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原本制定的攻城时间是在寅时。

然而沈凝在大帐内待到子时未眠，摇曳的烛火燃烧半夜，她一个人坐在案前，沉默如一尊石雕，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在她过分平静的脸上，让人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姬御苍则倚在榻前看舆图，见沈凝像是在犹豫着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心头生出疑惑，却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每隔一会儿就会抬头看她一眼。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直到子时鼓声响起。

沈凝终于从抽离的思绪中回神，起身往外走去：“姬御苍，我需要一把最精良的弓。”

姬御苍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尾随而出，命凌风去把军中最精良的弓拿来。

凌风领命照做。

一炷香之后，良弓递到沈凝手里，士兵照着她的吩咐，将箭矢前端浇油点火。

沈凝接过火焰燃烧的箭矢，搭箭上弦，执弓举向高空，一点点将弓拉满，燃着火的箭矢朝高空疾射而去，像是半夜流火，凌厉而迅疾，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火弓在高空照亮半边天，军中将士不约而同地张大嘴，仰头盯着那支箭矢越飞越高，直到快要看不见了才由高处坠落，直至落到地上，火竟然没有熄灭。

沈凝转头，命人再点一支箭矢。

执掌弓箭的士兵照做。

接连三支火箭飞上高空，展现出的臂力让人震惊，且毫不意外地惊动了远处城楼上的士兵全部紧张起来，所有人严阵以待，随时做好雍国大军攻城的准备。

然而沈凝却并未让姬御苍下令攻城，接连射出三支穿云箭之后，她就把弓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士兵：“都回去睡觉吧，天亮了再攻城。”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朝大帐走去。

军中围聚过来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对摄政王妃方才射出去的箭矢瞠目结舌，他们显然没想到，沈凝如此纤细娇小的身躯下，竟然蕴藏着如此强悍的力气。

与此同时，他们对她连射三箭的举动也有些不解，不知她是想引起城楼敌军的注意，还是想发射某种不为人知的信号。

“方才那三支箭矢飞得很高，仿佛能穿云而过，照得天空很亮，一瞬间照得皇城如白昼。”其中一名将来若有所思，“若皇城中有暗线，他们应该也能看到摄政王妃发出的信号。”

“信号？”另外一个将领诧异，“你的意思是，摄政王妃是在用独一无二的箭术发射信号？”

“有可能，这只是我的判断。”为首之人说道，“若你们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如上前去问问。”

众将领闻言，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主帐方向，摄政王妃和摄政王一前一后掀帐而入，前者仿佛才是军中主将，而他们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就像一个沉默不语的跟屁虫，亦步亦趋地跟在摄政王妃身后，毫无怨言地听从吩咐，连一句质疑都没有。

众将领默默无语。

姬御苍走进大帐之内，终于开口询问：“方才你是在发射信号？”

“嗯。”沈凝坐下来，轻轻嗯了一声，“我以前有八名贴身部下，她们武功很高，对我忠心耿耿，只是战场上四人丧身。其他四人一直跟随到我卸甲嫁人，之后她们之中有两人被赐了婚，另外两人则被皇帝选入宫做了妃子。”

姬御苍听完，面上竟无意外之色：“所以你今晚是给她们发了信号？”

“嗯。”沈凝点头，“我不确定她们有没有孩子，不确定她们是否变了心，但试一试总归是没错的。若她们还一如当初，此次攻城就可以少折损一些人。”

三箭穿云之法曾是她们之间独有的暗号，也是她战场上最拿得出手的本领。

昔日部下若看见这三支穿云箭，应该能猜到兵临城下的雍国军队中，她们曾经的长公主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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