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情书
几乎是只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从初三升入高一，江一翎忽然活成了校园男神的样子。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白色校服T恤，偏偏穿在他身上显得那么剔透清爽，他个子不算最高，发型也与普罗大众别无二样，可走在人群里总是最耀眼的那一个，仿佛天生自带光源。
那天中午，闪闪趴在桌上刚刚睡着，梦都还没来得及做一个，便被同学摇醒。她抬头，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两个女生凑在她身边，眼睛都发着绿光。
“哎哎李灿，听说你和A班的江一翎是朋友啊？你们关系好嘛？”说话的女生因为戴着牙箍，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她的名字闪闪还没记住，只大约记得这人是外校考进来的。
闪闪眨了眨眼：“啊，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了这话，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脸红红的，从背后拿出一封信，放在闪闪的桌子上：“你们关系这么好，那帮忙递个信呗，谢谢啦！”
闪闪还没睡醒，懵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她压低了声音，一只手虚虚按在嘴边，贼溜溜问道：“情书？”
递信的女孩子脸更红了。
收下这封信，闪闪很讲义气地拍了拍一马平川的胸，表示信一定帮她带到。
信封是浅紫色的，带着淡淡薰衣草的香味。它被放在桌肚子里，整个下午存在感十足。最后一节课下课，等老师离开教室之后，闪闪立刻掏出小灵通，给江一翎发了一条信息。
——放学在校门口等我！
——O
江一翎只回复了一个字母，但闪闪明白这是‘OK’的简写。
“懒成这样，就两个字母都要省一半。”闪闪把小灵通塞进口袋，心里没来由一阵恼火：“学霸是不是都得走高冷路线才叫政治正确啊，简直神经病。”
闪闪一边腹诽，一边摔摔打打着把笔盒书本塞进书包，最后伸手往桌肚子里一模，摸到个信封一样的东西，直接塞进了校服裤口袋里。
她背上书包，走到了校门口，站在往外涌动的人群里四下张望半天，才看见江一翎姗姗来迟的身影。他身后跟着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女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边跟江一翎说着，一边顺手拍了拍江一翎的肩膀。
“江一翎！”闪闪突然朝他的方向叫出他的名字，江一翎和另外三个同学齐齐朝她看过来。闪闪没管那么多，有点恼火地走了过去：“这么慢啊你。”
“老班说了点儿事，拖了一会堂。”江一翎朝她解释了一句。他身边的两个男生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闪闪，而刚才笑得春花灿烂的女孩子，忽然突兀开口不客气问道：“江一翎，她谁啊？”
江一翎表情微妙地一冷，还没准备说话，闪闪却笑了起来：“我是他表姐。”
“……”那个女生忽然尴尬，下意识开了口：“哦，表姐好。”
“……”
“……噗。”跟江一翎一起的另两个男生憋笑得厉害，干脆互相掩护着背过身去。
那个女生自知失言，脸蛋忽然爆红，一副想要逃跑却强撑着不愿意离开的模样。
闪闪无名火烧得正旺，脸上却笑得更灿烂：“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多了个表妹？”
用诡异姿势互相支撑的两个男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女生结结巴巴解释：“我顺嘴……不小心喊的。不好意思啊姐姐……”
闪闪双手抱臂身子后仰，姿势像足了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她上下打量完那个女生，阴阳怪气开了口：“别，当不起。咱们都是高一，我卡月份上的学，江一翎比我小俩月，跳了一级才跟我一个年级。你？咱俩还说不准谁岁数大呢。”
那个女生终于维持不住微笑的表情，她羞恼又娇嗔地看向江一翎：“你姐怎么这样啊……”
江一翎伪善的笑容都懒得附赠，直接冷下脸来看着那个女生：“我姐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女孩子气得差点掉眼泪，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扭头就走。剩下两个男生依旧笑作一团，等人走远了才抹掉眼泪对江一翎说：“你要把岩雪瑶气死了，哈哈……”
江一翎没管那两个男生，他伸手握住闪闪自行车的车龙头，拉着她往人行道边上走。
“我跟她不熟。”江一翎对闪闪说：“你别生气。”
闪闪胸口的小火苗嗤地灭了，她掏了掏校服裤口袋：“我没生气，不过你同学好像气坏了。不行你明天替我给她道个歉吧。”
“为什么道歉，你又没欺负她。”
“也是，那算了。”闪闪说着，掏出口袋里的信，递了过去：“喏，你的情书。”
江一翎眼底闪过一抹光：“你给我的？”
“放屁嘞，我干嘛要给你写情书。”闪闪又没好气起来：“我们班肖……哎肖啥来着，”她抓了抓头发：“啧，信里应该写名字了，反正挺可爱的一个女生写给你的。”
江一翎唇角耷拉下来，刚伸出来准备接信的手又慢条斯理放回口袋：“你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就帮她递情书？”
“人又不是写给我的，我要记住她名字干嘛？”闪闪看着江一翎，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
“你不是我表姐吗？帮我筛选情书难道不是你作为长辈应尽的义务？”
闪闪眯起眼，一脸‘你果然是在逗我’的表情目视江一翎。
“以后别收这些东西，就说我醉心学习无心早恋。”江一翎拖长了调子：“我还小，你别糟蹋我。”
闪闪捏着信，看江一翎推着自行车，晃荡着两条大长腿自顾自往前走，心里有点别扭。
“那信怎么办啊？”
“丢了啊。”
“那怎么行，”闪闪快走两步，隔着自行车瞄准目标，拧着身子用力将信塞进江一翎的裤子口袋里：“要丢你丢。”
两人边走边聊，推着自行车一路走到必须分别的十字路口，话题中止，他们向对方挥手告别，各自骑上车背道而驰。
等闪闪回到家，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一翎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封浅紫色的情书又塞回到她口袋里。她长长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关上门，倒在床上浑身无力。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觉得心情不错，中午更是因为和蓝悦约好礼拜六去她家玩，很是高兴了一阵子。怎么现在回到家里，就觉着自己这么累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不好的？
好像是……中午被委以重任，自己答应帮班里的女生给江一翎递情书开始。
她这样想着，摸了摸口袋，将那封情书掏了出来。素面的信封漂亮又精致，整封信颇有些重量，拿手捏一捏，能感觉到里面的信纸克数可观，应该挺贵。闪闪好奇地捏着信透光观察，想象着信里的内容。
写给江一翎的……
肯定不会像他们之间的通信似的，光写点儿吃喝拉撒这样无聊的东西。
那位姓肖的女同学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江一翎的？她写这封信给江一翎，是想让江一翎做她的男朋友吗？
想到这里，闪闪手里的信忽然变得烫手，她一皱眉，将信丢进纸篓，趴在床上开始装死。
……就算她想让江一翎当她的男朋友，江一翎也不会同意的。他那么多人追，就连刚才在校门口时跟在江一翎屁股后面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女生都比肖同学长得好看。
……更不要说，刘娅楠还喜欢江一翎呢！刘娅楠多好看！她可是跳艺术体操的小仙女呀！
闪闪老妪似的发出怪声，拖着身子丧尸般自床上爬起来，捡回那封信，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打算明天上学再把它还给肖同学。
***
十月底，高一年级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闪闪居然考到了全班第二。这个成绩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她惊讶之余，只隐约觉得，大约是现在自己所在班平均成绩不太高，所以自己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误打误撞成了个“普通班里的优秀生”。
也就是说，虽然学校除了两个实验班之外，名义上并不给其余六个普通班分班，并列为“平行班”，但其实根本还是有按排名。她在六班，也就是说……她其实在入学之后，根据中考成绩，被分到了附中高一的最差班。
这么一想，考到了全班第二的闪闪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隐约的沮丧。
江一翎可是全年级第一啊！而她，居然在最差班？
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大了的！
与暗中沮丧的闪闪不同，后爹宋正堂在知道她的这个成绩之后，高兴得一连数日都脸上发光。他遗憾于月考后学校不组织家长会，咂巴着嘴想了两晚上，在某个调休日里跑去电脑城，不声不响地配了台电脑放在了闪闪的书房。
等那天闪闪放学回家，推开房门，她差点被崭新的电脑闪瞎了眼。
“为什么！”后一步回到家里的宋晚河嗷嗷嚎叫：“为什么李灿有新电脑！她又不上网！喊她玩个游戏，八百年过去了她才二十级！”
“人家不玩游戏，但是会用电脑学习啊！”宋正堂摆着一家之主的架子，几乎用鼻孔对着自己的亲儿子说道：“你想要电脑也行，有本事也考个全班第二回来！”
宋晚河像是被扎了一针的河豚，悄无声息地蔫了。
晚饭间，闪闪捏着筷子，闷骚地看完了整场父子伦理大戏，回到房间里激动地摁了新电脑的开机键。
说不兴奋是假的，但心虚也是真的。闪闪给新电脑装上QQ和音乐播放器后，又自觉地选择了关机写作业。十点多，闪闪刚写完作业，正打算背一下明天上课可能要听写的单词，门外忽然响起微小的敲门声。
这声音太小，闪闪还当是自己背单词背到出现幻觉，可等门外宋晚河瓮声瓮气地叫她名字时，她才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鬼鬼祟祟站着的宋晚河。
他挤眉弄眼地朝闪闪使了眼色，然后飞快窜进闪闪房间：“关门关门，别让我爸看见了。”
闪闪下意识往外看了眼，宋正堂正在客厅打电话，以他所在的角度，确实看不到这个方向。她关上了门：“干嘛？是有题不会写？”
虽然如今闪闪和宋晚河同样都在读高一，甚至宋晚河的高一已经是第三次在读，但闪闪这个外语附中普通班第二名的水平，足以全方位碾压十三中后进生。
“没，我就是跟你商量个事。”宋晚河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我想玩你电脑，外面网吧一个小时一块五，我给你两块，让我玩两个小时怎么样？”
闪闪失笑，看着宋晚河攥着那张五块，竟觉着他有点儿可怜。宋正堂为了从源头上掐死儿子去网吧浪的可能性，严格控制他的零用钱。宋晚河如今身上可支配的钱数之可怜，仅可保证他中午不被饿死。
“钱你自己留着，电脑你随便玩。”闪闪也压低了声音：“就是你自己小心，别让你爸发现。要是东窗事发，我会第一时间把自己撇干净。”
宋晚河裂开嘴乐成了个傻子：“好好好，万一我爸要发现了，我一定说是你被我欺凌无力反抗不得不让出电脑给我玩的！”
闪闪收拾了一下书桌，拿着英语书扑到床上，宋晚河打开电脑：“你怎么没下魔兽客户端？”
“我不怎么玩那个。”闪闪没说实话，其实她本来也想下一个的，只是心虚，不敢在宋正堂高价买来的新电脑上造次。毕竟它是宋正堂买来让她“学习”用的。
“哎，那我先下一个。啧，家里网速太慢了，下好得一个晚上。”宋晚河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是玩不了了。你以后有空也练练你那个号，我联盟都俩满级号了，看你怎么还在那个等级。”
闪闪眼睛从英语书后露出来，阴恻恻说道：“你又没电脑，去哪里升的级？”
宋晚河立刻闭嘴安静如鸡，闪闪想了想，掏出小灵通来，想给江一翎发消息。
在她被小裙子迷花了眼的时候，她依稀记得江一翎曾跟她提过，他的法师号也到了二十级，等她什么时候有空了上线一起玩呢。
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再上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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