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修车
第二天的凌晨三点，赵东旭摸着黑起了床，今天是给长白大饭店送货的日子。
在出门之前，赵东旭装上了自己昨天特意留出来的麻辣兔肉炒料，又拎了一大桶的山蜂蜜，这才骑上自行车前往老丈人家。
这一次有了唐大招的拖拉机，去县里的路好走了不少，但想要到白水市，却还是得坐汽车才行。
吸取了上一次送货的经验，赵东旭这次特意从山脚下刨了两大块冰，把冰块和狍子肉装到一起，趁着凌晨气温不高，倒是不用犯愁肉会发臭。
等拖拉机到了客运站的时候，正好是凌晨三点半。
唐大招帮着把货卸下来之后，留下了赵东旭和唐二招，自己则是开着拖拉机回村里接着补觉，等着八点半再起床上班。
带着六只狍子和两只野兔，想要再坐客车进城是不太可能了。
还好唐大招提前在厂子里找工友，联系了一辆工友亲戚的货车，正好是今天凌晨发车，一趟30块钱，这会儿正在客运站等着赵东旭的到来。
司机叫李大海，挺热心肠的，提前给在车后箱给留了一块方便卸货的位置，还帮着把狍子和野兔都装上了车。
这个时间点，天色还是暗沉沉的，唐二招上了车之后就打起了呼噜，而赵东旭的一双眼睛却紧盯着路旁。
在90年代初，车匪和路霸绝对算得上这个时代的特色。
这年头货车司机的收入虽高，但也是与危险程度成正相关。
尤其在天没亮的时候，一些稍微偏僻点的路线，可谓是劫匪横行。
一路上，不只是赵东旭，就连李大海也是高度紧张。
一方面是因为天色，一方面是因为这车价值不菲的货物。
虽然说这条路上遇到劫匪的概率不大，但他也没法放松下来。
好在一路风平浪静。
货车已经驶过了连绵的原始森林，距离白水市还有不到三十公里。
天色也开始微微亮了起来。
李大海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眼赵东旭，“快到了，你也别盯着了，睡会吧。”
赵东旭却一点都不敢松懈，依旧警惕的目视前方，笑着道“不睡了，天还没大亮，也不差这一会了。”
李大海的脸上有些感慨，“看着你年纪不大，心性倒是挺成熟的，这条道我跑一年了，没啥事，你就放心……”
话刚说到一半，车灯正前方的路旁，突然窜出了一道身影。
李大海点了脚刹车，定睛看去，“诶？还是个女的！”
马路上，树林旁，一个穿着破烂短袖，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此刻正跪倒在地上，大声的喊着“救命”。
车窗外，衣不蔽体的女人看起来瑟瑟发抖，让人不由得感到我见犹怜。
看到女人的瞬间，李大海的光棍本色一览无余，“这大晚上的，她肯定是……”
赵东旭看出了他的想法，语气严肃的说道：“踩油门！从旁边冲过去！”
“啥？！”李大海满脸的诧异。
“别管她！踩油门！”
赵东旭的语气开始变得狠厉，李大海此时似乎也在心中猜到了什么。
他咬牙加速，左打方向，老解放牌货车的引擎瞬间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女人看到货车加速冲来，不禁满脸诧异。
在二者相距不到五米的时候，她猛地转身跑进了树林。
下一秒，大货车呼啸着离去。
路旁的树林里，此刻接连钻出了几个满脸凶相的男人。
“他娘的，这一招老子刚从外地学来，在这百试百灵，怎么今天就特么邪了门了！”
“老大，说不定这司机也是从外地来的……”
货车渐行渐远，李大海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影，这才反应了过来，手心不禁冒了一层冷汗，
他转头看向赵东旭，心底一阵后怕，“小伙子，你刚才咋看出来的？”
李大海也跑了两年大车，见识过不少劫道的手段，但今天这种“仙人跳”，还真是从未听闻。
如果今天没有赵东旭跟车，那这一车的货恐怕是……
赵东旭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见唐二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过来。
“天下没有白送上门的女人！”
狭小的车内，唐二招伸了半个懒腰。
“这种骗子，我在镇上的舞厅见得多了，你前脚和这女的回家，后脚他老公就带着八个男的过来抓你，一样的道理！”
听到这儿，李大海的一张老脸有点挂不住了。
他刚才光顾着看那女人的脸蛋了，心里却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赵东旭看着唐二招，笑着问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咋的，你也被仙人跳过？”
瞬间，唐二招刚才还嘚瑟着的表情，一下被定格在了脸上。
“哈哈哈哈哈！”
车内的氛围再次变得欢笑了起来。
一场风波结束，货车距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了。
早上六点半。
货车顺利抵达白水市，停在了长白大饭店的门前。
李大海帮着卸完了货之后，和赵东旭约好了下次送货的时间，这才开着车离开了。
长白大饭店这时候是半开门的状态，店里面已经有员工在备料打扫卫生了，但要等到厨师上班，那最起码也要九点钟左右。
店门前有不少小货车来往送货，不断地朝饭店里搬运着，赵东旭和唐二招扛着狍子混迹其中，看起来倒也很和谐。
打着王富华的名号，赵东旭一路畅通无阻，把狍子和野兔都塞进了厨房的冰箱之后，就带着唐二招去找地方吃早餐了。
这年头的早餐店可比后世的要热闹，不仅是因为90年代百姓起的早，背后也有价格的原因。
东北的早餐店无非就是那三四种东西，豆浆、豆腐脑、油条、包子，价格都在一毛钱以下，赚得就是个辛苦钱。
赵东旭和唐二招不到三点钟就起了，这会儿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两人猛点了一大堆东西，最后一结账只需要1块3毛钱。
撑着肚子往门外走去，远远地，赵东旭就看见街道旁围了一群人。
一个男人站在货车头前，用外地口音大声的对来往的人喊道：“有人会修车吗？或者谁能麻烦告诉我一下，咱们这最近的修车厂在哪？”
“我们是从外地路过的司机，现在我们的车出了一点问题，如果哪位会修车的请帮帮忙，只要能修好车，我们给一百块钱！”
听到了男人的这番话，赵东旭和唐二招也去凑了凑热闹，反正现在刚七点多钟，离王富华上班的时间还早着呢。
这会儿，那男人还在焦急的向四周求助着，见到没有人应答，他咬了咬牙，再次提高了价格，“二百块钱！谁能帮我修好车，我就给他二百块钱！”
这个价格一报出来之后，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明显骚动了起来。
这年头开长途车的，最少都要两个司机轮换着开车，不仅是为了人歇车不停，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安全，能彼此有个照应。
此时在车厢下守着车的，是马春海，看着四周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顿时有些紧张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到东北，之前听说过不少类似于民风彪悍之类的传言，他们不会把自己的货抢了吧？
想到这里，他爬上驾驶室拿出了一根撬棍，警惕的守着车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大声喊着他会修车。
“春海。”
刚才站在车前求救的男人喊了他一声，“我让这人来试一试，看看他能不能修车。”
听着这句话，马春海的心里直骂娘。
怪就怪自己，带了这么个愣头青过来，居然敢在大马路上告诉众人自己的车坏了，这不是明牌告诉别人，等着让人抢劫吗！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了，一边想着，他从车后缓缓走了过来，手上的撬棍死死握紧。
这时候，第一个热心群众也走了过来。
他先是钻进车底下左右捅咕了两下，接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问题，有点严重啊，必须得到大修车厂里面，好好的修一下！”
虽然这人没给出啥有用的建议，但马春海也只能附和的说道：“对，对。”
他作为一个老司机，自然也是懂一些基础的维修知识的，但是这一次，他还真就没看出货车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没多久，第二个捣乱的也走了过来。
“我之前在家修过拖拉机，让我来给你瞅瞅！”
“这……拖拉机和汽车不一样吧？”
马春海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这汽车和拖拉机的构造，是两回事啊……”
听到这句话，那男人瞬间不乐意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告诉你，只要是四个轮的都一样，能有啥区别！”
这话一说完，站在那人旁边的几个朋友们，也跟着起哄了起来。
这人离近之后一张嘴说话，马春海这才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看着他这个样子，肯定是喝了一宿，这会儿正上着酒劲呢。
独在异乡，喝醉了的酒鬼是最得罪不起的，尤其是他身边还带着马春海也只能赔着笑脸，道歉着说道：“是我说错话了，您来看看。”
又是同样的操作，那酒鬼栽歪着身子，钻到了车底也捅咕了几下，接着钻出来，晃晃悠悠的说道：“不行，你这个车必须要换零件才能修，怎么也得一千块钱吧！”
“啊？还需要换零件？请问是哪出问题了，要换什么零件？”马春海此时也认真了起来。
说着话，他同伴把工具箱给拎过来了，“您看看要哪个零件，我们这工具箱里也备了一些常用的，您找一找？”
见到对方还真有备用零件，那酒鬼又转换了说法，“这不是换一个零件的问题，你这车整个全都坏了，你要是想找我修也行，但必须得给我一千块钱……”
“噗！”
人群后面，赵东旭听到酒鬼的这一番话，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笑声一点都没收着，在场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转移目光，齐齐的看向了他。
那酒鬼的脸色也是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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