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晋江独发
裴巳呈的话里包含了多层深意, 大表哥是贬黜?谢家的爵位当真快要不保?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一串串的疑问打的秦可措手不及,而不只是他让自己同谢家一刀两断的话。
震惊片刻,她很快恢复了冷静。
裴巳呈见她不说话, 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声,心中泛起一丝喜悦:“阿芫, 表哥字字句句是为了你着想,若你手头紧张还没法在京中置办铺子, 我可以帮你。”
秦可抬头看他,年少时熟悉的人现在已经变得全然陌生, 她压了压心中想立马离开的冲动, 佯装天真的问道:“多谢裴表哥提醒,国公府如今风平浪静,大表哥出任崇州, 我还真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事情。”
裴巳呈唇角讽刺的勾了勾:“谢家早已在风口浪尖上,何来风平浪静?谢中丞明面上是升了巡抚,朝中谁不知道这是贬黜?崇州山穷水尽民风彪悍,先帝在时曾派出两名武将前去清缴蛮子, 可都是败北而归, 其中一个还在崇州落了残疾。”
裴巳呈的话让秦可心口阵阵发凉:“是、是么。”
“所以阿芫, 现在太子盯着谢家, 你继续和谢家扯上关系实属不是上上策,尽快脱身。”
秦可稳了稳心神, 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继续问谢家的事, 而是问:“裴表哥觉得, 太子这个人怎么样?”
裴巳呈愣了愣。
“都察院和大理寺现在应该都知晓我父母的案子, 裴表哥可知晓了?”她继续问。
裴巳呈眼中有了躲闪。
“我的确已知晓……”
“可是阿芫, 且不论陛下在时是不是真的会废黜太子,现在陛下已经病重,旧事要去努力争取,但活着的人,更是要向前看。”
秦可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她对裴巳呈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话挑不出什么错,毕竟大家非亲非故,以一个外人的立场,肯前来对她说这几句话已经不错了。
也不是人人都会待她那样的好,拼尽全力。
可正是体会过那样的好,秦可心中才觉得凉薄,也完全理解了当初裴家为什么没来接她的缘由。
说到底,凭什么呢?
“我明白裴表哥的意思了。”她语气平静。
裴巳呈微微松了口气:“那你先好好考虑一下,若想明白了,可随时派人来我府上说一声,我在西城大理寺旁的裴府。”
“好。”
秦可余光已经看见谢澜伊掀马车侧帘的动作,她亦不想在此处多留,告了别,便匆匆上了马车。
“表妹,那人是不是那个裴,裴什么来着!他找你什么事?!”秦可刚一上马车谢澜伊就连忙问,秦可缓了缓:“回府说吧表姐。”
裴巳呈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回到国公府,谢澜伊还缠着秦可问,秦可却径直去了谢洵的院子,谢洵刚刚从翰林院回来,看见两个妹妹,也露出了一丝喜色。
“二表哥,我有事问你。”
秦可一上来的严肃让谢洵愣了愣,他意识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表妹请问。”
于是秦可就将裴巳呈说的那些话大大方方的转述了出来,谢澜伊也在一边听着,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不是,他,他什么东西啊!这是在挑拨谁啊他!”谢澜伊气极了,甚至后悔没有当场下去揍裴巳呈一顿。
秦可却不是在纠结这个,她看着谢洵,神色严肃:“二表哥你说实话,那日你们去宫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谢澜伊也看向谢洵,谢洵神色逐渐变得颜色,叹了口气:“的确。大哥此去崇州,的确艰难万险,那日怕祖母担心,我们只是删繁就简,其实那日我们在宫中遇到了周培,他嘲笑一番谢家的处境,惹得四弟差点和他动了手,被大哥拦住了。”
秦可面色逐渐变得有些青白:“难怪……那日四表哥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原来是这样……”
“周培都说什么了?!”谢澜伊着急的问。
谢洵看一眼秦可,转头对谢澜伊道:“你也别管他说什么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你们也不用担心,方才这个裴巳呈的话也是夸张了,大哥是什么人啊,临走前会想不到这些?咱们家现在就是铜墙铁壁,但凡是有想害我们家的,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谢澜伊:“对!二哥这话说的不错!我还就不信了,周培还打算正大光明的造反不成?!就算他敢,咱们家也不会袖手旁观,不就是周家的血脉嘛,咱们家好像没有似的。”
谢洵去捂谢澜伊的嘴,谢澜伊挣开:“你那么怂做什么!这是在自家!”
谢洵:“我哪是怂?!我母亲就在隔壁,你想让全家人都听到不成?!”
谢澜伊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秦可从方才开始一直都很沉默,谢洵知道她的心事,放软了音调:“表妹,你还记得大哥临走前的嘱咐吗?”
秦可:“记得。”
“那就行,咱们谢家不会连一个姑娘都护不住。”谢洵没有多说,只留下了这句话。
秦可笑了笑:“嗯,我明白。”-
回了海棠苑,秦可早上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裴巳呈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想,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拼了命的在脑中利用有限的信息和线索拼凑,一直琢磨到后半日,才悠悠的合上了眼。
宫中养心殿。
皇后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小太监和宫女们都将头垂的极低,陛下病重,皇后却还打扮的雍容华贵,她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进了后殿,朝床上的人莞尔一笑。
“陛下,该喝药了。”
正宣帝喉咙里发出呜呜两声,那声音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恐惧。
但他无力反抗。
只能眼睁睁的被皇后一手捏着下巴一手灌下了汤药:“陛下躲什么?若不喝药,您怎么能早日好起来呢?您前些日子能悠悠转醒,可多亏了这幅汤药啊。”
正宣帝眼睛瞪圆,满腔的愤怒是无处表达,喉咙呜咽着,汤药溅了一身。
此刻养心殿内的人都退了下去。
皇后嫌恶的擦了擦手指,将药碗丢在一边,看着他,冷冷笑:“陛下恨臣妾,臣妾知道,可臣妾不后悔。这么多年,臣妾当这个皇后早已厌烦疲惫!臣妾唯有培儿一个儿子,所有的指望都在他的身上,可你竟然想废了他?!这叫我如何能忍!?”
正宣帝依旧呜咽着,皇后理了理袖子:“陛下别担心,您暂时还是尊贵的九五之尊,躺在这养心殿,只需接受朝臣和妃嫔的朝拜即可,来了折子和圣旨,您按个玉玺就行,是不是比您亲自执政的时候要轻松的多?”
“您别怪我,要怪,就怪您病得不是时候,更怪您有个狼子野心的弟弟!蜀王步步紧逼,若不将您先控制起来,这天下,怕真就不是我儿的了。”
皇后站起身,贴心的给正宣帝掖了掖被角,正宣帝拼命的想伸手拉她,却被皇后一把甩开了袖子。
东宫。
周培这两日心情明显不错,将自己的爱犬又拉出来在院子里遛弯,听着下头人的禀报,时不时的笑上两声。
“谢子珩走了有半月了吧?”
郑德胜:“回殿下,已快二十日。”
“嗯,那是挺久了,人在千里之外,即便是京城的天塌了下来,他也鞭长莫及。”
郑德胜笑:“圣旨当头,他谢家怎敢不接,难不成想谋反?谢大人现在快到崇州,的确也顾不上许多了。”
周培扬了扬唇:“那想必谢家最近好日子也过腻了,再去给他们找找事儿吧。”
郑德胜笑意更深:“奴才明白了,奴才恭贺殿下大喜。”
“现在道喜为时早了些,日子还长的很。”周培话虽这么说着,唇角却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郑德胜道是,后退着下去了-
“闹什么!这一大早的,是在闹什么?!”
大夫人刚刚正在梳洗,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说有人在府门口闹事,大夫人一听火气就蹭的冒了上来,急匆匆的朝外走。
“是什么人!敢跑到我谢家门口闹事了,官家和侍卫都是做什么吃的?!”
小丫鬟步履也匆匆,低着头:“是成家的人,侍卫们都不敢拦。”
大夫人一愣,成家?又是成家,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这回是连脸都不要了,直接上门来找事了!
大夫人窝着一肚子的火,走到府门口,就听见成家林姨娘正在门口如市井泼妇一样的撒泼:“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就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就是这样的做派!”林姨娘手上拿着一副画卷,那画卷里赫然是秦可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肩头,含情脉脉,两相凝视。
“大家来看看这男人的衣服,是不是太子宫中的侍卫?可怜我那小女儿,不知是不是被这对奸夫□□所害,还替秦可背了这样的骂名!”
大夫人气的手指发抖:“林姨娘,是你家主母管不了你了还是你不打算做成家人了?敢跑到这胡说八道!”
“我就是不打算做这成家人了!看着你们谢家道貌岸然人模人样的,前先日子我家老爷想给湘儿讨回公道还被你们家威胁!我就是豁出去这老脸不要了!也得让大家伙看看,你们谢家的姑娘,又是一个什么好货色!”
周围的百姓们已隐隐有围观的趋势,前些日子的流言虽然谢家处理的雷厉风行,但到底还是散播了一点出去,这近日被林姨娘这么一闹,不少人都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谢夫人名门闺秀出身,掌管国公府后院多年,打交道的也多是朝中贵妇,像林姨娘这样的妾室,从前是连话也没资格和她说的。也正是这样,这样的人豁出去后,大夫人倒还真有些无措了。
林姨娘吃准了就是这一点,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还将手中一沓厚厚的画纸朝天上撒开:“大家都来看啊!都来看啊!”
大夫人脸色铁青,朝后看了一眼:“都瞎了吗?!还不快去给我收拾了!”
府兵们立刻上前,一些人去抢夺那些画,一些人去拦住这个疯婆子。
可林姨娘显然也是早有准备,带了成家的人,“你谢家要是敢动我,就是做贼心虚!”
大夫人:“你别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你女儿做出那样的丑事是陛下已经盖棺定论了的!休想攀扯到我们家身上!”
“盖棺定论?下了圣旨了还是做了惩罚?!皇后娘娘都还没敲定这事,怎么就成盖棺定论了?!”
大夫人浑身发抖,并不准备和这个疯子多计较,只是冷冷的吩咐管家,谢家的小厮和国公府的侍卫先去驱散百姓,成家那边的人拦着,一时竟成了僵持之局。
“大姑娘,您不能去!”谢澜伊在凝秋堂听说了这事,拍了桌子就要往门口走,秦可在海棠苑亦是,连披风都没披也往门口去,清莲和杏桃在后面追着,两人脸上都是担忧之色。
也不知道那成家人是不是狗,逮住谁就咬着不放了。
门口的声势越闹越大,管事婆子跑过来在大夫人耳边低语几句,大夫人变了脸色:“拦住她们,澜伊是个急性子,阿芫听了会伤心,不许让她们过来。”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海棠苑离大门更近,秦可超了小路,比谢澜伊还先一步到了门口。
林姨娘见她还敢来,当即更来了精神:“大家快来看,这不就是那个——”
林姨娘话音未落,忽然从不远处的房梁上来了好几个黑衣人,轻功了得,步履匆忙像是刚刚赶过来的,顷刻之间就来到了谢府门口,其中一人靠近林姨娘,手指轻轻搭上她的后脖颈,林姨娘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怎么说也说不出来了。
秦可和大夫人都愣住。
“夫人恕罪,我家小娘昨日在府中受了刺激吃错了药,有些失心疯了,在府上闹了半日还不够,还跑到谢家撒野,请夫人见谅。”
大夫人:“你们……是成家的人?”
那几个黑衣人没有回话,为首一个朝后使了个眼色,剩下几个三下五除二就将成家人统统制服,还将那些散落的画全部处理了干净。
那人才大声答话:“我们是侯府的府兵,侯府林小娘失心疯了,在此叨扰,各位乡亲们也都散了吧,一个疯子的话是信不得的。”
“疯了?真的假的?”
“怎么看着不像啊……”
“不对,像是疯了,我听说成家这个姨娘端庄的很,比大夫人都像闺秀,今日这么泼,指不定是真疯了。”
“有道理。”
百姓们还在议论,那些黑衣人却将人都驱散开了,大夫人还想问话,那人却微微颔首,接着,就半拉半押的将林姨娘带走了。
谢澜伊到的时候,谢府门口竟然已经恢复了平静。
“谁?是谁在闹事?!是成家的人吗?!”
大夫人神情复杂:“没事了。”
秦可也一直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直觉告诉她,那不是成家的人。
看那人的身影,倒是和追夜有几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大表哥的人……-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将谢家门口发生的事全部尽收眼底,马车内的人放下帘子,脸色很是难看。
那人倒不是旁人,正是常服出行的周培,他本想来看个热闹,却不料又有人暗中坏了他的好事。
“殿下……”郑德胜小心问:“可要现在去传旨?”
周培手指握紧,想到那日宫宴上的恨。
谢子珩不是在乎她吗?
不是将她当个宝吗?
那他就要毁了他的心肝宝贝。
让他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平阳侯那对夫妇要脸面,竟然三言两语就被谢家人唬住了,不过出事的到底也不是他们的嫡出女儿,于是周培去找了这个女人,自己的亲女儿被人陷害了清白,她总豁得出去。
若是成了,周培便要等着秦可上门求他。
若是不成……
周培勾了勾唇,那更好。
他缓缓的摊开昨日他交给林姨娘的那幅画,吩咐:“去,继续命人传,就说这画上的人是孤,与秦姑娘暗生情愫心仪已久,在江南情不自禁,才换了常服见见自己的心上人。他们否认林家那个女人的话,孤就帮帮他们,将这些话传开了,再去传旨。孤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怎么能在这时候不添把柴火?”
郑德胜不禁给自家殿下竖起一个拇指:“殿下真是厉害,这可是连环计。”
周培勾了勾唇,郎情妾意,他就不信,秦可还敢抗旨?
作者有话说:
在赶了在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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