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太太病了两个多月,一开始只是精神萎靡、食不下咽,后来慢慢地便多睡少醒,到如今说几句话便已经困倦至极,太医也说是撑不了太久。

“那还要做什么?”萧文愈下意识问道,开口之后也有些后悔。

妹妹又不是大夫,如何能清楚这治病之事?

“大哥还要上课,还是早些去吧,这里交给我便好,祖母思我多年,我也该留下侍疾才对。”她并未直言。

她这些年在外头行走,许多人都因为她的年纪模样甚至是性别,对她毫无信任,解释了也无用。

且大哥正气,刚刚劝他远离水厄时,他都那般敷衍,如今事关祖母性命,必然更加防备,当然,大哥最近运道也不好,为祖母治病的法子,他不掺和更好些。

萧文愈眼神略带几分怀疑。

犹豫了几分,才道:“祖母身子骨经不起折腾……”

“祖母只管休息就行,不会劳累她老人家。”云灼立即说道。

萧文愈不知道妹妹要做什么,但瞧她这从容的样子,心里的怀疑稍稍散去。

屋中还有嬷嬷们盯着,也不会让妹妹叨扰到祖母,只要不影响祖母休养,旁的事情,妹妹做了也不打紧。

没过一会儿,府医又给老太太扎了几针,老太太气息稳重些,萧文愈这才离开。

萧文愈一走,云灼便不客气了。

“祖母前些日子可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且这东西还要是能时常瞧着见着的?”云灼直接对着祖母身边的惠嬷嬷开口问道。

“大小姐这是怀疑有人下毒吗?”惠嬷嬷心中一惊。

嬷嬷脸色十分凝重,又道:“应该不会的,老太太院中都是多年老人,背叛老太太能有什么好处?而且她老人家从不管事,谁会下毒害她?犯不着的啊?”

惠嬷嬷最了解老太太了,倘若真是下毒,那便只有姜氏一个人选。

当年老太爷犯浑,非要定下姜氏做儿媳,老太太阻拦不住便也认了。

谁料,姜氏入门之后骄纵得厉害,时常哭闹,那时还总要大爷陪着……

新媳妇入门,舍不得郎君情有可原,可姜氏成婚好几个月了,都不想大爷出门去,大爷是个正派的,从没有花花肠子,可落在姜氏手上,见几个朋友都要受几层盘问……

若不是后来老太爷被赐死,门楣无人可担,姜氏都不会放爷们出去历练!

这般做法,着实是小家子气,心胸窄得可怜!

他们夫妻俩的事儿,老太太只劝过几句,便没再多问了,对姜氏也明明很是和气,可姜氏倒好,背地里却总是做出一副被老太太欺负的模样,让大爷左右为难。

老夫人不愿儿子难堪,便退让一步,也不让姜氏晨昏定省,连面都少见了。

后来姜氏生子,老太太也十分开心,为了缓解与儿媳关系,更是给了姜氏许多好东西!

在姜氏出了月子之后,老太太便提孩子的教养之事,问姜氏有何打算……

这京中想请名师的可不少,若有打算,总得提前备着的!

那时候太爷还在世,萧家空守着爵位、名声却实在是差,若真要请名师,银钱、人脉,哪一样不得安排?

可姜氏一听,却觉得老太太的手伸得太长!甚至还说她的儿子,只要活得高兴便好,将来继承爵位,有的是福享……

老太太当时一听,便气着了。

谁家的长子长孙不得重视着养?!

只求高兴?

一时的高兴简单得很,可没有可靠的长辈庇护,又能高兴多久?

萧家那时虽还有国公爵位,可老太爷就是个混不吝,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败光家业!

大爷当时又是个疼媳妇儿的,娶了姜氏之后便有些备懒了,连个职差都不求,倘若对底下的孩子还不上心,家业如何保得住?

老太太也想着姜氏说的或许是气话,还观察了一阵子,结果发现姜氏是一点都不会养孩子。

整日只知道挑剔乳母,孩子有一点哭闹便开始责罚下人,为了不让大爷出门会友,姜氏却会让孩子故意生病、以此来绊住丈夫。

老太太念及将来,才不得不将孩子带到身边!

因教养孩子之事,姜氏恨极了老太太。

但也不至于……敢下毒吧?

若要下毒,早该动手了,还能等到今日?

惠嬷嬷很是着急,脑子里已经将姜氏那边的动静想了好几遍,可仍旧没想到有什么可疑之处。

老太太虽不管事儿,可也不是一点手段都没有,她们这积微堂明明干净得很呐?!

“我的意思是,祖母有没有添置些新的东西,许是那物件来历不明,冲撞到了。”云灼见惠嬷嬷一脸纠结复杂的样子,也有些无奈。

“物件?”惠嬷嬷仔细想了想,“老太太这边的东西,除了些大件和摆设之外,其他日常用品都时常换新。”

姜氏每个月都会大张旗鼓地让人去购置东西给老太太搬过来。

云灼想了想,又道:“这屋中瞧不出异样,我说的脏物应该不在这里……嬷嬷,可有什么东西是祖母病了也要见的?”

“老太太每日醒得少,醒来之后也不爱动,多会去后面的小佛堂里头坐上一会儿。”惠嬷嬷连忙道。

“带我去看看。”云灼立马说道。

祖母年纪是大了,也的确是生了病。

但更是因为沾染了些阴晦煞气,才导致这病一直治不好。

倘若是冲了重煞,以她老人家的体魄压根承受不住,早就急症而死了,所以这煞气不是太厉害,,但又时常接触得到,这才无法去除,一点点积累,导致病情越来越重。

惠嬷嬷不明所以,但她也是个忠仆,每天瞧着老太太这浑浑噩噩的样子,也是十分心疼难受,如今大小姐突然有与大夫不同的说法,她纵使怀疑也想试一试。

连忙带着云灼去了后头小祠堂。

“老太太这些年过得苦,她当年稀里糊涂嫁到萧家来,初也是抱着希望的,谁知道遇到……按理说,那毕竟是大小姐您的祖父,老奴不应多言,但着实是为老夫人难过……那些年她受尽老太爷冷眼、外人嘲笑,着实是没有半点依靠,也只能坐在这佛堂里头,求个清静。”惠嬷嬷眼睛都红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每日拜佛、抄经,便是生病也从未有间断,应该不会因为这里头的物件生病的吧?”惠嬷嬷心里不解。

佛堂里的东西,除了笔墨纸砚和熏香蜡烛这些,其他大多都是老物件。

这小佛堂并不阴暗,甚至还有阳光渗入,比外头多了许多暖意。

寻常人瞧不出所以然来,可云灼的目光却直接落在了案桌上一对琉璃莲花灯上,这灯座十分好看,点燃之后散着独特的光晕,透着静谧的气息。

云灼观得了这世间阴晦,故而能瞧见那萦绕的死气。

“这物件,是凶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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