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触恶发生的真相
在场有许多既不愿得罪祁长瑾,又不愿得罪宁顾行的官员女眷。
她们纷纷注视着云皎月和裴瑰,不上不下的心脏卡在嗓子眼。
原本云皎月要是执意不给裴瑰面子,就冲上令二字,她们这些女眷就得立即做出决定离开侍郎府。
现下松了一口气,愈加玩西洋钟玩得乐不可支。
薛福儿听乐箱发出的声音,听得心烦意乱。
她目光随着云皎月而移动,生生注视着自家挚友和裴瑰越走越远,到了三四十米开外的回廊处。
一路上,裴瑰绯红薄唇抿出愉悦笑意。
主动调和氛围,边走边说道,“上医夫人,我不是不懂感激之人。”
“你开的方子对我有用,因此我夫君先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会替他做到。”
示意婢女将西洋钟放在内院展示,供女眷取乐。
云皎月裙摆摇曳,坐在回廊上的美人靠上,脸上神情寡淡。
手肘靠在回廊扶手上,侧移视线凝望裴瑰所带来的西洋钟。
在议政殿时,她没错过宁顾行对祁长瑾的欣赏之意。
只是,出于对书中活阎王的了解。
加之上回已经对宁顾行不守承诺有了充分的认知。
她没认为这个男人,是个会为了区区欣赏就能心慈手软的人。
更不觉得并非花瓶女主的裴瑰,日后面对两个男人的你死我活,会选择放过祁长瑾。
揣度裴瑰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说着,裴瑰矜贵拎起裙身,也同女人一道在回廊坐下。
云皎月抿了抿绯红薄唇,思索道,“宁夫人,抛开你所谓的感激之心,我有理由怀疑你方才的承诺,同陛下命你至侍郎府的上令有关。”
裴瑰饶有兴趣,同宁顾行曾望向祁长瑾一样的目光,欣赏注视云皎月。
她不置可否,“其实我今日带来的贺礼,远不止这座塔式转花嵌表。”
运筹帷幄笑道,“还有一次……足以让我夫君同祁长瑾,在朝堂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豪赌机会。”
裴瑰继续不疾不徐道,“我朝文臣武将之间极其不对付。”
“文臣认为自己笔端舌端,更胜武将兵端。武将认为自己用兵如神,赤手空拳也可敌上万人。”
“一个,嫌对方空有匹夫蛮力。一个,嫌对方巧舌如簧竟然能得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都得不到的官位品阶。”
裴瑰声音柔和,自带造物者厚爱一般。
说话时雍容典雅,让云皎月不自觉全神贯注集结所有注意力。
前者清秀眉眼精致,瞳仁泛着柔和的微光,“祁长瑾是文臣,我夫君是武将。”
“他们都得陛下器重,在朝堂又各得半数人心,天生是一辈子的宿敌。”
那些站队的臣子,无不都希望这两个男人之间能争出个高下。
以保未来数十年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云皎月读出弦外之音,所谓宿敌,是这辈子你死我活的纠缠。
若两个都活在世上,两个人都不会安心。
心脏被无形压力挤压,紧张地盯着裴瑰面容。
毫无疑问,后者言外之意,已经是在告诉她侍郎府今日会有大变故。
只是……
这个大变故究竟指的是什么?
云皎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尽可能让自己镇静下来。
赶在裴瑰提及上令内容前,沉住气道,“裴瑰,在你要告诉我真实来意前,我想同你来一次交易。”
裴瑰是第二次赴宴祁家,上回来,还是她姑母西宁侯夫人还在世的时候。
那次,云皎月也是想同她做交易……
裴瑰有着充足的耐性,像深夜里蛰伏在野外草丛蹲守猎物的雌性猛兽。
一副洗耳恭听状。
云皎月开门见山,“自打回京治疗触恶以来,我心里一直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所有人都认为云斑尖塘鳢是西宁侯府为谋害天子及皇子,特地寻来的鱼类。”
女人语调微顿,“实际上,真正想要谋害陛下的不只是西宁侯府,还有你们裴家……是吗?”
裴瑰涂抹玫瑰色的口脂泛着柔和光泽,唇角勾出闲适弧度。
拒不承认笑道,“上医夫人这话说得我有些不明白。”
细数前尘往事,“陛下曾让黄内侍拷问过船夫,得知云斑尖塘鳢是暹罗产物。”
“从大齐到暹罗国往返,海上航程一年时间足矣。”
“恰巧,我堂兄娶安远公主正是一年之前的事情。”
“这说明,早在我堂兄成为驸马之际,我那姑母就有心弑君了。”
云皎月不喜欢被糊弄,被否认也不气馁。
冷不丁轻嗤,“宁夫人何必狡辩?”
继续坚持自己的猜测——
从大齐到暹罗往返,一年时间的确足够。
可问题是,大齐海上航线有两条,一条东向一条西向。
要想拿到暹罗国盛产的鱼类,必须得走西向!
云皎月打开天窗说亮话,“西向航线,目的地并非暹罗,而是阿非利加!”
阿非利加,也就是非洲。
从大齐到非洲海上往返,少则两年!
“西宁侯府的出海路线有没有更改我不知道,但据我所知,自我头一次到京都起,西宁侯府就再没有派出过船只前往外邦!”
云皎月暗色眼眸蒙上冷意,“换言之——”
“侯府驶往外邦的船只,时间远早于宋小侯爷娶妻!”
裴瑰白皙姣好的容颜笑意减退,不发一言。
云皎月摇了摇首,猜想道,“如果西宁侯夫人想借云斑尖塘鳢谋害陛下和九皇子,那她必须在船只返航经过暹罗时,购置云斑尖塘鳢。”
“显然,是她从某处得知了暹罗出现触恶一事。那……她是从何处得知的?”
云皎月视线落在裴瑰带来的西洋钟上。
西洋钟是外邦的东西,要想获取,必须得从市舶司入手。
市舶司对外采购来的货物,大多都是专门提供给皇家御用,少量供贵族享用。
每月前来大齐贸易的船舶,数不胜数。
云皎月猜测,在西宁侯府船队到达阿非利加时,也就是一年前,西宁侯夫人意外从裴瑰口中得知了暹罗暴发触恶。
因此西宁侯夫人才来得及,让人偷偷跟随外来船只出海至暹罗。
再在西宁侯府船队返航到达暹罗时,购置云斑尖塘鳢运回。
之所以是从裴瑰口中得知触恶消息,而非从别处。
是因为前往大齐运输货物的船夫,根本不会主动告知市舶司官员自己的故乡有无出现烈性传染病。
譬如暹罗的船夫若告知市舶司官员暹罗流传触恶,那官员绝不会收下暹罗国的货物,船夫只能自行承担出海损失,以至赚不到半个铜板就无奈折返。
唯一的可能性——
是暹罗船夫向市舶司隐瞒了疫病。
在大齐逗留期间,又无意间同人泄露了暹罗暴发触恶的消息。
拱卫司隐藏在民间的眼线无数,若宁顾行从眼线口中得知触恶消息,那裴瑰也极有可能会知晓。
云皎月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一年前,裴家同西宁侯府关系逐渐破裂。”
“当时被你们裴家养在青州的吴晦还在世,你们不满西宁侯夫人起了异心,想让自家儿子仗着驸马位置,搏一搏这大齐江山。”
“因此……你‘无意间’向自己的亲姑母透露了暹罗触恶一事。”
裴瑰没有否认云皎月的揣测。
实际上当时暹罗船夫在京都酒馆喝酒,他们在用暹罗话交谈。
凑巧有过出海经验,且在拱卫司当差的侍卫正巧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单独禀告自家夫君换取升官发财后,她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可以说,她们裴家从一开始就策划着,想坐拥渔翁之利。
他们有吴晦这张底牌!
若吴晦不死,若她的姑母谋害陛下和九皇子成功!
那她们手中的皇子,就能理所应当成为下一任帝王。
他们……也就可以位高权重,逐渐摄政乃至逼人禅让皇位。
可惜,她的姑母太没用。
而吴晦也死得太早。
云皎月其实还有别的猜想。
不管是裴瑰还是西宁侯夫人,她们的目的都是谋害崇明帝父子,而不是想谋害京都百姓。
所以,知晓暹罗触恶盛行的,除了这些人以外,肯定还有陆乾!
谁让陆乾承认过,拱卫司有自己的暗探。
如果是他将西宁侯府船只上的云斑尖塘鳢,偷拿了些流入市场。
那就解释得通,为何宫里第一时间烧毁了厨子尸体,京都还会大范围地暴发触恶。
这些话,云皎月没同裴瑰多作言语。
远离女眷们嬉笑玩乐的区域,嘈杂声微弱。
裴瑰谨慎得可怕,有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上医夫人,你真的很聪明。”
“能从我带来的塔式转花嵌表,迅速联想到京都触恶发生的真相。”
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够聪明……”
轻笑出声,“你怎知这座塔式转花嵌表,不是我特地带来由得你胡乱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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