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折柳祓禊祈祷顺遂
裴骃听她这样问,面上带着微笑,点点头,收起了之前说玩笑的心思,转而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本就不善于揣测别人的想法,当下也皱了皱眉,看向暗影幢幢的廊庑。
灯笼在廊庑的地面映出模糊凌乱的影子。
裴鹤铭走了半晌,心口缓缓漫上不舒服,他压在这股难受,走下长廊,绕到衙署那处僻静的房屋前,而蔡旭被挡在人墙外,面色难看的皱着眉,显然他是根本进不去。
“本官有事要找这里头的人,”裴鹤铭亮出大理寺的腰牌,最初出现在萧陌手上的,他还诧异了下,后来萧陌解释,是宋家丫头为了引开追击人的注意,也为了护住两个孩子不受伤,与他们兵分两路。
裴鹤铭犹记得他将腰牌捏的很紧。
紧到了四边圆润的棱角咯的他掌心微麻。
青年声音低缓有力,灯影下,眉目清隽,气质清冷,竹青的长袍衬得他修长挺拔,又给人一种机强大的压迫感。
院内光线暗,但腰牌却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光泽,守卫恭敬的避退,青年同萧蔡二人入内。
房门吱嘎响了声,被心内的焦急折磨的坐立不安的施明义闻声猛的起身,拉扯了伤口,痛的一口气憋在胸腔。
一盏灯,一把交椅,裴鹤铭坐在椅内,目光定在曾经雷霆万钧的海贼头子面上。
“说罢,”他出声提醒。
萧陌也颔首。
施明义想自己半生过的恣意畅快,在潮州也算一方霸主,虽也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杀害许多无辜渔民,双手已是沾满鲜血,再不能洗清。
但他此刻看着坐在面前的俊美青年,原先对生死的忐忑,变得释然。
他想活着,却也清楚的明白,这件事一旦说出来,自己那点希冀很可能会化为泡影。
然而不说,同样免不了一死。
“那是景和十一年的小年,我是景和十年到的西北,花了不少银钱洗清了身份进了军营,本以为就此能够过一段痛快日子,没想到战争来的这般快,北狄人打到黑河,挥军南下,徐家挂帅出征,辅佐帝王,小年那晚,传令官收到战报,还未送到营帐内,便被拦下,拦下他的人便是总兵李淮手底下的一名参将,之后传令官被灌了酒水,醉醺醺睡到次日,才延误了先机,导致后来接连发生的事,至于我……”
裴鹤铭听到此处,也未出言打断。
施明义深吸口气,伤处刺疼,他抬手捂住,觉得额上冒出冷汗,方才解过毒,久站不得,他说了这一气儿的话,便双腿发颤。
显然已看出他状况的裴鹤铭沉下声音:“自寻一处,坐着说。”
施明义一愣,随即作揖,也不强撑着,找了个凳子坐在青年的下首位置,在他们来之前,他已将所有的事回想了遍,捋清思绪接着道:“之后军中还有人传,徐家与北狄人勾结,企图颠覆朝纲,谋害景顺帝……当时喜峰口参将杨文锦与古北口将军见过一面,次日,大同等处便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抵制徐家,道是徐家二公子当初在军营狎妓,不配为将,其实这件事……”
他止住话头,顿了顿,在三人如坐针毡的目光中稳了稳心神:“这件事,便是我得了指示散布出去的。”
至于他这般做的原因,一来是徐家曾剿过他,但他命大,没死在徐家父子手里,心里憋着一股仇恨,必要报了那一刀之仇,但是后续发生的事,完全正中他下怀。
蔡旭五指握紧,一双眼,透出狠意,但他压制的很好,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相比较他,萧陌要冷静许多。
“若还有其他的,一并告诉裴大人,莫要有丝毫隐瞒。”
裴鹤铭想起徐家二公子曾在一次剿匪中狎妓,致使皇帝受困,后虽受军法处置,可依旧留在营中,这件事,在阔别数年后成为他们守护的百姓,重击徐家的由头。
然而蔡旭却道:“事情并非如此。”
裴鹤铭侧首,示意他继续说。
这件事,豁开的口子越来越大,最后还会有什么惊天的说法,已然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
烛光噗嗤爆了声,屋内瞬间亮了几分。
蔡旭看了看萧陌,后者也点点头。
他俯身先是行了个礼,才道:“事情并非如此,二公子没有狎妓,此亦为谣传。”
青年目视他,眸中有如锐利刀锋闪过:“你如何知晓?青囊堂与这件事有何干系?”
屋内寂静少顷,萧陌上前几步,走到青年面前,郑重的朝他作揖,随后站直身子,目光中没有半分惧怕,反而坦荡无波,是从容是雅致,与平日一般无二。
萧陌低声道:“烦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隔壁的耳房内,萧陌清了清嗓子,望着房内悬挂的一幅字画:“在汴州时,宋家姑娘找到萧某,救治裴大人,当时萧某便说过,与青囊堂只是故交,其实是老堂主曾救过在下一命。”
这又是一个渊源颇深的故事。
而故事的主人翁便是萧陌。
裴鹤铭目色越发深沉,随着萧陌的故事起起伏伏,知晓他幼年差点丧生在一场大火,后被老堂主所救,养护了数年,待他长大,教他医术,只不过老堂主年事渐高,身子也日渐衰败。
终至一年冬日,雪后极冷,老堂主抵不过旧疾,一病不起,萧陌得知老堂主便是当年古北口之战的幸存者。
更是徐家军的先锋将军韩春。
活着,剩下一口气,创了青囊堂,借着四处做生意的由头,调查当年的真相。
“出征的前一晚,徐家军枕戈达旦了数日,连个好觉都没睡好,韩将军与徐老将军,阵前说过,惟愿这次战后,西北的百姓,再不用受到北狄人的侵害,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明日那些蛮族又来劫掠他们的粮食,孩子们也不用害怕,朝廷征兵,不管老弱一并抓走,妻子等待丈夫归家,母亲可与子女团聚,待至上巳节,再折柳祓禊,祈祷顺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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