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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一时见她过去,所以人都凄凄哀哀地哭了起来。

        盛妙容躺在床上,还和姜宝鸾下午那阵来时差不多模样,倒比那会儿还要更齐整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却只是她素日喜爱穿的,梳的也是家常的圆髻并一顶小小的花冠。

        既已去了,脸上的蜡黄却不见了,白生生一张脸匀上脂粉,唇上点了樱桃红的口脂,眉也是远山眉,额头上一点花钿,比先前的病容娇美许多,依稀竟还能看出几分未嫁时的风采。

        姜宝鸾近前去,屏息静看着,想起盛妙容幼时仿佛是笑唇,只是记不大清了,后头嫁了人做了皇后,反倒不见她笑了,天生扬起的唇角也被压了下来,如今一解脱,便是人去了,反倒又看见了她在微微笑着的模样。

        这几年先是辗转流离,后又烦恼苦闷,盛妙容也一直病着,想来竟是只有这么不长的几年里头,二人也不比幼时常见面,如今一别,终是不能再见了。

        不知她有朝一日入了阴曹地府,可有颜面去见盛妙容。

        姜宝鸾只觉喉间心头都是苦的,先前她们哭她倒还没哭,眼下只一看盛妙容,便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只听得殿外轰隆隆直响,原来是打雷了,不一时又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陈美人过来劝道:“公主也要保重自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娘娘在时是再心善不过的,可叫她如何……”

        姜宝鸾便又思及方才来时延福宫门庭冷落,连侍疾的妃嫔都没有一个,陈美人这几个倒还算有心的,知道人不行了便也赶过来了,总算陪着她走这一程,不至于身边只有宫人,盛妙容这皇后做的,到底委屈凄惨。

        她摆摆手,敏春和玉画便连忙上来给她净面,忽然殿外一声报,姜昀来了。

        姜宝鸾忍住眼泪,一口银牙死死咬着,仿佛那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仇人。

        她还没来得及出去,姜昀已经来到了殿里,步子有些踉跄,姜宝鸾冷眼看去,又闻得味道,衣冠不整,是灌了黄汤来的。

        她拦住姜昀,只道:“妙容已经去了,你让她清清静静走。”

        姜昀方才进来时没注意到她,这下才看见姜宝鸾,立刻便皱起了眉。

        他眼圈有点泛红,大抵是喝了酒:“朕的皇后没了,朕进去看看,皇姐拦着做什么?”

        “看看?”姜宝鸾冷笑一声,“人还在的时候你不来,人不在了你来了,这有什么用?”

        “姜宝鸾!你是朕的姐姐,否则你这样和朕说话,朕可以杀了你!”

        “那你杀啊,妙容死了,再把我杀了,你把大家都杀了,只剩你一个人好不好?姜昀,你杀啊!”

        自那日玉殿争吵,姜宝鸾离宫,容殊明被忌惮险些遇害,姜宝鸾求谢珩前去搭救,谢珩眼下又重伤被下狱,这些种种,大半由姜昀而起。

        面对弟弟,姜宝鸾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谁料姜昀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他捂住双眼,使劲按了几下,竟是哭道:“皇姐,朕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她快要没了,怎会不过来?”

        “你闻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是酒!”姜宝鸾咬牙,“你在玉殿喝酒,你都没来这里,他们明明来请过你,你怎么不知道?”

        “来的人被拦下来了,是……是那贱妇不好,她为了争宠,故意不让他们进来告诉朕……”

        “错都推在女子身上,你的宠妃何尝不是你惯的?妙容的身子怎么样,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清楚吗?”姜宝鸾诘问道。

        一时旁边的陈美人等和宫人们,都跪了一地,不敢出声。

        “太医说她将养着死不了!宫里什么没有,难道养不好她?”姜昀目眦欲裂,几乎是吼着,“后面朕也只是说了她几句,本就是多事之秋让她别再生事,是她自己想不开呕了血,朕……朕当时以为她是抹不开面子,有个台阶下才谎称呕血重病的,以此来博取朕的怜惜!”

        姜宝鸾笑了几声,哭过的嗓子嘶哑。

        “好吧,陛下,你是皇帝,你觉得怎样就是怎样。”她说。

        姜昀瞪着她,又高声道:“来人,把那贱妇带进来,朕要让她给皇后陪葬!”

        立时一个面目血肉模糊的人被带了上来,嘴里喊着叫着,已经看不出到底是姜昀的哪位宠妃。

        “妙容已经走了,你让她这里干干净净的不行吗?”姜宝鸾含了泪水,“要杀要剐你去其他地方,随便你,但是别在这里。”

        姜昀却已让人拉住姜宝鸾,不让她上前拦着,自己则直接提剑一剑砍下,宠妃那颗血淋淋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叫声才停下。

        姜昀把剑一扔,似是如释重负,把手上的血往衣裳上面一揩,又走到姜宝鸾面前。

        杀了宠妃之后,他竟然已经镇定了下来。

        “皇姐,告诉朕她死前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朕。”

        姜宝鸾冷笑:“她若有话给你,那才是她猪油蒙了心,岂不是等你等到最后都没来,死不瞑目。”

        “皇姐你这张嘴,谢珩和容殊明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姜昀攫起她的下巴,重重地捏了一下,“告诉朕她到底有什么话!说!”

        “没有,你信不过我便别问我。”

        姜昀放开她,自己往里面闯去。

        旋即,停了盛妙容尸身的内殿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姜宝鸾仍进去,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姜昀伏在床边哭。

        “朕与她青梅竹马,她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要这么狠心,什么话都没留。”姜昀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姜宝鸾,“我们小的时候那么好,不然父皇也不会把她许给我,她却为何走得这么早……”

        这一回,姜宝鸾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姜昀。

        她看着烛影晃动,想必盛妙容泉下有知,也不会回答的。

        死了的人眼一闭,倒也清静。

        又半柱香工夫之后,大抵都听说了延福宫这里的事,六宫妃嫔都纷纷赶来,跪在外面哀泣。

        姜宝鸾没有见到姜静徽的人影,想把她叫过来,可又想到她的性子执拗,得了消息都没来,硬是把她拉来也没意思,便由着她去了。

        混混沌沌很快就到了天亮,姜宝鸾直感觉只是一恍神的刹那而已。

        原本盛妙容的尸身灵柩要另选宫殿停放,但此时宫里也没了那么多讲究,仍是停在延福宫没有挪动。

        姜宝鸾被何氏劝着回昭阳宫歇了一会儿。

        昭阳宫还是和她离开前一般无二,高床软榻,但姜宝鸾只阖眼小憩着,却觉得歇不安稳了,再也没了从前的感觉。

        明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明明宫人一个不少,却冷清清没有鲜活气了。

        但熬了一夜,姜宝鸾还是渐渐进入了沉睡,毕竟睡完,她还另有要事去做。

        殿外雨声泠泠,听不到外头的任何声音,殿内所有人都静静立着,不敢去打扰姜宝鸾。

        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宝鸾翻了个身,灵台渐渐清明起来。

        正要唤人过来梳洗装扮,一睁眼,姜宝鸾却看见徐太后正坐在床沿边看着她。

        她背着光坐着,今日下雨,外面又暗,这里头没有点蜡烛,徐太后周身像是罩着灰蒙蒙一层雾。

        姜宝鸾浑身一个激灵,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又不由撑着身子坐起,道:“母后?”

        徐太后已着了一身淡银灰云纹外衫,姜宝鸾想起姜妙容已去了,这才回过神确实不是在梦中。

        只见她面色沉沉地看着姜宝鸾,姜宝鸾心里已有几分明了,便也不再说话了。

        徐太后终于叹了一口气,把被子往她身上掖了掖,说:“容殊明是你让谢珩去救的?”

        姜宝鸾点了点头。

        徐太后的眉头紧紧蹙起,看着姜宝鸾的眼神中有些责怪,又有些心疼。

        “既是人已经回来了,哀家也去说过情了,皇帝不会再为难他,”她说,“宝鸾,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哀家虽宠溺你,但皇帝不仅是你的弟弟,也是大魏的皇帝,你怎可忤逆于他?”

        姜宝鸾低下头,细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花纹,声音哑得不行:“母后,你以为大魏还有几天呢?若是他杀了我,日后倒干净了。”

        徐太后抽泣了两声,将她抱紧在怀里搂着。

        “妙容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她才刚走,你又说这样的话,让哀家这颗心如何受得住呢?你弟弟如今这样,也是难的,叛军早前就到了襄州,又没了人抵抗,他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什么饮酒作乐什么宠妃相伴,不过略排解排解。”

        姜宝鸾轻轻推开徐太后,冷冷说道:“是不能怪他,大魏的气数本就尽了,那些被贪了去的赈灾银子也不必追查,容殊明也活该被他猜忌,他若是真的想东山再起,那就不该抓了谢珩。”

        “这样的话不可再说了,是大逆不道。”徐太后捂着姜宝鸾的嘴,“只要有母后在,就不会让他们伤害你,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姜宝鸾闭上双眼往后靠了靠。

        徐太后又说:“外面时局不太平,你便别再出去了,就留在哀家身边。”

        “好,”姜宝鸾应下,“只是谨成还在宫外,我先出去一趟把他安顿好。”

        徐太后欲言又止,本想让她把孩子带入宫,可想起那是楚国公府的孩子,她先前又一意孤行为了女儿要杀了这个外孙,便生生把话咽下了。

        “那孩子的去处你可想好了?还有你和容殊明的亲事……”

        “母后,眼下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姜宝鸾打断徐太后,“走一步算一步,像是妙容走得早,未必不是好事。”

        徐太后听到这话,更是肝肠寸断地难受,四年前仓惶往南边行宫逃亡已是早有预兆,没成想回来才三年,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真如姜宝鸾所说,倒是早走有早走的好了,眼睛一闭便省得看见国破家亡,到死也是皇后、太后。

        她捂着帕子哭了一阵,呜呜咽咽的,也不知是为了谁哭,又说:“大抵是皇帝抓了谢珩,谢家发了狠,还没多久的工夫,听说今日外头已经把你和他的事传遍了。皇后刚没了,又出了这样丢脸的事,哀家这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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