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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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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奥利弗茫然地问道。他刚刚醒来,脑子塞了蜂窝似的嗡嗡作响,酸痛感从每条骨头缝里向外溢着。但种雾蒙蒙的晕眩感消失了,他甩甩头,尼莫的声音听上去清晰了不少。

        “我刚刚说,萨维奇小姐给了我们一个提议。”尼莫端坐在旁边,脸色有点发青,而灰鹦鹉端坐在他的脑袋上。“她建议我们混进诺埃,然后取得黑章资格。”

        “原来你们人类把不这么做就干掉你们叫做建议吗”灰鹦鹉蹦?两下,“受教啦。”

        “黑章”奥利弗转头看向正在保养武器的女战士,“可是我们并不”

        “您之前应该有所属的队伍吧。”奥利弗咳嗽了几声,嗓子还是干痒无比。

        “是啊,可惜人都死完了。我得重新找个队伍登记。这是规矩。”安说,看上去并不伤心。

        “为什么选我们”奥利弗心有余悸地盯着那柄沉重的猎矛,“呃,我是说,听上去确实不错。我就是有点好奇。”

        “我对你们是不是无辜的没兴趣。我很确定我的良心不值三千金币,交易而已。”安缠紧猎矛上的布条,“诺埃的黑章认证还有三天开始,我就是为这事儿赶回来的。你们不同意也无所谓,我花点时间再找就是。”

        “可是”

        “你比较喜欢拿脑袋换金币吗”安嘴角上翘,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你看,我觉得这个买卖很不错。有我在,你们保证可以通过。你们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组成小队,让我挂个名就可以。”

        “黑章是什么玩意儿”灰鹦鹉挤到他们间,屁股差点怼到尼莫脸上去。

        “二等公民或者炮灰。”尼莫攥住蹦来蹦去的鸟,把它搁在地上。“选个自己听得懂的词理解。”

        虽然黑章们挂在佣兵公会下,听起来神气,实质上的确是炮灰无疑。大陆上小国众多,战火四起,每个国家的法律又千差万别,直接导致罪犯和流民到处乱窜前者为了逃避法律制裁;后者为了讨口饭吃,一不留神就会加入前者的队伍。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行动。我试过流民的队伍,要么死得太快,要么坚持不了多久就解散了。罪犯的队伍倒是撑得久点,可惜里头大多是让人不愉快的人渣。”安平静地解释,“你们不像是那种喜欢惹事的垃圾。危险级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本事,老实做些低级任务混日子应该没问题,我也能安生一阵。三千金币赌个直觉而已。”

        “我觉得可以。”尼莫往奥利弗的方向挪了挪,十分没骨气地小声嘀咕。“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我也没什么意见。”奥利弗低声回应,“三千金币啊,趁她还没改主意的时候答应比较好。”

        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基本无法正常生活,所以就算这份工作待遇着实不怎么样,每年还是有相当数量的新黑章诞生。其实就算没有安的“建议”,他们也早早晚晚会走上这条路除非他俩真的要破罐子破摔当起到处流亡的恶棍。

        “我们同意。”奥利弗说,“现在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呢”

        安手指点了点下巴,打了个呼哨,白马轻巧地跑了过来。她从马鞍挂着的皮袋里抽出把短剑,递给奥利弗。

        一旦人过了境,官方交涉就变得麻烦得要死。现任佣兵公会会长勃洛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还不是会长时曾在奥尔本首都偷偷饲养级恶魔,被发现后通缉等级直接飙升到“暴徒”。勃洛克先生一见大事不好,飞快潜逃到奥尔本的敌国威拉德。不料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混得风生水起,攀上无数关系,成了货真价实的巨富。

        而奥尔本锲而不舍地试图把人弄回来处死,两国差点因此延长战线。

        于是勃洛克成为佣兵公会的会长后,设了这么一套制度流民和罪犯可以通过佣兵公会的测试获取黑章,代替所在国的身份证明使用。只不过他们能做的事情被限制得死死的,基本都是合法公民们不愿意处理的麻烦或者危险活计,税金和抽成也高得惊人。

        “哎呀你哪来的那么多屁事”一见有机会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灰鹦鹉顿时激动起来。“砍就是了要不我帮你酝酿下情绪”

        奥利弗一句不用还没出口,那只倒霉的蛛犬就又被凭空扯了出来。蛛犬只脚爪愤怒地乱蹬,眼看就要正面啃上他的脸。奥利弗只觉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他想也没想,抬手就是一剑。

        然而那只是普通的一剑。

        “这小子说砍伤猎狼的是你,比划一下看看。”她握紧了矛,“如果你有什么多余的举动,我不介意把你串起来拖到诺埃。”

        奥利弗舔舔干裂的嘴唇“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昨晚的事情。”

        他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结果他差点把自己给戳死。

        这一剑还没刺出,无数冰刺便顺着剑锋向前疯狂延伸。蛛犬直接被轰进了泥土,而冰柱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它在触到土地的瞬间爆开,炸出一朵巨大的狰狞又剔透的冰花冰刺组成的锋利花瓣指向四面方,最短的也有一米多长。

        这些冰冷的东西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也得亏奥利弗没有直接向地上刺一根锋利的冰刺正对着他的脸,差点戳着他的眼睛。奥利弗退了几步,险些被身后的杂草绊个后仰,尼莫一个眼疾手快冲上去架住了他。

        蛛犬顺势扒住了他的右臂。张嘴又要咬下去。奥利弗有点慌,他十分确定自己的胳膊绝对不会来个二次生长。于是他赶忙用左臂补了个抽击,蛛犬被扫到地上,哈嘶哈嘶地喘着气。

        安没吭声,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

        昨晚那一剑是怎么挥的来着奥利弗拼命回忆着当时的感觉,咬着牙再次向蛛犬刺去。

        尼莫从背后架着奥利弗,刚接触时对方浅棕色的短发埋了他一脸。他的鼻子被撞得发酸,不知道有没有流血。好在安给的药效果不错奥利弗醒来后退了烧,不再像个人形火炭。他在尼莫支撑不住前迅速站稳,咳嗽了两声。

        “谢谢。”他转过身,脸上并没有惊愕,反而微微皱起眉头。

        尼莫揉了揉鼻子,试图掩饰震惊到有些僵硬的表情。“奥利弗,你这”

        而冰柱爆开的瞬间短剑就碎作了数片,此刻只剩剑柄不尴不尬地冻在冰里。细小的冰屑在空气飘散,夏日闷热的空气生生降了几度。

        “虽然样式有点差别,但猎狼基本是这么完蛋的。”灰鹦鹉冲安萨维奇倾情解说,“你看,我是个诚实的恶魔,我本来只是上来观光的”

        “三千金币”安瞪着那堆巨大的冰刺,脸色很是难看。“便宜了。”

        尼莫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奥利弗拽住,正在被他往身后扯。对方这个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动作让他有点儿莫名愤怒,他啪地打开奥利弗的手,坚持站在前头。

        安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坐下吧,我们得好好谈谈。”

        尼莫和奥利弗同时看向女战士手里的猎矛,一步都没有挪动。

        “我改主意了。”结果他句子刚吐出一半,就被低沉的女声干脆利落地截断。

        尼莫猛地回过头,动作大到差点扭到脖子。此刻他全心全意希望这句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别紧张。”女战士表情严肃,没了刚刚多少带点轻松意味的口吻。“我不打算杀了你们现在看来,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尼莫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被划入了鹦鹉混血的行列。

        “是。”奥利弗答得无比坚定,“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你们俩对路标镇以外的世界完全没有概念。”安说,脸色不太好看。“一直以来安安稳稳过着良民生活吧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你的老师是见识过世面的人,不可能让你这么悠哉地”

        安没说什么,把矛用力地插进泥地,自己率先坐下。“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子,奥利弗拉蒙是吧你有点底子,就是动作太过生疏。我真的很好奇就算是瞎子也不会错过这份天赋,教你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奥尔本居然会放过这种人才,要是知道这事,你们片区的主教大概会把头发揪光。”

        “我很早就放弃了。”奥利弗思索片刻,依旧站得笔直。“因为我不太喜欢。父亲也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想学就不学,就这样。”

        “没什么大不了我干这行快二十年了,说句老实话,你这种程度的没见过几个。”安提高了声音,“养恶魔的小子就算了。深渊魔法跟野生蘑菇似的不好分辨,我不好评价,但你可是纯种的人类吧”

        “我大概能搞清你父亲的事。”安摩挲着下唇,“如果召唤枯枝水母的不是他,他准是强行把召唤仪式转移到自己身上了,我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完全吃力不讨好的做法。”

        “怎么说”奥利弗在讲述的过程已经老实地坐下了,只剩尼莫一个倔强地站着。

        “级别高点的恶魔,被召唤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攻击召唤者。”安说,“简单来说,有点脑子的生物都不愿意做白工它们需要确认未来主人的实力,召唤者太弱意味着它们多半讨不了什么好处。如果召唤者被杀,恶魔接下来就可以来个自由的免费旅游,吃够玩够散着步回归深渊。”

        “他的父老师品性没问题。”尼莫打断了女战士的话,心里莫名的不快变得愈发明显,像皮肤上融化的冰碴一样真实。“你说得没错,是我连累了这个家伙,他原本可以悠哉地活到老。我不认为这是谁的教育失误。”

        安把锥子似的目光转向了他,鼻翼快速地翕动。但她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静。“你的老师是你的父亲有意思。现在我有兴趣了,跟我讲讲昨晚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她说,“我熟悉那种表情活像两只洞被人踩塌的土拨鼠,一头雾水又慌得要死。”

        可惜把两人有些磕巴的叙述拼起来后,安萨维奇的近二十年经验并没有帮上她多少。

        “我敢发誓没有,我父亲绝对没有任何异化。”

        “那就剩一种可能性了。”安说,“获得人类躯体的上级恶魔也能做到这一点。”

        “不可能”奥利弗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有人替他尖叫了。灰鹦鹉大摇大摆地踱了过来,口气充满自信。“我见过那个男人,他绝对不可能是上级恶魔如果是的话我绝对能察觉到”

        她看了奥利弗一眼。“有实力的人也做不出召唤枯枝水母这种事,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召唤者成已经被吃到渣都不剩啦。你的父亲应该是趁恶魔还没有完全自由,强行转移了召唤仪式大概是为了保护镇子吧。”

        “可是他”

        “接下来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安说,没给奥利弗留出提问的时间。“这个才是重点根据记录,目前能做到强行转移仪式的人类只有恶魔术士。你的父亲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我们说到哪儿来着”她板起脸。“哦是的,奥利弗,你父亲在你面前用过魔法吗”

        “用过,不过只有一次。”奥利弗说,“很普通的幻术,我想无法作为参考。”

        奥利弗似乎没有因为安的说法而动摇,尼莫怀疑他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相信这套说法。不过他完全可以理解老拉蒙搞不好只亲手伤害过路标镇的蚊虫,旅店的生肉都是从屠夫那购进的现成货。他们这两天的震惊份额早就透支了,不需要额外的打击。

        “你”安扬起形状好看的眉毛,“靠什么察觉,阶层压制”

        “放屁。”灰鹦鹉轻蔑地回击,“靠同级的气息如果我们不想让那些低级垃圾发现,那可有的是方法但同级可是绝对瞒不过的。”

        安深深地看了它一眼,接着用手把它坚定而缓慢地拨开。灰鹦鹉气得毛都炸了起来,非常不像鹦鹉地一头扎进旁边的灌木。

        “除了保护镇子我想不到别的理由。”安耸耸肩,“我为我刚刚的说法道歉,如果你们没撒谎,拉蒙先生可不算什么没见识的莽夫。不过这种行为我不评价,至少我绝对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嗯,让我的亲人这么遭罪。”

        “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小子。知道恶魔召唤规则,还能做到亲手转移仪式,你父亲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如果你有心,可以试着找”

        “假设你们说的是实话,你们相遇时他真的快要死了,那么转移仪式只能给军队争取到一点时间。如果他当时正把恶魔往镇外带,估计就是做的这种打算。”她叹了口气,“但如果这种对抗召唤者被第三方杀死,算单纯的召唤失败按照法则,恶魔会被立刻送回深渊。”

        “好吧。”安显然发觉了两人的不快,她抬起双手,做了个认输的姿势。“那么跳过这个问题。仪式转移后恶魔也会转移目标,这大概是你父亲要你杀死他的原因。”

        奥利弗猛地抬起头。

        “非常感谢您的说明。”奥利弗说,有些摇晃地站起来,向女战士行了个不太标准的战礼。“真的非常感谢。”

        “但是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他的过去。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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