，恨不得一巴掌把妹妹给打醒，又怕妹妹会发起疯来和她扭打成一团不成样子，只得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又说了妹妹几句。

　　沈氏姊妹的龃龉引起了南若的注意，她正想宽解几句，却看见沈金钿似乎对沈金钗眨了眨眼，有些错愕，可是转瞬沈金钿又和沈金钗闹了起来，南若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可终是把规劝的话咽了下去。

　　沈金钿好像是被姐姐伤了自尊心的样子，语气中俨然有不依不饶之意。

　　刘舜英秀眉微蹙早已不耐，撇下沈金钗、沈金钿姊妹，拉着南若的胳膊就往前快步走去。

　　沈金钗见刘舜英拉着南若走开了，忙指着她们，对妹妹说：“金钿，九妹妹和舜英妹妹往那边去了，咱们也跟上，别和她们走散了。”

　　南若停了脚步转身看，刘舜英此时气已消了些，便松开了她，也顿住回头来望沈氏姊妹。

　　沈金钿却仍旧使着小性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刘舜英，大约是觉得她是她们姊妹拌嘴的始作俑者，不肯与她同行，带着自己的丫鬟疾步往北边去，沈金钗面色微红便有些不自在了。

　　刘舜英心中方才消散了些的怒气又更胜了几分，脸色铁青地拽了南若的胳膊，一言不发地就要往反方向走。

　　沈金钗心中一跳，一时不知所措，可转眼看见妹妹真的头也不回地走远了，顿时气得发抖，忙喊丫鬟追了过去。

　　南若正想开口喊住沈金钗，猝不及防被刘舜英拽得一个踉跄，不由失声惊呼，可刘舜英的步子却越迈越快。

　　南若不大情愿，一直轻声喊刘舜英松手，可刘舜英大概是被气昏了头，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似的，只是大步往前走着。

　　南若早有心挣脱，不过她的手臂一阵阵发麻，实在使不上力气，又怕嚷开来，刘舜英面上不好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跌跌撞撞地跟着刘舜英向前走。

　　南若心中满是困惑，刘舜英和沈氏姊妹一起陪伴南太夫人也有些年头了，听阆风堂的小丫鬟说三人关系一向和睦友好，怎么今日却为了一点小事闹成这样，难不成是诓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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