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太子后悔,何必当初
福公公亲自将她扶下马车,又引着她换了轿子……再停下时,已经到了崇安门。
“太子妃请下轿。”轿子落地后,福公公绵长的声音响了起来,旋即,轿帘被掀了开来。
陆念锦扶着秦嬷嬷的手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迎面而立的颀长身影,正是无羡公子,不,他已经不是无羡公子,而是云朝的皇太子萧询了。
见她出来,他掠动杏黄色的衣摆,朝她走来,试图握住她的手,但陆念锦眸光一垂,却避开了她,她白净修长的手交叠在小腹间,肃容行了一礼,“妾身见过太子,太子万安。”
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萧询哪里看不出她还在气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克制住想要亲近她的动作,沉声道,“父皇和母后在坤宁宫等着,我们即刻过去吧。”
“是,太子!”陆念锦端庄却冷漠的说道。
萧询在前带路,两人始终差着一步往坤宁宫里而去。
再次踏入坤宁宫,陆念锦觉得这座宫殿熟悉而又陌生,她跟在萧询的身后,朝里走去,到正殿后,她终于知道哪里陌生了,是坤宁宫里的气氛。
从前,坤宁宫是最静谧,压抑的宫殿,但是如今每一个角落里,每一个人都蕴着勃勃的生机。
“儿子(儿媳)给父皇、母后请安,父皇、母后万福金安!”两人一齐向皇上皇后行礼。
皇上和皇后和蔼的叫起。
两人许是终于认得嫡长子,欢喜坏了,竟不约而同的都穿了红色的吉服,看起来极为喜庆耀眼。
非但如此,陆念锦细看过去,发现皇后还化了妆,是极妩媚又不乏凌厉的桃花妆。
“锦儿倒是许久不曾进宫了,”皇后让人赐座后,握住陆念锦的手,温柔疼爱的说道,“可是因为怨本宫没有早些与你说出询儿的身份?”
陆念锦心里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但表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她温婉柔顺的冲皇后笑了笑,道,“母后多虑了,太子能平安归来,我不知道有多欢喜,又怎么会责怪母后。”
“好孩子,你不怪罪母后就好。”皇后笑意更深了几分,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陆念锦依旧含笑,却不再言语。
始终关注着她的萧询,呷了口茶,在心里哼了一声:小骗子!
皇上打量到萧询的目光,开怀的笑了笑,“询儿和锦儿的感情这么好,倒是不枉费朕当初拼着让老四不喜,也为你们赐婚!”
说着,他又将无羡公子当初让人下山送信,请他搭救陆念锦的事提了一遍,顺势打趣萧询道,“当初朕就看出,你对锦儿情根深种了,如今再看,果然如朕猜的一般。”
坐在皇后下首的陆念锦听皇上这么说,心里惊讶了一下,当初还有这么一桩事?
她朝萧询看去,怎么也没想到当日的那道赐婚圣旨竟然是这么来的。
她更没有想到,嘴上想置她于死地的无羡公子背后竟然会救她。
这么算下来,她倒是欠了他一命。
这厢,陆念锦正走神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嚎声。
陆念锦被那道声音搅得回过神来,与此同时,皇后凤眉微拧着朝宋迎姑姑道,“让人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哭嚎。”
“是,娘娘!”宋迎领命而去。
坤宁宫正殿因为突然传来的声音陡然平静下来。
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宋迎回来,福了下身,脸色有些不太好的禀告道,“回皇上、娘娘的话,外面嚎叫的是宁贵人的宫女绿芜,宁贵人在御花园里和欣贵人拌了几句嘴,欣贵人一怒之下,用力宁贵人推了一把,谁也不知道,宁贵人竟然怀了龙胎,底下人叫了太医过来诊治,但太医无能为力,宁贵人不知从哪听说太子妃颇擅妇科千金,被誉为神医,能起死回生,便让绿芜来坤宁宫求皇上和娘娘开恩,允太子妃过去为其诊治……”
宋迎说完,除了皇上脸上有几分喜悦,皇后和萧询脸色都不好看。
皇后气的是宁贵人胆大,竟然敢在她认回太子的私宴上闹幺蛾子,萧询气的则是,宁贵人不过宫女出身,现在也敢颐指气使他的太子妃!
不过两人都没有说出来,而是沉着脸朝皇上看去。
皇上已经有十几年没听到后宫传来好消息了,他是真的喜悦,毕竟能让嫔妃怀孕,这就证明他还年轻。
“太子妃以为如何?”他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看向陆念锦问道。
陆念锦听他询问,就知道皇上是想让她救人的。
可皇后那边……
陆念锦无声的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朝皇后看去。
皇后也是从做人媳妇过来的,如何看不出陆念锦的两难,她紧紧的握着扶手,强挤出一丝笑道,“宁贵人腹中怀的也是你与询儿的兄弟,你若能救,自然要拼尽全力的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是,母后。”陆念锦起身答应。
又朝皇上行了一礼,然后才往外走去。
“宋迎,你跟着太子妃一起去。”皇后在陆念锦转身后,稍顿片刻,又看向宋迎姑姑说道。
宋迎姑姑道了声是,转过身快步朝外走去。
因为要救人,陆念锦的脚程很快,等宋迎姑姑追上人,陆念锦已经跟着绿芜出了坤宁宫。
绿芜小跑着跟上陆念锦,带着哭腔将宁贵人现在的状况又说了一遍。
陆念锦一面思量着,一面继续加快脚步。
一刻钟后,她终于赶到御花园,御花园里的奴才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竟然也找了红帐子,将宁贵人围在了里面。
看到陆念锦过来,他们一面行礼,一面将红帐子掀开一边来,让她入内。
陆念锦进得红帐,只见宁贵人已经晕了过去,她脸色煞白,屁股下血流了一滩,看着就不是很好。
“奴婢求太子妃,您一定要救救我们贵人!”抱着宁贵人的宫女看见她蹲下,立刻双眼通红的看着她哀求道,看那模样,像是宁贵人从家里带出来的人。
陆念锦冲她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便为宁贵人把脉。
宁贵人的情况的确十分不好,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摔倒后宫人并没有强行将她挪回宫殿,而是就地围在了这里,所以,她还有两三分可救。
陆念锦这般想着,当机立断的从袖中取出三根她随身携带的银针,扎在宁贵人身上的三处大穴,银针扎下去后,很快,宁贵人流血的症状就减轻了。
陆念锦见血能止住,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缓了片刻,她又朝扶着宁贵人的宫女看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双英。”
陆念锦点了点头,跟着吩咐她道,“你去外面拿笔墨纸砚来,我给你写个药方,你亲自去煎药。”
“是,太子妃!奴婢这就去,”双英答应了一声,便朝外走去。太子妃正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主子怀的可是这十几年来宫里的第一个龙子,别人煎药,她根本不放心,她只放心她自己。
双英很快就取了笔墨纸砚过来,陆念锦又用最快的速度将保胎药的药方写了出来,晾干后,交给双英。
双英拿了药方,便跑了出去。
等红帐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陆念锦不动声色的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她给自己做的保胎丸,喂了一颗给昏迷的的宁贵人。
药丸入口即化,她喂进去后,稍微顺了下宁贵人的喉咙,宁贵人就将药丸吞了进去。
双英亲自抓药煎药,一直忙了半个多时辰,才匆匆回来,这期间,陆念锦怕宁贵人撑不下去,又给她喂了两颗保胎丸。
“太子妃,安胎药煎好了。”双英端着药进来,着急的朝陆念锦说道。
陆念锦避开一些,吩咐她道,“将药喂给宁贵人。”
“是,太子妃,”双英说着,便蹲下身来,她用小勺子舀了药往宁贵人嘴里喂去,但宁贵人正昏迷着,根本喂不下去,情急之下,她只好再次看向陆念锦,着急求救道,“太子妃,贵人不能吞咽,奴婢根本喂不下去……”
“我来吧!”陆念锦没办法,只好再次蹲下身,接过双英手中温度正合适的安胎药,一手按摩着宁贵人的喉咙,一手将药倒进宁贵人的口中。
用这个方法,宁贵人很快就喝完了一碗药。
双银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才叹服的道了句,“太子妃,您真不愧是神医。”
陆念锦笑笑,“保胎药喝下去,你家贵人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等上半个时辰再用床板将她抬回宫殿。”
“多谢太子妃指点,奴婢都记下了!”双英一脸感激的说道。
陆念锦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身出了红帐。
宋迎姑姑和之前替宁贵人看诊的太医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宋迎姑姑问道,“太子妃,宁贵人的胎如何了?”
“保住了,”陆念锦说道,顿顿,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补了一句,“如果不会再受别的伤的话。”
宋迎姑姑听她这么说,沉默了片刻才笑着道,“太子妃不愧是神医。”
“姑姑谬赞。”陆念锦淡淡的说道,话落,她又看了眼旁边的太医,微微颔首,“以后宁贵人的胎就有劳您了。”
太医听陆念锦这般说,如何不明白太子妃这是间接地在保他一命,当即感激的拱手道,“是,太子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护好宁贵人这一胎。”
陆念锦点了点头,然后便带着宋迎姑姑回了坤宁宫。
坤宁宫正殿,皇上人虽然坐在那里,但是心却不在,他的心早就跑到了御花园宁贵人的身上,那可是他盼了十几年才得来的龙子啊!
他望眼欲穿的看着。
终于,陆念锦和宋迎姑姑回来了,他等不及两人上前行礼,便急着问道,“怎么样,锦儿,宁贵人肚子里的龙胎可有保住?”
陆念锦听皇上这么问,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她先向他和皇后行了礼,然后才平静的开口道,“回父皇、母后的话,宁贵人的龙胎已经保住了。”
“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皇上一听保住了,就笑了起来,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定了下来,也顾不上跟陆念锦计较她刚才的不敬。
另一边,皇后听了这话,心里却是又庆幸又伤心,庆幸的是宁贵人的胎保住了,皇上会记得询儿和太子妃的好,伤心则是因为宫里又要多一个孩子了。
这也就意味着,十几二十年后,询儿又要多一个竞争对手。
以前皇上只有询儿一个长子,询儿能力又出众,她并不担心什么,可要是以后皇上的幼子也出众呢。
哪怕询儿是嫡出,可他到底没有从小在皇上的跟前长大,到时皇上有了亲手带大的儿子,谁能保证他最后不会动什么私心。
历朝历代舍太子立幼子的例子还少吗?
一瞬间,皇后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她甚至有点儿怪陆念锦保住了宁贵人的胎。
陆念锦对此却一无所觉,她跟皇上说完宁贵人的情况,便被宫女带着去洗漱了。
两刻钟后,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皇上已经不在了,正殿里只有皇后和萧询。
她抿了抿唇,在皇后的下首安静坐下,没有触霉头的去问皇上的行踪。
倒是皇后,许是觉得大殿中安静的厉害,看着她笑着解释,“这后宫里好不容易有了个有喜的,你父皇心里记挂着,便先去看了。”
陆念锦听皇后这么说着,只是笑笑,却不接话。
皇后见她无语,停顿片刻,又转了话题,提起江溶月道,“你和溶溶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那个孩子自从上次落水后,身子就一直不甚好,你有时间可去承恩侯府看看她,她一向最喜欢你这个表嫂了。”
“儿媳记下了。”陆念锦答应了一声,她知道,皇后的意思并非只是让她去看看江溶月,而是在暗示她,你的医术连一个小小的外人都能治,对自己人应该更加用心。
皇后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正欲满意的冲她点点头,可谁知,一旁的萧询却突然冷声开口道,“母后,锦儿她不是太医,更不是大夫。”
皇后没想到自己生养的儿子竟然会反驳自己,而且还是为了一个都没见过几次的女人,脸色顿时僵了起来,不过只是一瞬,她又笑了起来,看着他轻声嗔道,“询儿你呀,不娶妻的时候冷冰冰的,现在娶了妻,倒是护媳妇。”
陆念锦:“……”
她尴尬一笑,朝着皇后拘谨道,“儿媳在外,到底也是东宫和太子的颜面,给宁贵人看诊,确实有些不妥,太子不满也是情理之中,母后就别闹太子了。”
皇后听陆念锦这么说,心里才舒坦了些。
之后,陆念锦又捧着她说了些别的,皇后才彻底忘记了萧询护她那一茬。
一个时辰后,家宴开始。
皇上踩着点,再次踏进了坤宁宫。
席间,皇后贤良淑德的问起宁贵人的胎。
皇上放下筷子道,“刚才,朕已经晋了宁贵人为宁昭仪,还答应她,等孩子生下来后,不拘男女,都封她为妃。”
皇后凝滞了片刻,牵起唇道,“宁昭仪这一胎,确实不容易,当得起如此封赏,臣妾都听皇上的。”
皇上闻言,轻轻的握住了皇后的手,动情道,“阿柔,朕就知道,你素来是个贤惠的。”阿柔,是皇后为出阁前的乳名。
陆念锦见两人情到深处,她忙低下头去。等过了一会儿,皇上皇后诉完衷肠,她才抬起头来继续用膳。
家宴吃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吃完后,差不多也到了午后。
等宫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下去后,皇上看向萧询道,“东宫已经很多年没有修缮过了,要收拾出来,也得几个月,这段时间你看你和锦儿是另寻一处宫殿住下,还是住在宫外?”
萧询听皇上这么问,未做犹豫,便道,“住在宫外罢。”
他这么说,皇后眼中有失望一闪而过。
皇上想了想,又问,“宫外,那是国师府还是怀德太子府?”
这个……
萧询朝陆念锦看了过去。
陆念锦察觉到他的目光,逼着自己冲他笑了笑,贤良淑德道,“太子决定就是了,我听太子的。”
“那就国师府吧!”比起曲径通幽的太子府,光秃秃的国师府到底更安全些。
陆念锦听他这般说着,心里不满,面上却不得不含笑点头。
皇上皇后看着两人夫唱妇随的模样,脸上都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随后,几人又坐了一会儿,萧询才提出告辞。
皇后虽然不舍,但是想到儿子和儿媳也需要谈谈,倒是也没再留人,吩咐了宋迎姑姑,从库房里找了不少好东西,让人送去国师府。
皇上瞧着皇后都这么大方了,想到陆念锦刚还为宁贵人保住了胎,也不好小气,当即吩咐福公公,也从乾元殿的私库里挑一批东西送去国师府。
陆念锦和萧询就这样满载而归的出了宫。
离宫的马车上,萧询直接吩咐车夫去国师府。
陆念锦听他这么说,却反对道,“先去太子府!”
萧询看向她,微微挑眉,“不是你说要随我一起住在国师府吗?”
陆念锦看着他,冷声反问,“我回太子府收拾东西不可以吗?”
“可以!”萧询点头,须臾,他看着她的眼睛,又问,“那不知太子妃收拾东西要多久,不如本宫在太子府外等你?”
“不用你等!”
“这么说,你是想收拾个十天半个月了?”萧询嗓音微沉,看向她的目光一下子危险起来。
陆念锦强势回瞪他,“当初的聘礼嫁妆那么多,我收拾十天半个月不是正常的吗?”
“三天。”萧询开口,面容沉肃的看着她道,“本宫最多能容你三天。”
“你休想!”陆念锦拒绝,打量她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他想跟她做名副其实的夫妻,下辈子吧!
“三天,或者直接去国师府,你选一个!”事实证明,有些人霸道起来,她是根本招架不住的。
陆念锦被他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忍不住发怒道,“萧询,你再逼我,再逼我……”
“你当如何?”萧询突然凑近她,两人呼吸相缠,他轻声问道。
陆念锦被他突然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她抬手就要打他,可萧询却像早有防备一般,又突然往后一靠,坐直了身子,睥睨着她笑道,“本宫看你适应的也挺快的!”
他说的是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萧询”。
陆念锦被他撩拨的更气了,她用力的敲了敲车壁,冲着外面喊道,“停车!”
“继续走!”萧询也冲着外面吩咐。
外面驾车的死士有些为难,他是不停呢,不停呢,还是不停呢!
“停车!”陆念锦见马车不停,又喊了一声。
萧询则在她之后,又喊了一声,“继续。”
驾车的死士更为难了,总觉得他要被炮灰了!
陆念锦连喊了三声停车,马车都没有停下,她心里更加憋屈了,第一次有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
还是萧询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终究不忍心为难她,妥协的朝外面道了句,“停车吧。”
陆念经没想到他会突然叫停马车。
下意识的朝他看去,一脸防备道,“你想怎么样?”
萧询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三日后,本宫去太子府接你!”
陆念锦:“……”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禽兽,也不答他,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萧询看着她跳下马车,又撩起车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朱雀大街上,才吩咐驾车的死士,“回国师府!”
“是,主子!”死士答应了一声,马车便再次疾驰起来。
车厢里,萧询闭上眼,扶额靠在迎枕上,追悔莫及。
若是他早知道后来他会这般在乎她,那么当初,大慈恩寺她第一次唐突他时,他一定不会对她冷漠无情。
那日,他代替先太子与她拜堂时,不会突然抽身拒绝。
后来太子府观平殿抄经,他在她摔倒时,也不会无情的避开她,害她摔伤,他会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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