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吧达 > 相遇末路 > 第一百七十五 弱者的嘶鸣。122

第一百七十五 弱者的嘶鸣。122


  “我也连声答应,按着她的吩咐坐了下来。老太太强撑起身体,又扶着边角进屋摸索了好一阵,出来时手里提着个被洗的发白的牛仔布手制口袋,包裹着什么十分严实,又被折叠的特别整齐。

  她将口袋随意放在茶几上略带几分神秘又十分和蔼的叮嘱我,这个包裹里的东西只能在今天下午之后打开,若我不听话她一定十分生气,见我真切允诺,老太太这才舒了一口大气。

  她继而舒缓的和我笑谈起体己话来。她讲述了她儿时的一个见闻。那时日子困苦孩子又多,有家良妇起早贪黑做活求生照顾一大家子,当牛做马。

  她家男人和另个有家室的女人成日厮混,结果有天晚上被那女人的丈夫抓了现行,那男人气急败坏亲手劈死了那对奸夫嬴妇。

  这本是大快人心,看恶人行现世恶报的畅快事情。

  可那家男人临刑前却恶毒毒的指责那个良妇看管不好自己男人才陪送了自己两夫妻性命。

  至此,那两妇于人后听尽人世沧桑。

  大多都揣测说她私下肯定待他男人不周,方才出去偷换寻乐。

  更有人说天下男人偷腥就像喝水,再不寻常,只怕她是个妒妇,策划安排凶手撞见让他们一命呜呼。

  指责唾骂纷纷潮涌向她,这里面更不乏她娘家的父母姊妹。他婆家的人更是把一腔怒火撒向她来,身体精神都饱受折磨。

  终于在有日,她不堪重负吞服大块生铁入腹,肠穿坠烂而亡。

  她是被她大儿子发现的,发现时已身体僵硬冰冷,手脚大大打开在炕上,头却倒垂在炕边,全身冷白死不瞑目七窍流血。把她大儿子吓的够呛,因为她那样就像直勾勾瞪着他一样。

  而后,她那间炕房被永远锁了起来。屋里人那几年都说深夜总能听见她凄厉尖叫的嘶鸣声,像是哀嚎又像是诅咒。

  所有人也纷纷各自寻了理由,远离那个院落,只剩她年老的公婆和最小的叔子留在那里承受着她不死不灭的怨愤。

  老太太让我告诉她那良妇吞服下腹至死的到底是什么。

  我思索半天脱口而出的只有她说的生铁,老太太暖笑摇头让我下去务必揣摩清楚。而后便说她身子有些乏,想要去休息。让我不做她午饭,她要好好睡一觉,切勿打扰。

  之后我便去田里劳作半晌,想着老太太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又急忙赶回家去狠下心把家里所剩的唯一一只母鸡杀了给她炖点汤水。

  临近傍晚十分,我处理好一切见老太太屋内仍旧悄然无声,便去叫门唤醒她。

  等我进去时,却看懵了神。

  只见老太太平躺在枕头上,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身着一身崭新的青黑色寿衣,纯棉厚白底的崭新布鞋。

  白发被整齐挽成一团盘在脑后,额带纯黑色老式护额。

  脸被擦洗的干干净净,双手指甲修剪过,神态端详平静,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赤红色的夕阳余光刚好透过窗户洒在她左半的身体上,视觉上是一半阴暗冰冷,一般柔亮温暖。

  那只鸡也只能放在她的祭坛前,通过焚香的青烟送去她的世界。

  出殡时除了我就只有她娘家所剩不多的两个哥哥,她的丧葬全部草草了事,不是我不想好好操办,是我从身心都再操办不起。

  我能做的只有抱着孩子跪在她坟头,为她的凄凉晚景,放声痛哭一场。

  诺大的一家人,曾经热闹非凡。于那刻,却只剩下我孩子,飘荡游走在空旷的房间里。

  我突然想起她留给我的那个布袋,寻出打开来看,竟是所有房子的证件和所有遗产留给我的遗嘱,不知她何时如何办到的,那份遗嘱竟盖有公证处的钢印。

  至老太太去世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们虽已败破,所有人都仍旧顾及老太太生前得体处事的情分,并未与我大肆发难。

  老太太下葬没两天,原本敦厚老实的村民们即刻撕开嘴脸对我和我的孩子群起而攻之。

  周力的妹家联合华子一家来我家大闹几场,说我害死两条人命让我以命偿还。

  看热闹的人们不时起哄,对我恨的龇牙咧嘴,百般责难,骂我害死了我夫家一大家,是个毒寡妇霉晦星,所行之处皆天降横祸。不守妇道,放荡坯子勾三搭四,到处偷野汉子。

  他们也咒骂我去死,好还这个村落一片干净,以慰藉人间正道和孙家亡灵。

  还有那些债主,堵在门口让我即刻变卖家产还清他们的债务。

  其实农村那些房地在那个年代能值几个钱?就算城里的普通房屋也值不了几个钱。就算卖了,对那笔几十万巨债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所有漫骂诋毁全然冲着我一人而来,孩子在我怀里被吓的嚎啕大哭,而我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我就算是说了,也无人去听。

  闹累了闹乏了,众人也都各自归家散去。吃够了睡好了,第二日接着找我发难。天气愈发寒冷,农活也淡了起来。我家那段时间门口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越到后来就越像是村落里定时上演的一出出大戏,既给他们解了闷,又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开放的垃圾厂,用作日常各种压抑堆积的情绪垃圾排放。

  趁着一晚深夜无人,我偷偷抱着孩子回了娘家。本想求着母亲收留下我们,却被她冷冷拒绝。

  她说她早就听闻我在那边的事情,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人也不好插手。现下又承受这些莫大的非议,弟弟正好刚去了好地方工作,担心连累他的名声。

  一时之间我更是心寒悲凉,婆家不是家娘家不是家,这朗朗乾坤竟没有我娘俩一个安生落脚之处。

  而后我承诺变卖了婆家房产在城里先寻个二手小房,让他们暂时住进去,这样我弟弟找对象说起来也体面些,更可避开那些漫骂攻击,保护好孩子。

  也承诺我会出去打工,每月定时寄钱回家,十年之内给他们更换更好的新房。我母亲这才勉强同意,说她若不帮我一把我也真是走到绝路了。

  就是这样,我才走了出来。深埋了过去换了环境,来到这个我丈夫至死也未抵达的目的地。

  更大更发达的花花世界,繁花似锦文明开放。挣了钱,还了债,也实现了我的承诺。

  我一度坚定的坚守那份淳朴,想用踏实给我儿子换来一个美好未来。可越来越发现,人心在哪都是一样,无非是当欲望迸发时,食人食的野蛮和文明之分。

  就好比大口撕咬猎物,和坐在高档餐厅里用刀叉切割咀嚼那般。用以喂养精神至饱满的,都是曾经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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