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个太子有点莽
贸贸然来到这个混乱的时代，直面数次血淋淋的生死搏杀，朱光明的心态从崩溃的边缘挣脱出来，没人知道他在这段心路的历程上历经了多少恐惧与彷徨，但他必须振作起来，用尽一切方法去扭转他那悲剧人生的走向。
朱光明短暂的失神，并未引起张缙彦的注意，他眼中的太子，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固然有些聪慧的传言，也是夸耀的成分居多，突然遭逢天下大变，承受不住打击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那张煞白的小脸，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计较，于是微微欠身，抱拳说道：“此地凶险，殿下千金之躯，不宜在此久留，若是刀剑无眼伤到了殿下，老臣万死难辞其咎。”
“张卿家要看看父皇的御笔吗？“朱光明的时间很宝贵，不愿浪费在一头待宰的肥猪身上，直接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
他的语气生硬，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张缙彦拢在袖子中的拳头握了握，踏前一步走到朱光明的跟前，拱手说道：“兵事凶险，老臣以为当慎之又慎。”
朱光明本来就对张缙彦的印象不好，听他话里话外的弯弯绕，心中更加厌烦，反正吕直已经表了态，只差最后一道交接仪式没有完成，也懒得耐着性子虚与委蛇，索性撕破了脸，呵问道：“你三番两次阻扰本宫，究竟是何居心？”
听到朱光明语气中的不善，张缙彦的神情丝毫不见慌乱，说道：“太子殿下久居深宫，年不及弱冠，恐难知兵事之险恶，老臣忝为国朝大司马，当以军国大事为先，怎能任由殿下胡来。”
“好一个国朝大司马，那本宫就看看，你是怎样为国效忠的。”朱光明森然一笑，转头看向吕直，温言问道：“吕伴伴，本宫的命令，四卫营听不听？”
“祖宗自有法度，便是陛下御笔亲书，未经内阁诸位阁老附议，便为中旨……”
“内官监如何行事可轮不到兵部来管。”吕直一直站在朱光明身侧没有说话，一开口就给了张缙彦个响亮的耳光，板着的老脸在迎向朱光明目光的时候，瞬间绽放开来，他是皇帝家奴，最起码的立场还是有的。
张缙彦跺了跺脚，恨恨瞪了一眼吕直，挥袖就要离去。
别人不知道他张缙彦心里的盘算，还当他是忠于职守，眼见战事不利，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坐镇城头指挥防守；可他哪里会不清楚眼下的局势，就凭眼下区区两三万人，想要挡住城外百万大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来正阳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联络布在军中的暗子，等到大军攻城的时候，侍机打开城门，为他自己在新君面前谋一个进身之阶，可朱光明的突然出现，让他乱了阵脚，这些天的谋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落了空。
可惜了。
张缙彦暗暗叹息，心中却在飞快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内城九门的防务名义上由吕直这个九门提督统领，事实上却早已各自为政，吕直能够掌控的也只有同处城南的崇文门、宣武门和正阳门。
“开门。”
张缙彦匆匆走到瓮城门洞外，见城门紧闭，对守门的士卒厉声呵斥了一声，士卒看了看他，又望向校场方向，没有动弹。
他正要继续开口，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朱光明在一众将官的见证下，接过了吕直奉上的旗牌令箭，正式接管内城城防，别的不说，正阳门六千守军，包括宫中派出来的八百内操，从此直接听命于他。
办完正事，朱光明自然不会忘记张缙彦。
明朝的太监贪婪，他们出生低微，家世背景简单，几乎没什么传承底蕴，贪腐的手段简单粗暴，无非是干些吃拿卡要的勾当，只要皇帝愿意，随时都能给他查个底朝天，抄家杀头还能充实内帑。
而文官们的贪腐却是在潜规则上面，什么火耗加派、漂没克扣、冰敬碳敬……各种招数数不胜数，这也就算了，他们明面上打着不与民争利的名义左右国策，私底下却为豪商张目，甚至参与其中大捞特捞，无论官职高低、权力大小，终明一朝，敢称清明的，除了海瑞，再难找出第二个。
恐怕历史上李自成运出京师的七千万两金银中，至少有一半就是从内城中这些达官显贵的家里抄出来的。
在明末这样的大环境下，贪与不贪根本就算不上问题，问题是他究竟贪了多少，张缙彦身居兵部尚书高位，在文官系统中已经算是到了金字塔的最顶端，这样的人物，想必不会令人失望吧。
朱光明看向张缙彦的目光从未变过，这头到了嘴边的肥羊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他身为太子，好处是占着大义的名分，却也束住了他的手脚，反而不如城外的顺军自在，想搞谁就搞谁，连个借口都不用。
不过，为了大明的未来，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太子殿下决定莽一把。
没有等到张缙彦开口询问，一路小跑向门洞的朱光明加快了速度，飞起一脚，踹在了张缙彦胸口，这一幕让紧随而来的吕直看得目瞪口呆。
“小爷……”
“不要拦着本宫，老匹夫以为做的那些事情无人知晓吗？拿着国朝俸禄，不思为君分忧，反而心心念念想着如何投敌卖国，你对得起父皇，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张缙彦被那一脚踹得两眼发懵，刚刚缓过劲来，又听到朱光明的指责，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血口喷人……”
朱光明没让他把话说完，又是一脚踹在张缙彦脸上，说道：“本宫堂堂太子，为何要诬陷你？”
“臣，臣没有，没有。”
张缙彦为之气结，刚刚开口辩驳，脸上又挨了重重几下，他的那些仆从有心想要上去阻止，又摄于太子身份，只敢远远看着。
“好，你说没有，本宫就给你个机会。”朱光明猛然转身，大声喝道：“来人，随本宫去着老匹夫家中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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