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曹部已然克城（三）

　　张曼的办法好不好，行不行，都是至少打完橐县、山阳之后，才能施行。

　　当前的头等要事，是打橐县。

　　这天晚上，曹幹没有给张曼答复，只说且容他三思，等他考虑考虑，再作决定。

　　次日，曹幹召来各曲军侯和李铁等政委，将他见刘昱的过程，与他们又说了一遍。李顺、李铁等听完以后议论纷纷，大多也是不赞成“直取昌邑”。曹幹没有给他们过多的讨论时间，由着他们讨论了会儿，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意见后，便把话题转到了攻打橐县此事上。

　　打橐县此仗，曹幹打算调用三千部曲，由他亲自率领。

　　一曲五百人，三千部曲就是六个曲的兵力。

　　曹幹部现有的六千余部曲，目前驻在亢父的约千人，分是王敬、丁狗两曲，剩下的五千多部曲都在任城。新招的那一千四百多亢父新兵，还未操练完成，此战，曹幹不打算用之。五千多部曲，除去掉一千四百余的亢父新兵，还有不到四千人，这也就是说，现在任城的“老部曲”，此次大部分都要出战。

　　本来曹幹是想留曹丰坐镇任城大营，但曹丰不愿意，坚持要和曹幹一同去打橐县。曹幹拗不过他，便也就同意。最终定下，此攻橐县，随曹幹出征的六个曲，分别是曹丰、李顺、郭赦之、胡仁、高况、万仓六曲。——万仓现在也被升迁为曲军侯了。

　　出征的六曲既定，曹幹即军令传下，一面令此六曲立刻开始做备战，一面令主政任城的刘让负责在县中、各乡征募民夫，同时，令张朗、邓充等帐下掾吏，准备粮秣、攻城器械。

　　——粮秣方面，不用现筹，任城大营储积的有；攻城器械亦不用现制，大营里也有现成的。

　　定的是“五天后”开攻橐县、公丘。

　　昨天是一天，今天算是第二天，三天后部队就得开拔了，时间还是挺紧张的。

　　好在曹幹部一向军纪严明，命令一下，雷厉风行，加上刘让、张朗、邓充等也都比较能干，另外还有张曼协助曹幹揽总，因是，备战、征募民夫、粮秣和攻城器械的准备等各项事宜，却是都在三天内，有条不紊的如期完成了。

　　备战、粮秣和攻城器械的准备，没甚可说，“征募民夫”这块儿，不妨可多说一句。

　　和月前进兵亢父前的征募民夫相同，这一回，在民夫的征募上，亦是以自愿为原则，并拿出适当的钱粮，以作报酬。一系列的政措下来，曹幹如今在任城的民望，那真是没得说。尽管是“自愿为原则”，一千民夫，却也是顺顺当当的就征募够了。

　　刘让把刘伯派了来，由刘伯来当这一千民夫的头领。

　　这一千民夫，来自任城县城和五乡的皆有。按他们的乡里，分成了六队。六队的队首，由他们自己推选。被推选为队首的，皆是城中或五乡的长者。曹幹亲自接见了一下这些队首，亲热地向他们表示了谢意。自古以今，当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像曹幹这样“征募民夫”，而且会向民夫表示感谢的将军！六队的队首各还回本队驻地后，把曹幹接见他们时，说的那些感谢的话语，向各自本队的民夫做了转达。无论是这些队首，还是他们各队的民夫，竟俱是颇有“受宠若惊”之感，个个都是提足了干劲，彼此皆言，一定要对得起“曹大率”的感谢！

　　——毋庸讳言，尽管是“自愿为原则”，然因有报酬的缘故，应募的这千人民夫中，其实也有不少是为贪图报酬而来者，虽然报酬不多，可对贫民百姓来说，一粒粮食那也是珍贵的！但在曹幹的表示谢意之后，哪怕是那些为报酬而来的民夫，也多是干劲十足了。

　　三天后，曹幹一声令下，他红色的军旗高高在前，出征的六曲战士唱着他改写的军歌，推送粮秣和攻城器械等辎重的民夫随於其后，四千来人鱼贯出营，南下而行，向橐县进发。

　　时当上午，春光明媚。

　　春耕才过，地里仍有忙乎农活的乡民，听到行军战士们的嘹亮歌声，他们纷纷暂停下手头的活计，直起身子，打眼观望。

　　只见夹在辽阔田野间的官道上，先是十余骑驰行而过，——乡民们自是不知，这十余骑是先头而行的斥候；十余骑之后，一面红旗在前，不知多少的曹幹部的义军战士扛着矛、跨着刀，以整齐的行军队形，昂首挺胸，大步地向南前进。义军战士们的后边，是队形稍显散乱，推着辎重的民夫。民夫们没有唱歌，他们大声地喊着号子，互相协作，卖力地推动沉重的辎车、高大的攻城器械。又在民夫们后边，是约两百人上下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是殿后的义军。

　　前两天，征募民夫的时候，四里八乡的乡民们就已知道了曹幹部义军将要打仗。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曹幹打算打哪里。

　　这时见出营的义军战士、民夫是在往南去，便有乡民不禁猜测：“南边是橐县。曹大率这是要去打橐县么？”又有乡民说道：“南边还有湖陵，曹大率也有可能是要去打湖陵。”又有乡民说道：“不论曹大率是去打哪儿，俺都希望曹大率能打赢！”又有乡民充满对曹幹的信心而又憧憬地说道：“最好是去打橐县！曹大率肯定能打赢。橐县跟咱县挨着，打赢了完后，要是能把橐县的地分给咱，那可就真的太好了！”此话引起了周边乡民们的哄笑，俱都说道：“你想得怪美！莫说你不是橐县人，就真把橐县地分给你了，你还能搬到那边住？”希望能把橐县的地分给他的那个乡民，挠了挠头，也嘿嘿的笑了起来。——且无须多言。

　　亢父、任城都与橐县接壤。

　　从任城县城到橐县县城，直线距离约只四五十里地。实地走起来，当然不止四五十里，但多的也有限，以日行三十里的正常行军速度的话，至多两天即可到至。

　　行军到下午时分，已出任城地界，进入到了“敌占区”境。曹幹命令部队停下，今日行军算是到此为止，择地筑营。傍晚时分，营地筑成，一早就被曹幹派往蕃县探询刘昱部情况的斥候，飞马还回，向曹幹禀报：“郎君，刘将军部也已离城出发，系由刘将军亲率。”

　　曹幹略微惊讶，说道：“你问清楚了，是刘将军亲率？”

　　“小人问清楚了，确是刘将军亲自率部。”

　　曹幹记得，那日在蕃县，陈直说他将会率部去打公丘，却怎么到了打公丘的时候，主将换成了刘昱？转念一想，曹幹即猜出了其由。这应该是刘昱起了争强之心，想要和自己比比，看看到底是谁更能打仗、更会打仗，看看橐县、公丘这两仗，他两人究竟是谁打得更漂亮。

　　“刘将军这真是……”曹幹摸着短髭，摇了摇头，没把话说完，又问这斥候，“刘将军带了多少兵马？陈公、刘大家可有从在军中？”

　　“刘将军带了四千兵马，刘大家没在军中，陈公从在了军中。”

　　曹幹说道：“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这斥候应诺退下。

　　等斥候离开，同在帐中的胡仁摸着胡子，笑道：“校尉，刘将军居然亲自率部往攻公丘，他这是想与你比比高低啊！”不仅曹幹猜出了刘昱的小心思，胡仁等也猜到了。

　　高况轻笑说道：“比比就比比！怕就怕呀……”

　　胡仁问道：“怕什么？”

　　高况说道：“怕就怕他比不过，比输了，抱着陈公痛哭流涕。陈公的须髯甚美，被他的眼泪、鼻涕沾上，未免就不美了啊。”

　　曹丰赶紧说道：“高大兄，刘将军无论咋样，是咱的部率，不可出言无礼啊。”

　　高况“哼”了声，撇撇嘴，说道：“他若是有个部率的样子，我对他自是毕恭毕敬。可他有个部率的样子么？对小郎搞突然袭击，大老远的把小郎叫去蕃县，抛出个‘直取昌邑’，小郎稍提异议，他就拍案发怒，把小郎当什么了？曹大兄，无礼的不是我，是刘将军！”

　　曹幹笑道：“无礼也好，有礼也罢，高大兄，我阿兄说的是，刘将军现到底还是咱们的部率，该有的体面，还是得给的。刘将军想与咱比比也行，高大兄、诸位大兄，能不能比赢，可就要看你们的了！陈公甚有谋略，他既从在军中，这场比试，我等不可掉以轻心啊。”

　　高况、胡仁、李顺、郭赦之、万仓诸人，俱是起身，齐齐应道：“敢不为郎君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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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之任城县城到橐县县城的距离，蕃县县城到公丘县城的直线距离更近一些。

　　但因刘昱所率的出征部队，比曹幹部晚出营了一个时辰，且行军的速度也没曹幹部快，故一天行军下来，其部现距公丘县城的距离，却是与曹幹部尚距橐县县城的距离相仿。

　　其部也是刚把营地筑成。

　　议事帐中，刘昱正在与陈直商议军事。

　　商议了还没两句，帐外传来了吵嚷的声响。

　　刘昱喝问在外站岗的亲兵：“怎么回事？”

　　亲兵也不知道，便慌忙去探。

　　探明后，亲兵队率入进帐中，拜倒在地，惶恐答道：“回将军的话，是有两队民夫打起来了。”

　　“民夫打起来了？动静都传到这儿了？”

　　亲兵队率答道：“回将军的话，打架的民夫比较多，围观看热闹的更多，动静因就大了些。”

　　“为啥打起来了？”

　　亲兵队率答道：“回将军的话，因为一张饼。丙队的一个民夫的饼掉到了地上，被乙队的一个民夫踩了一脚，於是就打起来了。最先是他俩打，接着就成了他们两队打。”

　　刘昱只觉匪夷所思，说道：“一张饼，两队的民夫就打起来了？”

　　亲兵队率答道：“回将军的话，斗殴的这两队民夫分属相邻的两乡，他两乡的乡民平时就因争水而常有斗殴，彼此结下的有仇，是以一下子就打起来了。”

　　刘昱皱眉说道：“你带人速去弹压！把最先打起来的那两个民夫绑了，各打二十板子，吊起来示众！传我军令，再敢有民夫斗殴、吵嚷，惊动军中，斩之不饶。”

　　这亲兵队率应诺，出到帐外，带上了一队亲兵，便去执行刘昱的命令。

　　不多时，吵嚷的声响渐渐小了下去，应是这亲兵队率已在弹压。刘昱收拾了下思路，与陈直说道：“姑丈，咱接着议。公丘县城的虚实，咱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县内共有县卒一千三百多人，其中半数是去年底招募的壮丁。这一千三百多人，被分成了大小两部。一部约八百来人，驻守城中；一部约五百人，驻守城外高地。姑丈，以我之见，待我部兵至公丘城外后，可先攻城外高地的守卒。将这部守卒尽歼以后，再围公丘县城，大举攻城。姑丈觉得行么？”

　　“郎君此策甚好。”

　　刘昱摸了摸胡须，说道：“明天我部就能抵至公丘城下了，姑丈既无异议，那就明天到后，按此攻城！还有一事，想问下姑丈的意见。”

　　“郎君，什么事？”

　　刘昱说道：“攻高地守卒和主攻公丘县城的部队，以姑丈之意，各宜择何部为是？”

　　“城外高地的守卒，须当尽快歼灭，唯有尽快歼灭，才能最好地起到震慑城中的效果。故我以为，攻城外高地之部，当择亲信之部，可令刘英率其部攻之。”

　　刘昱点点头，说道：“姑丈说的对，攻高地守卒这一仗，是得打得干脆。好！便用刘英部攻之。主攻公丘县城的部队呢？又宜择何部？”

　　“县城有壕、有城墙，比打高地守卒难，以我度之，就算是攻高地守卒这一仗，打得干脆，想要把城攻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魏元、王仓两人，俱是蕃县人，他俩较为熟悉公丘县城的情况，且他两人亦皆骁悍，可先令他两部攻之。待城中守卒疲惫以后，再择亲信所部，或孙卢部、杨方部，或薛度部、李奇部，继攻可矣。”

　　——在刘小虎的“感召”下，魏元已经投降了刘昱，现是刘昱帐下的诸部校尉之一；王仓本是贼首，刘昱打下蕃县后，他引起众投附了刘昱，现也是刘昱帐下的诸部校尉之一。

　　刘昱聚精会神地听陈直说完，对陈直的分析、献策深以为然，说道：“魏元、王仓的确可称悍勇，便依姑丈之意，令他两部先攻公丘县城。”沉吟片刻，说道，“待城中守卒疲惫，接替魏元、王仓两部，继攻公丘县城的部队，姑丈，我看就定为薛度、李奇两部吧。”摸着胡须，笑道，“姑丈你还不知，就今天上午，临出兵之前，薛度、李奇两个求见於我，两人都是急不可耐，想要为我立下战功，就给他俩个机会！”

　　——如前所述，薛度本是刘昱的亲兵队率，李奇本是刘昱本曲的屯长。要论亲信，他俩和刘昱对孙卢的亲信程度不相上下，当之无愧的刘昱之嫡系心腹。

　　“薛度、李奇以勇悍齐名军中，他俩也都是勇将，用他俩继攻，甚为合适。”

　　刘昱收起笑容，咬着牙说道：“姑丈，打公丘这一仗，我一定要胜得干脆，打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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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昱部驻地向西，不到百里外，曹幹部驻地。

　　曹幹的议事帐灯火通明，曹幹也在与张曼等商议即将打响的攻橐县此战的具体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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