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想见你一面
“哥，我们都在等你。”
“爸妈是警察，不是什么商人，他们是因为boss才死的。”
“你要帮着他再害死我吗？”
黑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撑起半个身子，双眼中是明显的惊魂未定。
姜明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脑子一片“嗡嗡”声，凝视着墙角黑影许久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的行李箱。
其实他很少做梦，因为没有什么挂心的事情。但今晚他不仅梦到了家人，还是一个极其真实的梦。他看见面目模糊、身穿警服的一男一女牵着两个小孩在前面走，走着走着，两个大人忽然倒在了血泊里，小男孩不见了，女孩趴在两人身边怔怔的不吱声。光影一闪，许多穿着警服的人轮番带着女孩，送她上学、接她回家，女孩的脸上几乎很少出现笑意。姜明霜的声音在一片虚无中响起，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姜明风见到的是一片花丛，隐隐约约露出警服一角，上面的警号正是姜明霜的。
“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他低声喃喃。
又顿了一会儿，姜明风抬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手冷汗，缓缓掀开被子想出去洗把脸。一拉开门，见到清晨微弱的天光里，boss正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双手交叠于腹前，气息平缓悠长。
他转身去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大衣，刚俯身给boss盖上，那人便睁开了眼睛，眸色沉谧，姜明风一时顿住了。
片刻后，boss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上的大衣盖在膝上，对着回过神来的姜明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
姜明风依言坐下，视线流转间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叠装订整齐的纸，题头写的是《关于天生血缘及后天感情对催眠的正反影响》，第一作者正是姜明霜。
“眼熟吗？”boss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行为。
他点点头，没有打算否认的意思，只是问道：“这篇论文不是明霜几年前发表的吗？当时您还说见识浅薄，怎么忽然又看了？”
虽然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试探，但他多少知道一些背后的事情。当年boss看到这篇文章后好几天都没有说话，之后就开始与C国的一些人有了联系，只是从没向他透露过计划究竟是什么。一年前，他收到了一封邮件，忽然就收拾行李，带上他来了C国，来了L市。姜明风不是没怀疑过这一年多来重案组手上的案子都与boss有关，却也没有阻止过，毕竟他心底还是相信boss受了神的指引在为人间除害。
Boss垂眸看向论文旁边的手机，轻声道：“Alen没有回实验室，在机场就被C国警察抓住带走了。他们还接受了采访，那个人我认识，是陆琰和Ann的手下。”
“Alen……不会说的吧，他对您还是很感恩的。”姜明风的安慰里还是带上了点犹豫。
“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像这论文，荒谬至极。”boss面色阴冷，意有所指，“还有，我怀疑昨天来送餐的那个人是警察，是陆琰派来的，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这里，找了人来不怀好意的看一看。”
听到这话，姜明风试着回想一下昨天的事情，却发现脑中只有残破碎片，一会儿是自己在攻击警方系统，一会儿又是自己在回想上一次去姜明霜家门外放卡片的情形，唯独没有昨天点外卖的记忆。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就连boss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叮”的一声，茶几上的手机忽然进了一条新消息，boss点开扫了一眼，脸色当即便沉下来，猛地起身将手机狠狠砸向了对面的墙。
姜明风一惊，连忙站起来：“怎么了？！”
“蠢货！”boss用Y语骂了句脏话，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双手用力握着茶几边沿，语速飞快，“Ann前天和我说怀疑Alen，昨天就把人给抓了，她还说怀疑boss和实验室有联系，结果我刚刚收到消息，实验室和外界的联系路被切断了。好本事，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本事！”
姜明风有些难以置信：“明霜怎么能控制实验室……”
他们的实验室盘踞Y国多年，和多国皆有交往，与各种各样的组织也有联络，要一夕之间不走漏任何风声的封闭实验室何其之难，姜明风有些不信只在实验室待了两年的妹妹能做到。
“她不是你妹妹吗？你去问她！”boss几乎是吼着打断他的话，“我还把她当羊羔，没想到她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
作为心理学家，最基本的就是要学会保持自己的心情稳定，所以这么多年来，boss几乎从来没有过情绪激动的时候。实验室被封禁前传出来的最后一条消息直击痛处，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加上不小的年纪，一时间竟有些憋闷着喘不上气来。
姜明风用了些力给他拍背，希望能帮助他顺一顺。才拍了几下，门铃忽然响起，两人动作皆是一顿，姜明风拿起遥控器让改装过的电视显示出门口摄像头的画面，倒退几分钟，只见一个身穿规整警服的男人走进画面里，在门口放下一个东西，抬手按响了门铃，又不急不缓的离开。
摄像头拍的很是清晰，来者正是重案组组长陆琰。
就像当时姜明风去恐吓姜明霜的那样，陆琰也面对着摄像头停了几秒，甚至比他更为张扬的指了指胸前的警号，这才大步离开。
boss死死盯着那画面，指着门的手指指尖气到发凉。
“去，看看他拿了什么。”
姜明风依言过去，不知所措的捧着一张卡片回来：“boss……”
“是什么？”boss心底有隐约直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向他确认。
“Mr. boss，I think I should meet another one，Professor stan.”[Boss先生，我想我应该见见另一个你，Stan教授。]
听他缓缓读出卡片上的字，boss没忍住一把夺了过来，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才终于相信，姜明霜竟然是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而且无比确认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从前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被人戳穿，戳穿后或许是紧张，或许是从容，但这件事在此时由姜明霜来挑破，一时间心里只有一句话——当年真是选了个好学生。
刚准备开口对神情复杂的姜明风说些什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醒来时，天色大亮，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是下午一点，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四周的墙刷着崭新的白漆，阳光照进来竟还有些刺目。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警惕的坐起身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粥。
男人在床边坐下，粥碗被放在床头柜上，简单一碗白粥对于他这个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的人来说也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给。”男人主动打破沉默，将碗递过去，另一只手拿了勺子给他。
他只犹豫了一瞬，便接过来大口吃起来。
等粥少了大半，姜明风才缓缓开口：“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的手一顿，视线始终落在粥上不敢与他对视，只听他继续说。
“我不会心理学，如果你不承认，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很确定，我认识的那个人他从来不吃白粥。”姜明风薄唇紧抿，视线从小菜上移回来，“我是不是该叫你……Stan？”
房间中安静良久，那人终于放下碗，抬头看向他：“你应该是他的助理doctor吧，我在和他交流的笔记本里听说过你。我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实验室的人通常叫我professor。”
市公安局八楼，重案组办公室。
白板前，姜明霜靠坐在转椅上，黛眉紧皱，低声道：“这都几点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会不会是他们在小区里的超市里买了菜？”汪凌风盯着毫无动静的外卖系统后台，几张棒棒糖纸堆在手边。虽然他们已经确认了Boss的门牌号不需要再派人假装送外卖，但还是不能放掉这一条线索。
陆琰和张楚利从外面进来，他们送完卡片后顺便去办了手续把没用的周灵瑜重新送进看守所，回来时正好听见汪凌风那句话。陆琰思考一瞬，说：“这或许是个好消息。”
姜明霜听见他声音，转头看过去，音调软软：“按照Boss的心理情况，如果是发现自己暴露肯定不会做缩头乌龟。别说不会放弃点外卖了，就算把外卖点到这里来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每天拉开窗帘让我们监视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可现在他什么动静都没有，明显不对劲。”
“也就是说，性格判若两人？”陆琰在她身边坐下来。
“判若两……”姜明霜声音猛地一顿，眸色渐渐亮起来，双手握住陆琰的手臂，“你的意思是我们成功利用Alen刺激到Boss了，而且还有可能导致Stan出现？对啊，人格最担心的就是情绪波动，那样是很难控制自己继续把握身体使用权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张楚利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感慨了一句：“姜教授不愧是姜教授，居然教会老大心理学了。不过老大你怎么回事，我看副组的刑侦理论可是进步缓慢啊？”
“她学刑侦的老师不是我。”陆琰随口接上他的调侃，另一只手习惯的摸了摸姜明霜的头。经过这几个月，他早已发现这个动作是最能安抚“炸毛”的女朋友的，百试百灵。
果然，姜明霜并没有继续计较被嫌弃“摸鱼学习”的事情，只是追问道：“Alen那边有消息吗？”
“这就是我能猜到的原因。”陆琰点点头，“Alen很不错，回去之后立刻斩断了实验室和Boss的联系，还利用自己和其他势力的关系控制住了实验室。我想Boss或许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再加上见到那张卡片，发现他的自以为是不过是自取其辱，还是输在了自己最骄傲的专业和学生手里，所以才受不住打击。”
这下连姜明霜都有些诧异，她没想到Alen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枉费她之前那么担心他。
午休的几人陆续回来，陆琰招招手正准备再碰个头说说接下来的安排，一个电话却将计划全部打乱了。
经过之前的几次事情，姜明霜在每次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都会开启录音功能，要是陆琰或者重案组其他人在的话还会打开扬声。她问了一句好就等着对方说话，却久久听不见回音。
她抿抿唇，试探开口：“哥哥？”
对面的呼吸声重了一瞬间，低声开口：“我要见你，我一个人，你也一个人。”
“现在吗？”姜明霜微微有些惊讶，陆琰在她身侧眉头微皱，显然是对“一个人”的要求不满意。
“现在，紫微公园南门。”姜明风指代的模糊，“他说要吃公园附近一家炸鸡，我去买。”
想都没想，姜明霜就答应了下来。等挂断电话之后才转头去看陆琰脸色：“他应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出来和我见面，我不去见他的话不好。”
陆琰冷笑：“紫微公园离锦绣小区不到六公里，属于正常的外卖配送范围，Boss不会点外卖？就算点不了，他也不会冒着那么大风险让姜明风一个人出门。你记不记得你刚才说的话，现在的人很有可能是Stan。他可没有Boss的目标，如果他知道我们把Alen抓了，把实验室控制了，你还知道了双重人格的秘密，他会让姜明风做出什么来，你能确定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陆琰打断她的话，见她垂下头去，要出口的话顿了顿，试图把语气放的好一点，“我开车送你去，然后在远处等你，姜明风要是目的单纯也不会有意见。”
他转身看向两个外勤：“你们带几个人跟着一起，姜明风出现之后就守住附近出入口。通知一下锦绣小区那边，打起精神看好了，不要出现声东击西的事情让Boss跑了。”
“要不就直接抓了，省的那俩凶手回头再闹出什么案子来。”
梁红英在部队待的习惯了，一时不太适应警察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工作方式，也没怎么注意对目标人物的称呼，话一出口，旁边的韩子平立刻推了推他手臂，递了个眼神过去。梁红英一愣，想起什么来，连忙道歉：“副组我……”
姜明霜摇摇头，眼神里满是安抚：“没事的，他是我哥哥，更是现在的二号嫌疑人，大家不要也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就影响了对他的判断。”
“再不走来不及了啊。”张楚利故作轻松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揽着梁红英的肩出门，先行前往紫微公园。陆琰交代了汪凌风几句，便也和姜明霜去了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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