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障
江家留了上门祝贺的亲友们吃饭，许芮和唐逐也在其中，二十几人凑了整整三桌，十分热闹。
许芮用餐快早早下桌了，一个人出了客厅，走进了别墅旁的小露台坐着玩手机，她准备等所有人用餐结束后去跟江教授道别。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她操作的贪吃蛇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一个操作不当，被旁边一条拇指小蛇给吃了。她挑了一下眉，立刻便要复活报仇。
手指触碰到复活键前一秒她又停下来，抬起头来看向停驻在露台入口台阶上的男人，后者大概是想进露台，但看见她在这里，又犹豫要不要进来了。
许芮对着对方诚恳请求：“男朋友，能不能不要戳在那个地方？我感觉你戳在那里影响了这个露台的风水。”
那个位置恰恰好挡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阳光，一定是因为这样影响了风水，她才会被只小蛇吞杀，她有理有据地分析。
唐逐：“……”
他默了一瞬，抬步走进了露台。
许芮朝他露出感激一笑，继续自己的游戏了，这一次她果然没有再死亡。
江教授作为第三个踏进露台之人，他一来，许芮立刻收起了手机，装作欣赏露台上的那株葡萄，这一行为显然让江教授误会了，看了她一眼，说道：“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装一箱。”
在江教授家的这个别墅院子里，除了草坪上的草以外，就数葡萄最多了，不仅露台上种了，院墙那里也种了好长一排，现在正是成熟期。
许芮听了这话知晓自己被误会了，赶紧摆手解释：“别，老师，不用麻烦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葡萄。”
江教授淡淡道：“嗯，前年在我这院子里吃葡萄吃出肠胃炎进医院的不是你。”
许芮：“……”
她摸了摸鼻子。
江教授看起来冷淡，其实跟自己的学生走得很近，他爱才惜才，如果有学生找他咨询问题，就算他已经下班回家了，也不会拒绝学生的求助，如果他在家实在不方便去学校，就会让学生到他家里来，许芮前年临毕业前来过这里，来时恰好碰到别墅的葡萄成熟，被江教授家人招待，一时贪吃，吃坏了肚子进了医院，眼下旧事重提，厚脸皮如许芮也感到有些丢脸，瓮声回道：“谢谢老师。”
江教授转向露台上的另一人唐逐，说：“你也带回去一些，家里的葡萄太多，分给邻居也吃不完，这东西不经放，你帮我分担一些。”
江教授跟唐家老三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跟唐家其他人也熟，两家来往颇多，所以唐逐没跟他客气，回了句：“嗯。”
江教授又跟唐逐聊了几句，聊唐家老三的近况，许芮在旁听着，寻找着道别的时机。
但还没找着，那群孩子吃完了饭，又呼啦呼啦蜂拥进露台。
江佳欣大喊着许芮姐姐扑向她，其他孩子也不甘其后，争抢着许芮身边的位置，一群小朋友还因为争位置引发了口舌之战。
“左边的位置是我的，许姐姐跟我最好！她朝我笑了好几次！”
“许姐姐跟我才是最好的！她摸过我的头！”
“你们乱说，许姐姐跟我才是第一好！”
一群小朋友的幼稚口水战瞬间便把露台变得热闹起来。
江教授停下了跟唐逐之间的话家常，看看吵得热火朝天的孩子们又看看老神在在坐一旁的许芮，有些惊异地朝许芮道：“你跟孩子这么合得来？”
许芮笑眯眯：“大概是因为我真诚又亲切。”
话落，唐逐道：“是因为穿着模糊了大人与孩子的界限吧。”
他言指许芮穿得那件咸鱼t恤太孩子气。
江教授扫一眼那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咸鱼t恤，没说话，但眼中流露出一抹认同。
许芮：“……”
孩子们来了，孩子们的家长也陆续过来了，有些人不认识许芮又对她感到好奇，便会向江教授询问她的身份。
“是我的学生。”每个来询问的，江教授都这样回答。
会来事儿的家长听到这介绍还会跟着夸赞几句：“呀，那不得了，是a大的优秀人才啊！”
这时江教授会回以肯定：“是很优秀。”
话语间隐隐透着自豪。
许芮在旁越来越沉默，感觉语言也变得有重量起来，压在她心头，不重，却不容忽视。
许芮最终错过了最佳告别的时间，a市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仿佛只是一眨眼，风雨就要来了。
许芮跟江教授辞别的时候江教授留她了：“这雨快要下下来了，你又没开车，等雨停了再走，或者等余涛送完人回来，他开车送你。”
江余涛是江教授的儿子，也就是这次聚会的小主角的亲爹，对方早先一步开车送一位亲戚回家了。
许芮哪好意思麻烦别人，说自己叫辆车就行，不耽搁。江教授蹙眉，仍然不放心，这时同样准备离开的唐逐插|进了两人间的话题道：“我送她。”
闻言，许芮和江教授同时看向他，唐逐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我下午有时间。”
说完转头问许芮，“你住哪里？”
许芮眸光闪烁，想了想回了个地址，唐逐点头，说：“顺路。”
大概是因为唐家的这位第四子一向处事沉稳深入人心，江教授放心把人交给对方，就没有再坚持让许芮等雨停，嘱咐几句，放行了。
江教授把两人送到院门口，在许芮上车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口，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别墅。
车子发动了，许芮的目光流连在车窗上，许久才收回。
车开车没多远，大雨霹雳砸下来，许芮拿手指在车窗上顺着雨痕划动，车内静得有些沉闷。
许芮侧头看着驾驶位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看了差不多有两分钟，男人开口了：“看什么？”
许芮笑问：“你说我看什么？看你赏心悦目呢，男朋友。”
唐逐：“……嗯。”
许芮注意到：“你的眉尾有颗痣。”
很小的一颗，如果不注意看很难发现，但一旦发现了这颗痣就像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一样，让她一阵心痒痒。
“我记得你说过你下午有时间。”许芮突然道。
“有。”唐逐道，“今天休息。”
“那可真巧了。”许芮暗示，“我也有。”
沉默。
就在许芮以为这位木头根本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时，对方开口了：“要去约会吗？”
原来听懂了。
许芮的嘴角慢慢扬起：“去酒店吧。”
又是一阵沉默。
“帝豪酒店的水上乐园还算受欢迎，观景台的风景也还可以，度假村里的项目也不错，室内体育馆也健全，地下有间清幽酒吧。”唐逐介绍道。
许芮：“……”
她想她大概听懂了，她的便宜男朋友是想跟她来一场纯素的约会，就算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酒店这种地方。
不愧是住天上的，凡人休想拉他下凡。
许芮几乎想翻个白眼了，她无趣地打了个哈欠，那丝被某颗眼尾痣勾起的痒消失了：“我突然想起我下午还有重要的事要忙。”
说完闭上了眼。
车外的雨点击打在车身上，仿佛一支催眠曲，她本来只是想闭着眼睛养养神，一不注意却陷入了睡梦。
不知睡了多久，许芮猛然惊醒。
一睁眼，发现面前悬着颗脑袋，此时她的身体还处于刚醒时的迟钝状态，因此只是木木地看着对方，而后者发现她醒了，忽然撤身退离。
啪叽一声，许芮听到了什么声响。
她低头看向声音的源头，看见是被她放在腿上的小蛋糕盒在她睡着的时候不小心滑落到了一侧，结果被一只手给无情摁瘪了。
被她的便宜男朋友。
是的，唐先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她睡着后凑到她这边来，看见她醒了就撤走了，撤身时手不小心摁到了她的蛋糕盒上。
许芮呆看了好几秒，终于醒过神来了。
她看着那盒小蛋糕，以及还摁在蛋糕上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干净整洁，现在被挤出的蛋糕沾上了一些奶油。
“唔。”许芮出声。
她看见唐逐始终维持着自己的“作案”现场，身形有一点僵，似乎对这一变故没有反应过来。
“……”
“……”
“以死谢罪吧，你破坏了我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许芮浮夸地描述为，“这可是我跟某个可爱的小朋友之间的友情的见证。”
这蛋糕是江佳欣小朋友送她的。
唐逐：“……”
“抱歉。”他终于有了反应，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拿纸巾擦拭着上面的奶油，“我赔给你。”
“你怎么赔？进蛋糕店买一只？”许芮故意道，“这怎么行？依我看，只有你亲手做出来的，价值才对等呢。”
唐逐：“……我会试着做。”
“噗。”许芮失笑，“逗你呢。”
她伸出手指，从变形的小蛋糕上挑了一点奶油含进嘴里，含糊着说，“唐先生还没进过厨房吧？初体验就不要给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了……”
说完，发现男人没接她的话，抬眸看去，看见对方眼眸深晦，也正看着她的……手指。
嫌她用手吃蛋糕脏？
撇了一下嘴，她把手放下了。
蛋糕的小插曲过去，许芮这才留意到车已经停了，她到家了。
她从车上下去，正要走，被唐逐叫住。
“江教授给你的葡萄被放在后备箱。”唐逐说着，下车绕向后备箱。许芮才想起这事，也跟着去了车后面，一过去看到开着的后备箱里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纸箱，有一个是江教授给唐逐准备的。
箱子不大，许芮探手随便抓向一个。
“左边那个是你的。”唐逐阻止道，把左边的箱子搬了出来。
这不一模一样吗？
许芮扬眉，没有多问。
她没有多想，接过纸箱自己抱走了。唐逐提出过要帮忙，但许芮拒绝了。
这装葡萄看起来不大，但还挺重，许芮花了一些力气才将它搬上楼。
她怕葡萄闷坏了，进了家门后就打开了纸箱准备把里面的葡萄放冰箱里，然而等她打开了纸箱，她却发现箱子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一叠考研资料。
被精心用防水袋包裹着，放在葡萄下面。
难怪这么重。
真的太沉重了。
许芮僵硬在一旁，想起离开江家时，江教授把装葡萄的纸箱送来，她自己并没有经手，都是唐逐帮忙装车的，那个时候江教授似乎跟唐逐聊了些什么。
唐逐大概知道这两箱葡萄的不同，所以刚刚才让她搬走左边的箱子。
许芮细致地将资料收了起来。
她心里闷闷的，便去到阳台散心，在阳台待了一会儿，不经意间楼下唐逐的车迟迟未走，想了想，拿手机发了条信息：【车故障了？】
唐逐很快回复：【车没有。】
许芮满心都在那叠考研资料上，但仍然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未尽之言。
唐逐又发送了一条信息：【你住哪个房间？】
许芮：【干嘛？】
唐逐：【你的包落在我车上了，我帮你送上来。】
许芮：“……”
她终于知道那句话为什么看起来奇怪了，因为唐逐可能完整想说的话是：车没有，你故障了。
故障了，所以才不止一次地丢三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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