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战葭密胡王再胜(三)
城都城下,胡仁部营。
王敬的急报和斥候的探报,相继呈至胡仁处。
李顺、李铁、郭赦之等将皆已在议事帐中。
胡仁看罢军报和探报,说道:“校尉的计策成了!耿纯已经率部进到城都县界,离羊里水只十来里远了。他没有先筑营,自带了一部,现正去攻王军侯部。”
郭赦之紧张而兴奋地说道:“那咱现在怎么办?”
胡仁问李顺的意见,说道:“李大兄,你看呢?”
却这支来佯攻城都的部队,名义上向外打出的旗号是胡仁为主将、李顺为副将,实际上,李顺并非是此战的副将,此战的真正副将不是别人,正是於下驻兵在羊里水南岸,耿纯正要去攻的王敬。那则说了,既然真正的副将是王敬,为何却对外要打出“李顺是副将”的旗号?原因不言自明,曹幹这是要用李顺这个“刘孔的手下败将”,来降低刘孔的警惕。
李顺虽知自己不是真正的“副将”,胡仁的这句问他,应该只是客气,但他生性质朴,却没有因此而就“撂挑子”,——毕竟成阳的那场败仗,的确是他指挥不利,他对曹幹此回用胡仁、王敬代替他,没有分毫的怨言,他因仍是思酌之后,正经回答,说道:“胡大兄,在咱们来前,郎君有交代,咱们此佯攻城都,若是刘孔果然遣兵来攻,则咱们前期的任务便主要只有一个,即是将刘孔所遣之部,诱到羊里水北岸。现既刘孔果遣部来,那咱就按郎君的交代来办,不急着与其部交战,而先遣兵把王大兄曲从对岸接应到咱们这边便是了。”
话到此处,他顿了一顿。
胡仁问道:“李大兄,是不是还有建议要说?”
“建议,倒是没啥建议了。就是这个耿纯,头次听到这个名字啊,这个人是谁?”
郭赦之听得李顺此言,亦说道:“就是呀,这个耿纯是谁啊?定陶有点名头的郡将中,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啊?各县的县尉里边,也没听说过叫这个名字的啊!”
则是说了,李顺等将都已经在耿纯手底下吃过败仗了,怎么他们竟然还不知道耿纯之名?不知道“耿纯”是谁?听来似是十分奇怪,实际上也并不奇怪。这乃是因为耿纯毕竟不是定陶郡的人,没有在郡府、都尉府任职,亦不是郡兵中的郡将,故而他虽是跟在刘孔部中,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打出他的旗号,直到这回,他独自率兵北上城都,才打出了他的名字。
李铁猜测说道:“定陶太守姓耿。耿这个姓,并不多见,会不会这个耿纯与耿艾有什么关系?”
诸人猜测了会儿。
胡仁打断了诸人的猜测,说道:“不管这个耿纯是谁吧,刘孔既然是任他为将,令他引兵来城都,想来这个人当是有几分能耐。咱们一则谨慎小心,二则如李大兄适才所言,尽按校尉的嘱令来行事,便就是了。”
他问诸将,“李大兄适言,咱们现宜即刻遣兵往去接应王大兄,诸位大兄以为何如?”
刘孔若遣兵来,那就先不与之交战,“诱其部”、或“放其部”到羊里水北岸,然后等曹幹率主力到后,再南北合击,将刘孔遣来之此部兵马歼灭,——此是曹幹、张曼制定下来的此战计划。这既然是曹幹的计划和命令,李铁、郭赦之诸将自是无有异议,对李顺之议俱皆赞成。
胡仁遂乃下令:“宗威、褒赣、谢彭祖、鲁逢,你四人引你各屯部曲,即出营外,去羊里水北岸,接应胡大兄部渡水。”又令亦在帐中的楚良,“楚良,你率你曲部曲同往。”
从於曹幹帐下这么长时间了,胡仁从曹幹这里学到了不少治兵、治众的方法,“以身作则”、“公平对待所有的部曲,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亏待自己的嫡系,厚待原本非是嫡系者”,便是他学到的其中之二。是以“接应王敬曲渡水”的这个任务,他没有指派李顺、郭赦之等各曲去做,而是将此任务给了他自己本曲的部曲。——楚良,现也算是他的半个部曲了。
宗威、楚良等也都在帐中,俱躬身领命。
对岸的战事随时可能打响,不能耽误时间,宗威、楚良等领命之后,便即出帐,各点兵马,汇做一股,合计七八百人,以宗威为将,赶向羊里水北岸、王敬营的对面去者。
……
王敬曲的营地离羊里水的南岸不远。
在岸边,王敬留的有部曲战士,河边停放的并有船只。
却是王敬早已做好了刘孔若果真遣兵来城都的话,他就略作抵抗,便即撤到对岸去的准备。
——话到此处,不免又得说了,曹幹既是打算把刘孔所遣之部,也即耿纯部诱到河对岸去,那王敬曲还干嘛在南岸筑营?有道是“做戏做全套”。常理言之,以城都城外的这么个地理形势来看,任谁从南边进兵去打城都县城,都肯定是会在羊里水的南岸留驻一部兵马的,不然的话,后路就不稳当。若不留兵,未免可疑。所以王敬这一曲的驻兵南岸,是必不可缺。
散在营外的兵马收拢营中以后,王敬把本曲的屯长们招聚起来,简单的向他们下达了接下来的作战安排,命令说道:“刘孔部已分兵来攻我营,咱们出营列阵,作些抵抗,便去对岸!”
指示明白,安排停当,王敬曲各屯鱼贯出营,背对羊里水,在营西列阵。
耿纯领兵到达,眺看王敬曲的阵势,是个长方形的守御阵型。其东是王敬曲的营地,其北七八里外是河面不算很宽的羊里水,其西、其南俱是野地。因是盛夏,又离水近,这一带的野地草木葱葱。时近傍晚,日头挂在西天,依然炽热的阳光晒将下来,将远近晒的都耀眼刺目。
一从吏说道:“王敬此贼,好个狗胆!耿君亲率部来攻,他不在营中待着,却还敢出营列阵。”
又一从吏说道:“料是他以为我部系乃远道而至,他以逸击劳,边上又有他的营垒,就算是战有不利,他也能随时可以撤回他的营中,故此他才敢出营列阵,与我等战。”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耿纯於马上观望良久,又接斥候回报,确认了周边草木、小丘陵之处都没有王敬的伏兵,於是下达了作战的命令,说道:“贼阵后是羊里水,其阵贼唯一可逃入的所在便是其部的营地。君等听我命令,黄君,领你部插入进贼阵与其营之间,断绝其部贼众回营的道路;程君,率你部至贼阵的西边,断绝王敬贼部西逃的道路,你不用进战,只列阵以待即可,王敬贼部若往西边逃窜,你将之阻住。余下诸君,请即列进攻阵型,随我由南攻王敬贼部之此阵!”他命令下完,顾视诸将,按剑说道,“王敬贼部只四五百数,我部来攻其营者千人之多!我等的兵力是他的两倍。今日此战,如果打得好,就不仅是试探王敬贼部了,我等可将之全歼矣!”
诸吏尽是振奋,齐声应诺。
黄姓、程姓两吏各率其部,到达了耿纯给他俩指定的作战地点;余下的部队亦很快就列好了进攻的阵型。鼓声擂动,自家的将旗之下,耿纯抽剑前指,发起了对王敬阵的进攻。
却见那黄姓军吏率先发动,引率其部,如似离弦之箭,猛扑杀入进了王敬阵与其营之间的野地上。王敬在这里留了少数的兵士驻守,不是黄姓军吏和其部的对手,不多时即被杀散。
被杀散的王敬曲兵士,有的往河边跑,有的被逼向了王敬阵的东翼。
而於此际,耿纯亲自催动的其部主力对王敬阵的进攻,也已展开。
王敬阵南边是四五百的郡兵、县兵呐喊猛攻,东边是落败溃逃而至的其部散卒,以及追在散卒后边的黄姓军吏所率之部,等若是南、东两面都受到了攻击。
形势对王敬阵相当不利。
战未几时,在本部主力后观战、督战的耿纯,敏锐地发现王敬阵的东阵开始出现变乱的迹象,他抓住战机,立刻命令留在左近的两百人的预备队:“攻贼之东阵!”
两百人的预备队一被投入,王敬阵更难支矣。其东阵在两三倍於之的优势郡兵、县兵的猛打之下,最先乱了。东阵一乱,波及到中阵、西阵,王敬阵的整个阵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混乱。
好在王敬预先也留下了一队部曲作为预备队。
他及时的利用这队部曲,左驰右突,将混乱的各小阵部曲重新收拢了起来。随之,在预先已有准备的各屯屯长的组织下,数百部曲战士变东西走向的守阵为南北走向的撤退的队阵。王敬亲自和两个骁勇能战的屯长引带精锐战士断后和护住两翼,且战且退,退向羊里水南岸。
耿纯部的部曲追之不放,但王敬曲撤退的队阵尚算严密,没有太大的破绽,队中更不断的有箭矢射出,由是耿纯部的部曲尽管紧追,始终不能将之留下、歼灭。耿纯数遣勇将、精卒冲锋,试图将王敬曲撤退队阵的队形再次打乱,却俱被王敬和那两个骁勇能战的屯长的拼力招架住了,直至王敬曲的战士已撤近到了羊里水的南岸,仍是未能达成企图。
宗威、楚良等这时已经到了对岸,并分出了三四百的部曲乘坐对岸岸边的船只,在往南岸来。
耿纯遥遥望见此状,知道已是难以将王敬曲歼灭。
他无可奈何,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传令部队,不要再往前追赶,就地停下。
数吏从前驰马回来,纷纷请令,说道:“耿君,前是羊里水,王贼部已逃之无路,为何收兵?”
“对岸已有胡仁的接应贼众到,王贼部已是难以尽歼。且君等请看,对岸的贼众并有已在渡水来南岸者,我部若再追赶,反恐陷入不利。因我下令收兵。”
诸吏惋叹,都道可惜。
耿纯笑道:“诸位,做人贵在知足。今日我部虽未能将王敬贼部全歼,战果已经不小。一则,旗开得胜,胜了一场,振奋了我部将士的士气,利於我部下边的进战;二则,将王敬贼部逐去了对岸,这亦对咱们大大有利,我‘佯渡羊里水,诱胡仁来击’之此策,可以得行之矣。”
诸吏俱以为然,惋惜的心情略得以平复。
一吏笑道:“将王敬贼部逐去对岸,对咱们还有个大大的好处。”
旁边一吏问道:“什么好处?”
这吏笑道:“王敬贼部一到对岸,羊里水南岸就没了贼兵的留驻人马。此是贼兵的南返乘氏之路,已被我部断掉。如我料之不差,胡仁诸贼小率闻讯,必是惊慌失措。”
旁边那吏恍然,说道:“哎哟,可不就是?”举一反三,又说道,“胡仁诸贼小率惊慌失措,同时也将会更有利於耿君‘佯渡羊里水,以诱胡贼来击’此策得行!”
诸吏似是已见到了胜利的到来,齐声大笑。
……
城都城外,胡仁营。
胡仁出营,接住了渡过羊里水,来到营外的王敬及其曲。
两下相见,胡仁握住他的手,笑道:“王大兄此战之经过,我已听禀。王大兄的这场仗败得好!贼郡兵又胜了一场,其部将士士气必骄,再底下来,咱们便静等他们渡水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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