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访
许鹿骨架小，人瘦，甚至不用爬墙，便直接从铁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但味道太大，口罩完全掩盖不住。
她憋着气，装了一塑料袋的东西，不到两分钟就返回了墙外。
一切太过顺利，反倒让她生出几分忐忑。
果然，就在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填饱肚子的大黄狗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忽然疯狂咆哮了起来。
林谦被吓得险些跌倒。连滚带爬溜到一边。
那几声震天骇地的凶恶叫声，也正好引来了厂房楼上巡视人的目光。
五点多，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巡视人拿着电筒，从三四楼高的位置往高墙这边探照着。
各个角度搜寻了半晌，除了那条发疯的黄狗，似乎没发现异样。被阴冷寒风吹得哆嗦了下后，骂骂咧咧回屋取暖了。
低伏在林中的两人松了口气。
许鹿浑身冷汗涔涔，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才缓过来。
风声穿林而过，让夜色的静谧，沾染了几分诗意。
可谁也想不到，一墙之隔，竟又是藏污纳垢的地狱。
险些被黄狗吓出心脏病的林谦，也终于恢复如常。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旁边的许鹿道：“今天算我欠你的。”
“林哥好说，请我吃顿饭就行。”虚惊之后，许鹿也松懈下来，仰头看着林谦，开起了玩笑。
林谦愣了下，认真问她：“想吃什么？”
“真请啊？”许鹿连忙摆手，将保温杯的盖子拧好，放回包里，“我开玩笑的。”
“看不起我？”林谦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似真似假。
“那就火锅？”
“成交。”
两人恢复了精神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天色越发暗了下来。
茂林里，路也不好走。
有被人刻意挖的坑，有被砍伐后只剩一截木桩的老树。
为方便起见，许鹿今日没戴隐形眼镜，而是架了副黑框。
天又开始飘雨，雨雾让镜片有些模糊，她走得很慢，却还是差点掉入了坑里。
幸好林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但他那一拽用力过猛，被反弹过来的力撞击，往后跌了去。
为保护背包里的设备，林谦身体一偏，膝盖便重重磕在了粗木桩上。
从刻意压低的吃痛声中，许鹿察觉到林谦似乎受了伤。但还来不及出声询问，就听到卡车开过来的轰隆声。
真是撞大运了！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默契地做出了一个更加冒险的决定。
那辆大卡车是从另外一个他们尚未发现的，更隐蔽的入口处，缓缓驶进的。
无人机再次起航，噪音被淹没在倾倒废料的巨大声响中。
镜头将那辆车倾倒固体废料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
第一辆车之后，接着又是第二辆。
但那司机不知怎的，往车窗外抖烟灰时，不经意扫了眼某处，猫头鹰似的夜视能力，一眼就察觉到了隐隐绰绰晃动的人影。
衢州摩托车训练基地。
陈念沂刚跑完了这一轮训练，正和徐子明复盘着刚才的情况。
自从毕业后，他已经好几年没碰过这种正式比赛了。但私底下也会和业内顶尖的朋友一起玩，功力并没废。
他这回过来，是为了完成大学同学徐子明的心愿。
读书时，俩人时常一起参加比赛，后来陈念沂碍于职业束缚，便没再踏入过赛场。
但徐子明还在坚持着，直到今年当了爸，才答应家里人，这是最后一次了。为了某种纪念，他想在告别前，和陈念沂再并肩作战一回。
“舍得吗？”两人讨论完正事儿后，陈念沂问徐子明。
“舍不得又能怎样？”徐子明点了根烟，靠在墙边，“真怀念咱们上大学那会儿，无牵无挂，只管今天，不管明天。”
“你就知足吧。”陈念沂瞥了徐子明一眼，“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好，当然好，不过——”徐子明吐出烟圈，“怎么说呢，有时候挺烦的，觉得干啥都没有自由，干啥都担惊受怕的。
“但有的时候吧，又觉得像是有了全世界”
那种感觉挺难形容的，徐子明拍了下陈念沂的肩头，“反正啊，你不懂。”
“我是不懂。”陈念沂受不了二手烟的味道，将徐子明指尖的烟抽走，“但这烟你还是戒了吧，别祸害你儿子了。”
徐子明看着被强行灭掉的烟头，报复欲一下就上来了：“你说，为啥我都有儿子了，你还没女朋友？”
陈念沂懒得理他，转身就要回休息室。
结果徐子明仍在后面穷追猛打：“你不会是还在等人家许鹿吧？”
笑意陡然敛去。
陈念沂也没吭声，目色沉沉盯着虚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子明一把揽过他的肩头，正想宽慰些什么，院外就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不是大明星吗？”同队的章羽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跨进门来。
陈念沂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头回了休息室，径直把挑事者当空气。
但“空气”似乎无法忍受自己被忽视，又试图寻找存在感：“看看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在赛场上摔了，粉丝得多担心啊。”
徐子明在旁边听不下去，又点了根烟，烟圈吐在章羽面前。
“怎么？还没开始比，就琢磨起如何谋财害命了？”他嘲讽道。
“你什么意思？”章羽将口香糖吐在地上，瞪大了眼，一时气急。
徐子明冷笑一声，还想说什么，就被心平气和的陈念沂拦了下来，“你电话响了。”
接过手机。
徐子明斜睨了眼黏在门槛边上的口香糖，指桑骂槐说了句，“什么素质啊，小学生都知道不能随地乱吐东西。”这才踱步到门外听电话。
章羽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句，憋得满脸通红，在队友那刀子一样的憋笑声中，拿着包，摔门而去。
挂了电话，徐子明脸色有些不对劲。
“家里有事？”陈念沂问。
“豆芽发烧了，我得回去一趟，可能明早才能回来了。”徐子明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对陈念沂嘱托道，“明天，好好比。”
“嗯，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尽全力做到。”陈念沂点头，“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好友离开后，陈念沂才抽空问起心里最关切的那件事。
很快，助理小柠便回电过来。
“念沂哥，附近的中介说，那个小区里住的，除了退休老教师，在校学生，其余的就是在大学城里做生意的外乡人，应该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的社会人士。”
“好，谢了。”有队友进屋，递给陈念沂一瓶水，他打开喝了两口，又问，“那另外件事呢？”
“放心吧念沂哥，已经办妥啦。”小柠嘿嘿笑了两声，好奇道，“不过念沂哥，你是要在大学城里买房吗？这老房子还有升值空间吗？”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多问~”
黎晏轻敲小柠的脑袋，从她手中夺过电话，用少有的严厉语气，再次叮嘱陈念沂道，“给我悠着点啊，别为了争名次受个伤破个相什么的，回来还有好几个颁奖典礼等着呢。”
“嗯。”陈念沂没什么情绪地回应，视线又聚焦在刚才的训练视频上。
“对了，”黎晏刚要挂线，瞥到手腕上那条珠子，忽然想起什么，随口提了句，“许鹿今天好像也在衢州。”
中午和陆见深吃饭，她多问了一嘴，但也没具体打探。
挂了电话后，陈念沂将视频的音量调大，却再也静不下心来。
他想了想，给徐蔚森发了条信息过去，那边很快就弹了个视频过来。
“什么时候落地？”将视频转成音频后，陈念沂慢慢走出休息室。
他懒散靠在门口，抬头看了眼天幕，像是又要飘雨的样子，然后语气散漫地道，“我最近几天都不在榕城。”
“放心，会给你亲自来接机的机会怎么又给转成音频了，你那张脸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仗着陈念沂有事相求，徐蔚森开始拿腔拿调，“不过，你最好的死党要回来了，你这个大明星打算怎么给我接风洗尘？”
“不说正事我挂了。”陈念沂语气倒是温和，但姿态依旧不做人。
“别别别，有新情报。”算了，在陈念沂面前，他徐蔚森永远只能当个小弟。
“我刚被孙嘉芋骂了半个小时，才套出的话。”
徐蔚森清了清嗓子，“许鹿去采访一个化工厂了，就以前我们读书时还参加过请愿，说集体联名让取消选址的那个化工厂，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东阳。”
“后来不是刚启用就发生过一次爆炸嘛，听说最近被举报乱排污。”
见陈念沂默不作声，徐蔚森蓦地提高了音量。
“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跑那种地方去采访，多危险啊。”
“而且，这会儿人还没回去，电话也没接。”他继续添油加醋，“怕不是出什么事吧？”
“挂了。”
未等徐蔚森把话说完，陈念沂便利落地掐断电话，沉着张脸，拿起摩托车头盔，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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