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石头太重,萧文愈压根无法将它挂在脖子上,只得将腰间的玉拿下来替换了。

云灼初来,原本当一家子一起用膳,但姜氏等人甩袖而走,便也只有萧文愈陪着她简单吃了些。

她不喜不忧,面色从容,神情与言语之中丝毫没有半点怨怼和不满,这让萧文愈忍不住多想。

在他心里,妹妹如此态度并非是因为懂礼,而是因为胆小不敢计较。

真可怜呐!

云灼碗里的菜都被摞得高高的。

萧文愈满眼心酸,妹妹孤零零一个,他真是于心难忍,是不是他对二弟三弟过于苛责了?倘若他自己少些唠叨,或许这兄弟情分还能多留几分,如此也不让妹妹夹在中间为难。

萧文愈心事重重,云灼这顿饭却吃得极好。

她这人一向心宽,也巴不得眼前清静。

吃完饭没多久,萧文愈交代几句之后也匆匆走了,云灼这才得以休息。

次日一早。

积微堂。

萧文愈将她领了过去。

昨夜下了一场风雪,院中铺上一层银白。

积微堂安静至极,一入祖母院中,只能闻到浓烈的苦药味,祖母院中都是用惯了的老人,此时一见大哥带着她出现,那沉寂的面上总算露出了些许欢喜,将他们迎了进去。

来时一路听大哥所言,祖母这里,除了他之外,少有旁人会见。

祖父被赐死后,父亲为了挽回名声,在军营也是出了名的拼命,有时三两个月才回家一次,而姜氏从来就不喜自己的儿子们与老太太过密,所以除了逢年过节或是家中重客来临,否则压根不会让老太太接触到二哥和弟弟。

当然,姜氏也没傻到让世人都捏着她的把柄。

老太太院中物件她会时常添置,每个月都要派出好些人出去买东西,老太太的名头也没少用,因此全京城的人,并没有一个指责姜氏不是,甚至在外人眼里,姜氏还是个极为孝顺的儿媳。

“平时这会儿老太太约能醒上一个时辰。”祖母身边的嬷嬷开口说着,看着云灼的眼神也充满疼爱,“老太太这些年一直惦记着大小姐,今天得知您已经回来了,连饭都多吃了些。”

云灼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屋中的窗子应该是才开的,还有些味道没有散去。

祖母半倚着床,看到她之后,那苍老的面容上浮起几分喜色,对着她招了招手。

萧文愈连忙拽着云灼上前:“祖母,这是妹妹,你看她现在好好的,胳膊腿儿都在,话也会说,也没卖身为奴,您放心。”

“……”云灼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好……那就好。”老太太声音无比沙哑,脸色很差,那苍老的手拽住了云灼,“好孩子,你受苦了……”

“还行。”云灼语气稍微有些僵硬,调整了一下之后,又道:“孙女这些年也没受多大委屈,虽辛苦些,但也好些年没被人欺负了。”

她说的是实话。

老太太张了张嘴,但又叹了口气。

她醒来之后,身边嬷嬷便将昨日姜氏言行告知了,老太太心里也是为云灼不值。

但她已风烛残年,越是管太多,将来这丫头的处境就越艰难。

“愈儿,既找到你妹妹了,那往后你要对妹妹好……你们兄妹几个,相互扶持,你二弟……一定要教的,待我去前,我会让你爹将你二弟三弟送去青山书院、远远的,学成再归!哪怕姜氏恨我……咳咳,便恨我一人吧……”老太太的神情充满了担忧和不甘。

她这长孙其实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最开始,她本是打算待孙儿过了十六,便送去边关磨炼,将来若能做一员大将,萧家便稳住了。

可打仗艰险,后方不定,她这长孙如何在前头拼杀?

老二老三都捏在姜氏手里,养得高不成低不就,若长孙死在外头,这家真就是后继无人了。

不得已,逼着孙子学文,他也上进,日夜苦读,快要能春闱了。

但独木难支。

且,老二如今那性子不是多善,若是浑浑噩噩一辈子尚且好说,就怕将来惹出大事,一旦如此,还是要牵连全家的!

而她这身子骨,若能撑过孙儿春闱就已经算不错的了,孙儿教养之事,她已无力回天,只想着靠着临死两句遗言,让姜氏反抗不得……

“祖母放心,我一定会督促二弟和三弟的……”萧文愈连忙说道。

他们还年少,还未曾明白前路,若有一日能越过母亲成长起来,必然能懂得祖母与他的良苦用心!

他这个做兄长的,绝对不会放弃的!

看着老太太和大哥这痛苦的样子,云灼觉得着实辛苦。

二哥若心眼太坏,那便想法子赶出去就是了,再不行……弄死吧,小弟还小,现在不懂事儿那就多打几顿,打了之后还不懂事儿,也可以跟着二哥一路走,黄泉路上不寂寞。

不过她仔细看了看大哥的脸,他这话不像是在糊弄老太太,他认真的。

当大哥的,还要摆出当爹的心?

挺不容易的。

老太太和大哥这些年对她也是十分惦念,从前对她也是无比疼爱,此时她也不好过于不近人情,于是,云灼十分应景地点了点脑袋:“我也会多多盯着大哥,让大哥不要忘记督促他们。”

“……”萧文愈的悲伤戛然而止,看了她一眼。

正要说话,老太太那眼皮竟开始打颤,瞧着是又要睡了。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为何祖母的精力越发少了?”萧文愈很是着急,对着嬷嬷道:“快叫府医过来!”

“叫大夫没用。”云灼也立即开口。

萧文愈不解的看着她。

“祖母年岁已大,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若平日再接触些不干净的东西,便会被邪气所侵,既医药无用,大哥便该寻些其他法子来治了。”云灼说着,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

祖母这院子幽静,屋中摆设也简单,除了药箱之外,只有一股十分清淡的檀香环绕,这屋中还摆了张案桌,桌上供着神佛。

萧文愈从不信这些。

但这话是亲妹妹所说,不忍伤她一片好心,便道:“府医开的方子也给太医院的人瞧过,没什么问题,也多亏了这方子,吊着祖母性命……”

“大夫开的应当也是正阳驱邪的药,可用,但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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