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亲伺汤药
心里憋屈得不行,口中负气道:“没有,心情好得很,你先把这药喝完了。”
“心情好得很?我还没有烧糊涂。”尹莫幽在被底下摸摸自己身上汗水浸透的衣服,心中知道自己定然是中午陪娘在外公家休息时,懒得盖被子才受寒的。
廖幕城不言,只是那眼底渐渐有些暖意,她这是不是对他表示很在意?
尹莫幽没有瞧那药,只望着他:“这里是丞相府小姐闺房,府内有值夜家丁,有护院侍卫,外间还有我的四个贴身丫鬟,你穿成这样子,夜里生怕人看不到你一般,就这样来到这里,你都不给一个解释吗?”
“唉!”她话音未落,听得他一声叹息。
廖幕城不知何时一手端着碗,一手伸过来,那玉色指尖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似无奈,似指责,更多的是无奈,叹息道:“歇歇,刚好一些。”
额头那指尖带着彻骨的凉意,轻轻一敲,额头微微发痛,却也万分舒服,尹莫幽静下来:“廖世子,你的体温为何如此——如此冰凉?”
那日在三皇子院子里,她挨打时碰到过他的手指,当时也觉意外,不过事情多,就不曾问,如今再次感觉到,觉得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廖幕城却自榻前起身,摸着那碗道:“药都凉了。”说着走到窗户边,开了窗子把药碗递过去,窗外有人伸出双手捧了。
廖幕城道:“把药热一热,再从厨房那些粥菜来。”
窗外之人不曾说话,想必接了药碗就去忙活了。
尹莫幽心神俱惊,这这这——这里是丞相府她的闺房,怎么好像他家的院子一样,她手下的人呢?
想到廖幕城那身手,顿时觉得不妙,馨菊不会又被点晕丢到角落里呗。
廖幕城已经又坐回榻边,伸手就拉了她的手,那般的自然,好像他已经牵过她手千万次一般,尹莫幽本能地就要抽回来,还没来得及动,就看他捏着她的手一翻,玉色手指就搭在了她的腕脉处。
“你会搭脉?”尹莫幽有些愣怔,更多的是疑惑,刚刚她好像做了梦,梦到父亲捏过她的手腕,就是这个位置,梦里说过什么话不太记得,甚至她觉得刚刚那一幕更像梦境都说不清,只是此时被廖幕城搭着脉,隐约有些熟悉感。
廖幕城垂眸细细体会脉搏,懒得理睬她。
尹莫幽瞧他微微垂着头,眉宇间纯净明润,如同深沉岁月里温润的暖玉,瞧着莫名觉得深不可测。
半晌,他搭好脉,把她的衣袖拉下来笼好,道:“越是天气渐暖,越要留意别着了凉,你体内积寒深重,切不可掉以轻心。”
尹莫幽莫名其妙地看看他,讥诮道:“我——体内积寒深重?这么可能!你这半吊子郎中,对了,与宇王爷那样的人做朋友,想必耳濡目染,对医术也懂得不会少,可在我面前卖弄,别让我笑掉大牙。”
廖幕城也不说什么,仿佛不曾听出她的嘲弄,目光并不看尹莫幽,那视线落在她的手心里,意态随意,惯常的懒散却收敛起来:
“抽空让宇青给你把把脉,冬病夏养,到青州那地界,万般不好,至少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气候温暖,到了那里,夏日养阳,莫再着凉,歇过这一夏,你这身子方有抵抗体内积寒的底子。”
尹莫幽听他说得慎重,不由也疑惑起来,难道这身体在她重生之前得过重病?她的记忆里好像不曾记得。
正在失神时,掌心却被廖幕城捏了两下,尹莫幽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廖幕城正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端详着。
掌心有些微微的痒意,他的眼神十分专注,那注目的神态认真得让她有些发怔。
廖幕城的手如人一般,珠晖莹润,轻捏慢抚,随意而为的模样便是一道雍容风姿,而她的手虽然嫩的如葱头白段,却不过是这年纪惯常的细嫩天然,与他那般天生的绝代风华,全然不可相提并论。
这人,总是一不小心就会让人生出自惭形秽的不舒服来。
尹莫幽当即负气地把手握成拳头,正要挣脱开,窗户边有人轻轻扣了两下。
廖幕城起身过去,开了窗户,接进来一只食盒,打开一看,除了那小半碗药,还有清粥小炒,清淡醇香。
廖幕城端着那药,用玉勺轻轻搅动,调着温度,窗外月色朦胧,玉郎秀色卓然,室内药香粥香,尹莫幽觉得自己这闺房从不曾如此有人间烟火的生机。
如此静谧梦境,偏偏有人不解风情,一出声,就把某人悉心经营的美好气氛给破坏了,尹莫幽伸手道:“我自己来。”
前世困境中,她也曾经亲自洒扫庭院,洗手做羹汤,哪里有如此矜贵,让人帮着调药水的温度。
廖幕城抬眼瞧她那大刺刺地伸过来的手,气得一笑,又无奈地低叹一声,端着碗的手轻轻避开,声音柔和如玉:“烫。”
尹莫幽的手立刻顿住,她愣愣地望着他那细心认真的神态,隐隐有种不熟悉的暖意自心底涌出,他如此,是在悉心呵护她吗?
廖幕城低头继续调着那汤药的温度,扫都不扫她一眼,尹莫幽再次看看自己的手,偷偷地把手收了回去。
尹莫幽认真地琢磨着,廖幕城今晚太过怪异,夜探香闺,如此细心地照顾她,好像心情并不好,却不曾给她一句冷嘲热讽,反倒一而再地显示出无奈来。
这般复杂,到底他是什么意思?
琢磨半晌,也搞不懂他,廖幕城手里的药已经调好了温度,用唇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了,伸手把汤药递给她。
尹莫幽接过来,看到廖幕城起身从桌边取了个碗碟,筷子夹了两枚蜜、汁青梅,坐回她身边,那碗碟就这么托在他手上,那手明珠一般润泽,衬得碟中青梅越发盈翠诱人。
尹莫幽看了眼,就觉得胃口好了许多,她也不再矫情,仰头将那碗汤药灌下,夹了一枚青梅放入口中,那苦涩的药味儿立时就被酸酸甜甜的味道给驱散了。
廖幕城伸手,接了她喝空了的药碗,放到一边桌上。
这才又端起那粥试了试温度,拿勺子浅浅地漾了漾,才递给她,尹莫幽接了,拿勺子喝了一口,廖幕城已经那碟子把每样小菜都夹了些,拿过来坐到她身边,托着等她夹了吃。
尹莫幽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窍,她总觉得廖幕城这样悉心地照顾她,虽然她十分的不自在,更不舒服,可她知道这是他的心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耐性照顾病人,她得领情。
因此,她再也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只夹了那小菜到口里,低头就着粥喝。
发了半夜是热,出汗很多,身体清爽后,晚间不曾吃饭的胃就有了食欲,此时,便是清粥也觉得分外香甜,更何况有郎如玉,殷勤照顾,就让她姑且脆弱一回罢了!
廖幕城看她不再别扭,眸子渐渐生出暖意来,仿佛看着她吃粥,就是他最开心的事了。
尹莫幽吃着粥,肚子才渐渐有了舒服感,随口道:“你今晚来这里可是讨要我的谢礼?”
“嗯?”廖幕城的声音里带着懒懒的困惑,一手托着碗碟,一手懒懒地支着下巴,喜怒莫名地应了声,刚刚因她领情生出来的惬意舒服瞬间烟消云散。
他就知道,她总是有本事随心所欲地把他一会儿拎入天堂,一会儿把他踹到地狱。
尹莫幽一愣,这声音听着好像很不高兴,就抬眼望着他:“不是?”
“尹——莫——幽——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在你眼里就是只贪图你那点谢礼的人?”廖幕城真的被打败了。
尹莫幽老老实实地摇头:“你要什么没有?自然不会贪图我的东西,只是,如果不是要我来谢你的救命之恩,那又为何来呢?难道你能掐会算,知道我今晚会生病,特意来照顾我?”
廖幕城彻底无语,他抬头望望窗户,只见天光已经微微发白,知道不能再与她胡说什么,正色道:
“遇到你生病,能及时照顾一下你,这体验对本世子来说,极好;你要是非得记着这恩典,待我什么时候病了,也去看看我答谢即可;
至于救命之恩,你也可以记着,一时间本世子也想不通让你如何来报答,且记着账好了;
你这几天就要去青州了,你不是对我说过,我离开京城之前,你让我见你一次,有话告诉我,如今可以说了。”
尹莫幽猛然一怔:“皇帝再次派你去岳秋国为质吗?”
廖幕城点头。
尹莫幽努力地想了想,道:“我有个建议,你最好稍微拖一拖,别那么急着走!
上一次咱们不是推测说二皇子可能出事吗?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你看皇后那天对付我,都有些黔驴技穷了,如果不是她有什么事情占据心神,我哪里可能逃脱她的圈套,估计青州那里,此时正是皇后动手的关键时期。”
“拖一拖?”廖幕城咀嚼着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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