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南昭皇宫里。

夜半三更本该是入眠之时，然而灯火明亮的大殿之内，却聚集了南昭皇帝和朝中所有元老重臣。

气氛压抑而阴沉，像是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众人心头，大臣们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焦躁、彷徨和不安。

一个个面色发白，六神无主。

老丞相重复着不知第几次的劝说：“皇上，敌军已经兵临城下，皇上还是赶紧逃吧，皇上——”

“放肆。”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容貌英挺刚毅，听到这句话，却一脸阴沉震怒，“这是朕的皇宫，朕的江山，朕要逃到哪儿去？”

“雍国大军所向无敌，皇上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啊！”

“皇上！”

“求皇上三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皇上，皇上！”一名铠甲禁军踉跄着跑进来，面色苍白恐惧，“夜空有信号……有信号，雍国大军在发射信号……”

众臣不安地对视着：“什么信号？他们这是要攻城了吗？”

“来人！把所有禁军全部派出去，务必守住皇城！”皇帝晏云朔站起身，语调带着失控的惊怒，“传朕旨意，若能射杀对方主将者，朕不但封他为侯，还赏赐黄金万两，美人十名！”

“是！”

话音刚落，一名太监匆匆而来：“皇上，英妃娘娘求见。”

晏云朔脸色一沉：“她来干什么？”

“奴才不知。”

晏云朔坐下来，冷道：“让她进来。”

“是。”

殿外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走进来，不是华贵的宫装，而是穿着一袭利落的黑色劲衣，看着英姿飒爽，沉着冷静。

众臣见她如此模样，皆是诧异，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迸射出一丝希望的亮光。

女子进殿之后，没理会众大臣的反应，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皇上，臣请求出战。”

“你？”晏云朔看着眼前一身英气的女子，神色一怔，“你怎么……”

“臣之前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英妃垂眸，跪地的身姿仪态端正，“长公主在世时曾说保家卫国是军人天职，臣曾经是军人，国家危难之际还是军人。若臣能守住皇城，长公主在天之灵定会欣慰万分，若守不住……若守不住皇城，臣宁愿战死沙场，九泉之下也能跟长公主交代。”

大臣们闻言，精神一震：“皇上，英妃娘娘曾立下战功无数，可以一战！”

“是啊，英妃入宫前跟随长公主出生入死，对敌经验丰富，有英妃娘娘在，皇城至少可以再支撑数日。”

有了数日时间拖延，皇上和他们逃离皇城的时间便会更充裕一些，他们还能有足够的时间安置家人，把妻儿老小都带走。

等雍国攻破皇城，他们早已远走高飞，逃到了安全地方。

然而皇帝晏云朔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听英妃提起长公主，他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之色，待听完她的话，目光沉沉盯着她好一会儿：“你入宫已有两年之多，武功早已退化，何况皇城外雍军人数太多，战斗力太强，你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臣尽力而为。”英妃垂眸，“就算败了，也虽死犹荣。”

晏云朔沉默良久。

几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显然对这场战争已经不抱希望，他们眼下最大的希望就是尽可能地延迟破城的时间，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说服皇上弃城而逃。

皇上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明明破城在即，国破家亡之后，他们就要沦为阶下囚，成为新皇的奴隶，可皇上就是不愿意走，不愿意舍弃一身龙袍和他屁股下的那张龙椅。

难道龙椅比命还重要吗？

皇帝不走，他们就不能走，皇上还日日将他们召进宫陪着，仿佛就是要他们陪他做亡国奴，可大臣们不愿意啊，他们怕死，更怕成为亡国奴之后要承受屈辱，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女儿沦为别人的玩物。

“皇上，臣请求出战。”英妃见皇上始终不曾开口应允，再次请求，“臣誓死守护皇城。”

“皇上！”老丞相跪求，“求皇上让英妃娘娘出战吧！”

大臣们一个个跪下来：“求皇上让英妃娘娘出战！”

“求皇上让英妃娘娘出战！”

晏云朔神色沉冷如水，面无表情地盯着英妃看了好一会儿，眼底晦暗光泽浮浮沉沉，良久终于出声：“好。”

“多谢皇上。”

晏云朔把御案上半面虎符交给她：“朕相信你可以守住城门。”

英妃拿起虎符，单膝跪地：“城门在，则臣在，城门失，则臣死。”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手里的虎符被紧紧握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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