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弄钱
寿宁宫外，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崇祯心神一分，手里的剑也失了准头，力道也小了几分，却还是斩在了坤兴的肩头上，坤兴又痛又惧，顿时惊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一股殷红的鲜血涌出，染红了半边肩膀。
小公主昭仁惊恐万分，吓得张大了嘴，就要嚎出声来，却被崇祯那布满了血丝的猩红双目狠狠一瞪，吓得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小身板也悄然缩向门柱里侧。
崇祯仿佛没有看见昏倒在地上的女儿，缓缓转头，望向气喘吁吁的朱慈炤，用他那沙哑的嗓音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亡国破家就在眼前，此时的崇祯哪还有一丝的天子气度，整个人状若疯魔，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面容狰狞可怖，更加之他手提带血的利刃，看得朱慈炤心底发颤，连刚刚说过的话也给忘了个干净，嘴里不住嗫嚅：“父，父皇……”
王承恩见状连忙上前，开口说道：“皇爷，永王殿下刚刚说，太子千岁率军在皇城边上迎击攻入内城的贼寇，歼灭贼寇上千，此时怕已带着兵马乘胜追击去了。”
崇祯侧头听着王承恩的奏报，一双眼睛却定定看着朱慈炤，直到王承恩的话说完，他的两颊竟然浮出了一抹潮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并起两指侧抬左手指向王承恩，沉声对朱慈炤问道：“他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是的。”朱慈炤讷讷答道。
崇祯眼皮子往上抬起，左右四顾，想要找人来印证他说听到的答案，可他身边如今除了眼前的两人，也只有不省人事的坤兴公主，就连昭仁都藏到了门柱背后，远处倒是有几个宫女太监没有慌乱逃窜，却畏惧浑身煞气的崇祯不敢靠近。
“大捷，皇爷，大捷啊……”
就在这时，驻守在北安门的李凤祥朝着寿宁宫方向一路小跑而来，人还没有跟前，声音却已经先到了。
崇祯快走几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李凤祥的衣领，问道：“哪里来到大捷？”
“西直门，西直门大捷，”李凤祥连气都顾不上喘，断断续续地说道：“贼军攻破西直门，大军涌入城内，太子，太子爷率军迎击，杀敌无数。”
“那，那内城此时如何了。城外贼寇可有增兵入城？”
“入城的贼军已被殿下逐出城外，老奴回报之时，西直门已夺回。”
“好，好，好。”崇祯连叫了三声“好”，仰着脖子大笑了起来，在那歇斯底里的笑声背后，几滴浊泪悄然挥洒。
……
守军大捷的消息，在朱光明的刻意宣传下传遍全城，有人心中欢喜，也有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缩着脖子暗暗皱眉，更多的人走上了街头，向皇城脚下走去，当人们亲眼看见那堆积如山的顺军尸骸后，太子那莫测的威名也深深种进了他们的心中。
西直门校场上，刚从正阳门调来的三百内操正在接受马克沁机枪的操作训练，担当训导的是徐杰，宋千宝被朱光明派去了齐化门，而亲卫营的另一位指挥同知薛洋领着一百亲卫去了北城墙，幸亏皇城下的大胜传的尽人皆知，几门守军见到太子令箭之后都很恭谨，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在城楼上巡视了一圈，朱光明回到了专门为他清扫出来的营房，身后还带着十多个手握朴刀的侍卫，这是十几个侍卫全是昨天傍晚护着他从乱军之中逃出来的内操，他们在正阳门休整了一夜，刚不久才同校场上那三百内操一起过来，朱光明将那三百内操编入亲卫营后，也把他们从忠勇营剥离了出来，充入了东宫侍卫，侍卫领班张耀文就是原先的内操总旗。
他这间营房有两进，外面是个小花厅，里面则是他待客与休息的两间厢房。
刚进花厅，李喜就乐呵呵的迎了上来，他刚被任命为内务司长，尾巴都要敲到天上去了，虽然他这个内务司还只是个空壳子，手底下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小爷，王之心来了。”
朱光明点了点头，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侍卫留了一半在花厅之中，其余人走到门口也都停了下来。
这次召王之心来的目的很简单，就两个字，弄钱。
前不久那场大战把他抄家换来的一百四十多万资金点数给消耗光了，派出去的几支亲卫，每挺机枪只给配了五千发子弹，西直门这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库存的子弹平均到每挺机枪也就六七千发的样子，还要匀出一部分给新来的那些人训练，要是城外的顺军在这时发起攻击，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废话本宫就不多说了，听说你身家丰厚，这次找你过来，是想问你要些银子。”
朱光明开门见山，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王之心还在行礼，弓着的身子顿时就愣住了，“千岁爷说笑，老奴哪有什么身家，前几日皇爷筹饷，老奴典卖田宅才勉强凑出一万两……”
“搪塞的话便不要说了，你安在宫外的宅子距此不远，是否要本宫亲自领人去你府上坐坐？”
王之心一听太子要提兵上门，脑袋一下子就懵了，这也太直接了，把他那套在皇帝面前卖惨哭穷的说辞全堵在了嘴里，早知如此，还不如学那杜勋一样投了大顺，当初捐给崇祯一万两银子，王之心就心疼得像是被万锥戳心，皇帝不知道他的底细，一万两还能糊弄一下，太子心狠，开口就说身家，这得给多少才够。
“老奴这些您省吃俭用才攒下几两银子，属实不易，万望千岁爷开恩，给老奴留些棺材本吧。”心知是肯定逃不过去这一劫，王之心也断了狡辩的念想，苦着老脸不住哀求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一样，捂都捂不住。
见王之心一副痛不欲生的嚎啕模样，活像是莫里哀笔下那位被人挖走金币的阿拉贡，看得朱光明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舒爽，差点笑出声来。
这人也不知是为了迎合崇祯节俭的风格，还是真就生性吝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就连那一身里衣也是缝缝补补穿了不知道多少年，脚下的靴子也看得出换过了新底，脱下那身内监的官袍，谁能知道他就是天下人闻其名而胆寒的工厂厂督。
看火候差不多了，朱光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贪赃枉法在先，欺君犯上在后，即使抄家灭族也罪有应当，本宫却没有对你下手，你可知为何？”
还不是为了银子。
王之心暗中腹诽了一句，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为了银子，直接抄家岂不更省事，张缙彦和田敦艮的例子不就摆在那里，皇亲国戚与朝堂大员都说抄就抄，对他一个家奴又有什么好顾忌的，这么说，那就是太子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保住些家产，哪怕能少给出去一钱银子，那也是顶好的。
王之心在想着怎么保住贪赃所得，朱光明却在想办法从别人手里弄钱，榨干王之心的家产说不准能榨出个百十来万两银子，但要应付城外的顺军，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不过内城中也不乏身家丰厚的勋贵大臣，随便找几个放放血，也能将眼下的困局解开，而放眼整个京师，没有谁比王之心更适合办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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