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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她纵对他有些好感,但终非同世之人,她早晚是要回去的,而似他这般品行才华与家世的男子,日后位极人臣怕也非是难事,或许还会三妻四妾,

        如是一想,南榕脸上的胭色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待思绪清明时,手腕已抽离了他的掌握。

        温景州眸中的柔色随着她陡变疏离的情绪,及似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动作蓦地冷淡下来。他缓缓垂下手负于身后,五指合拢。语气仍清润温和:“小心无大差,”

        他引着她一同坐下,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干净的侧脸,继而说道:“自上次出府你已闷在府中有些日子,时下风和日丽春光灿烂,正是踏春赏景的好时节,不如便出去走动走动,省得多思多虑于恢复无益。而你所提到的橡树已有了些眉目,应是再过不久便会有消息传来。”

        南榕的心思却是被他后半句给勾了起来,方才心中那点纠结也霎时烟消云散,她半转了身手指精准的按在了他放在桌上的手臂上,语气惊喜道:“你竟然真的找到橡树了?”

        南榕不知上都位处何方,但大多国朝首都都坐落北方,或是国之正中。而她也隐约曾看过报道说橡树一般长于南方,自寻找开始至今才不过五六日,他竟然就找到了?!

        温景州垂眸看了眼腕上手指,复又抬起看着她似是发光般明亮的脸,淡淡勾了下唇:“也是多有你提醒,托人问了司农官后才得知有书记载,道是南方有树,汁如鲜奶,干后凝固,软糯微弹,味涩,不可食。故与你所言相对后我便派人迅速前往,若有所得,骑马十日应能返回。”

        话落后却见她神情有异,不复方才欢喜,反有愁色,不免心中生疑,便反握了她的手,微倾了身低声问道:“怎如此神色,可是哪里不适?”

        南榕抬起头,眼眸与神情都显得茫然的看着他的方向,红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终究是她太过心急且自大,找到橡胶树才是第一步,后面如何做成橡胶,即便做成了,原料距离上都如此之远,这里交通不便,来回取料,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必是巨大,

        还有铁器一事,不许百姓私下售卖,有这两样不便,她先时所想的将压水井送他以为商机以作报答,现下想来真是天真的可笑。投入大成本高不说,还根本无法售卖,到头来,她这一番举动非但不算报答,反给他添了麻烦,耗费了人力钱财。

        她的神情茫然懊悔,脸上的光彩与眸中的精神都如被雨打,萎靡黯淡,这番模样真如一不知所措的孩童,可怜可爱,惹人心软。

        温景州轻捏了她的手,深眸探寻的凝望她,温声低声:“到底怎么了?”

        南榕眨了眨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抬头看向他,不论如何,话说了,钱花了,人去了,既已费了这诸多功夫,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且将此事终结后,再另寻他法以作补偿吧。

        心事定后,便一改颓色,重振精神,温婉笑道:“只是在想,要去一趟南方竟需如此之久,若能给那边去信,不妨告诉他们不必急着赶路,适当停歇平安返回不迟。”

        温景州眸中划过一抹异色,似怅然,似欣赏。

        她有这世间女子所没有的,难能可贵的坚韧品性,便遇挫折或难事,也不自怜自艾长囿于此,更不如菟丝花般柔弱无依担不起任何风雨。

        “上都位处国之北地,距南边一千多近两千里,行陆地至江河以南快马五六日即到已属极快,若行水路倒是会更快上一二日,只一入海便由不得己,若有何变故便无计可施,是以我才命人骑马前去。”

        而后似是随意问及:“这等速度都嫌久,那南儿以为多久算好?”

        他的语气略带笑意,南榕只以为他是在与她打趣,便也似真似假道:“一千多里一日即达才叫迅速,还不需旅途奔波,只如出了趟门而已,若人能似飞禽鸟类一般在天上飞行,或许更快,一二时辰便可到了。”

        她仰着头望着黑暗的天空,温婉柔美的侧脸带着不自知的怀念与惆怅,

        而后又侧头看他,笑吟吟道:“我真是异想天开了,人怎么可能飞上天呢,不过不论是陆路还是水路,若都能再快些,日后出行都会方便很多的。”

        南榕忽地想起一事,微睁大了眼目中空空的看向他:“温公子你可是该要会试了?科考事大,旁的事都可先放一放,重中之重还是以你之事最为重才是。”

        但凡说此话的乃此间任何一人,温景州都只作狂言妄语,

        可此话从她口中道出,及她方才无意流露之色,都不得不让他由此猜测,她看似玩笑之言,应便是她的世界中所能及之事。

        一日轻易可达千里之外,人可如飞禽鸟类飞于九天,横穿南北而只需一二时辰,什么样的东西,或奇物,能做到如此神通?亦或是,

        他眸色深暗,看向她纤薄亭亭的肩脊,她的同类,有可背生双翼之能?

        “南儿放心,二者并不相冲,科考之事我已心中有数,你之事也不可搁下。只你方才所言奇思妙想,虽惊世却令我如开新门,又心向往之。只这等手段怕是只有仙神点降,或才可有现世之日,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得见。”

        虽看不到他脸上神情何样,可他话中的向往与惆怅南榕却听的分明,她不由转看向他,心中一时有些沉重,

        大夏朝还处于完完全全的冷兵器时代,想要进入半工业时代怕是都要百年几百年,更莫要说是进入科技时代。是以他的有生之年,或是下一代,再下一代都怕无有可能得见。

        但事不是一蹴而就,长城也不是一日建成,时代的发展与社会的进程都是一步步积累,所以人总是要心怀希望的。

        她伸出手去探向他的手臂,温景州察觉她的动作,眸光微动,主动抬臂予她,而后,他便看到她柔美干净的脸对着他,嫣然一笑,这一笑如春日百花,绚烂动人,

        “人类才是世上最厉害的造物主,世人造饭可饱腹,造屋可休息,造车可远行,造船可破浪,这世上每一样为人所用之物,都经世人之手才可尽其用。那一日千里之车,载人上天的飞乘,焉知人不可造?”

        她的双目虽仍未聚神,可漆黑清透的眼眸中所透露的神色,与红润的唇边噙着的笑,及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从容气息,都无不带着强大的坚信与笃定,让人忍不住相信她的话定然会变作现实。

        温景州罕有的神情怔忡,不知是为她话中背后透露出的信息的惊讶,亦或是被她此刻脸上耀眼的笑容所惑。

        南榕说完有一会都没听到他说话,回想方才那一时头脑发热所说的中二之言,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僵硬起来,

        真的太尴尬了,她竟然与一个信奉神明的古代男子暗示无神论,还说出人类是造物主之言,他怕不是心里已将她当作异类,脑中有疾,口出疯言的女人了,

        她真是疯了吧,

        身体骤感凉意时,南榕缓缓垂下脸,手也欲从他手臂上收回要找借口离开,冰凉的指尖刚一动作便忽地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温润清雅的嗓音也同时响起,“南儿所言,当如世警,”

        温景州握住她欲要逃离的冰凉指尖,另一手抬起她窘红着垂下的脸转仰回来,温热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在那细嫩如凝脂的下颌抚过,手指微动便掌在她脸侧,掌心处的暖意源源不断自肌肤相贴之处,将她耳垂与脸颊异样火热的温度抚平,

        半垂眼帘的清冷黑眸看着她茫然无知的脸,暗波流动,“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将愿景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之身,实是愚人所为。南儿说的极是,人才是万事万物的掌控者,造物者,我相信,你所说的快车,飞乘,定有一日会被人创造出世。”

        南榕因他的话而如寒乍暖,泛凉的身体霎时热流涌动,温暖如春,也因他越于以往的亲昵动作而心神微乱,更因她身处黑暗,自看不到此刻与自己咫尺相隔的男子,脸上的神情多么高深莫测。

        既知胶液已有了眉目,且还需些时日才能送来,南榕便不再将全副心神放在此上。

        自上次出府已有半月余多她未再出门,幸在因了失明之故她已练就习惯了如非必要尽量不出门,就在家里安生待着。虽换了地方,但于现下已经熟悉居住地方的她而言,并无甚大差别。

        但终归生活不便,虽有硬帖可让她识字打发时间,也终是单调,她也不好麻烦主人家再特意为她刻些摸形辨字的新鲜书籍来,请人为她读书又觉不甚自在,恐有服于享乐之患。

        每日虽有春来贴身陪伴可以与她闲话趣聊,及那温公子--

        想到他,南榕便不由又想起那日他捧托她脸的亲昵举动,虽明知他二人悬殊甚大,也已理智看待二人关系,可世上唯心不可控,便她再理智,看得再明,也无法对这样一个温文尔雅品德优秀的男子无动于衷。

        甚而可以说除了等待复明,与思考还有何种方法可以报答他,余下的时间里她总会不受控制的想到他,而后又会被理智挥离,这般在情与理之间的反复横跳,竟令他在她心中的感觉更深。

        她有心想出去放空心情,可有前两次前车之鉴,以及避免意外会碰伤头眼,便又将外出的心思重新压下,

        而今离得科考愈近,他来的时日便愈有减少,纵心中盼他前来,可也知事有轻重,她深知专心学习时是真需极安静的空间独处,故便不好流露期待惊喜之色或是再主动前去叨扰。

        “春来,你可会下棋?”

        如今也唯有此是唯一可以令她安心宁神能做的事了。

        虽时下女子多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却可邀手帕好友过府一叙,再不济在家中看书写字,弹琴跳舞,投壶嬉戏,每日里也多姿多彩。

        可南姑娘却因双目失明而有诸多事情无法做得,虽她可自行梳妆打理,行走如常,可她赏不了春花秋月,看不了诗集话本,也玩不了女子游戏,更没有亲人好友作伴,

        每日里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重复的那么寥寥几样,单调枯燥的令人心疼。

        春来每日跟着她,自知她心中孤寂,但于棋之一道,她确是一窍不通,

        “姑娘原谅,奴婢愚钝只简单识得几个大字,但这琴棋书画却是一点都不甚懂得。”

        南榕虽也想到在这个身份阶级封建社会制度下,仆人不太可能懂得这些,但听到她确实如她所想,仍是不免失落。

        温府里没有女主子,甚至于连侍妾通房一等的女子都没有,但春来曾有幸见过上都贵姝,天子掌珠,及民间姝色,她们的容色不愧其名,便连女子见之也自惭形秽心向往之。

        南姑娘虽也容色出众,可若与上都贵女们相比,其实并非能鹤立鸡群见之瞩目。可她却又与旁的女子都有不同,不论是她待她与府中下人均如待常人般,能够轻易感觉到的礼貌温柔,还是在她身上所能感觉到的坚韧与豁达,都令她超然于众。

        就比如此刻,她的脸颊白润生光,红唇不点而朱,鼻梁精致高挺,双目虽无神却黑白分明,眼睫长密又卷翘,这一头与众不同发色温暖,极柔极美如波浪般的卷发半披于身后,更显得她温柔秀美,同时也因着目中黯淡又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姑娘,您可是闷了?不若奴婢与公子说一声您出府或出城走一走,散散心?或是--您想做什么请只管吩咐奴婢就是。”

        春来纵心有怜惜,却到底非是她的奴婢,不敢无令自作主张与她提议去如什么梨园听戏,或是请人进府令她暴露人前,或出意外之事。

        南榕摇摇头,这些时日以来她已能做到不需以手摸盘便能大致确认棋盘方位,静下心来与自己简单对弈一局后,她将黑白棋子分别收好,站起身不觉又走到来时那座涛声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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