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晋江独发
出了这事儿, 谢家的气氛又降至了冰点。
秦可站在宝真堂,老夫人也是气愤不已。
谢洵上朝还未归来,几个爷们儿都不在, 所有的女眷都因为这事犯了难,还是秦可自己鼓起勇气道:“外祖母, 此事因我而起,我——”
“表妹!”谢澜伊打住了她要说的话, 以为她想自己一个人扛。
秦可朝她笑了笑,“表姐误会了, 我只不过是——”
“圣旨到——”
一道洪亮的嗓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外头。
又是圣旨?
什么圣旨?
陛下还病着,这怎么接二连三的圣旨就让谢家来了?
大夫人站了起来:“都慌什么,老婆子我出去看看。”
全家人来到正院, 来传旨的今日是郑德胜,而不是陛下身边的御用公公。
老夫人站在正堂,上下将人打量了好几眼:“老婆子我想问问,是什么旨意?”
郑德胜:“自然是陛下的旨意, 老夫人, 还辛苦您家秦姑娘接旨。”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秦可身上, 秦可定定的看着郑德胜, 沉默不言。老夫人呵呵笑了一声:“那你先念吧,念出来我们再考虑接不接。”
郑德胜:“老夫人, 这是陛下的圣旨,您不跪下, 奴才怎么念呢?”
“笑话!陛下的圣旨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念!既然陛下派了你来, 那就是礼低一级, 等你念完, 我们再行接旨大礼!”
郑德胜磨了磨后槽牙,这圣旨虽的确是陛下的,但怎么来的他心知肚明,因为心虚加上谢老夫人的威仪,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敢真的让老夫人跪下,只好咬了咬牙,打开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庆国公谢家之女秦可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秦可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秦可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郑德胜话音刚落,秦可就变了脸色,谢澜伊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挠人,被大夫人拦住了。
老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陛下赐婚?!”
郑德胜:“是。劳烦秦姑娘接旨。”
秦可未动,老夫人重重的敲击了两下地面:“简直是笑话!朝中动荡不安,陛下连朝政的事都忙不过来,竟还有闲情逸致选太子妃?郑公公,你莫欺负老婆子我人老眼花,你这圣旨,莫不是个假的吧?”
“放肆!”郑德胜道:“您看不起奴才一介阉人也就罢了,奴才今日是代表陛下来的!您这是对陛下不敬!”
郑德胜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我谢家门口拉屎放屁?!”
是庆国公的身影。
庆国公虎背熊腰,和谢洵同时进门,郑德胜脖子一凉,就感觉后脖颈被人捏住了。
谢洵像提溜一只臭蟑螂一样将他赶到一边,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扯过他手中的圣旨,看了一眼,嗤笑。
“什么东西。”
接着,那道明黄黄的圣旨就被他当做垃圾一样扔到了花坛旁的水沟里。
“你、你们这是大不敬!你们是要谋逆吗?!”
“滚一边儿去!小爷给你脸了是不是?!要多远滚多远,再敢放一个字,今个儿让你出不了谢家的大门!”谢洵脱下官袍,就是一活脱脱的恶霸,偏偏这恶霸模样格外的出气,谢澜伊哼了一声,拉了拉秦可的手。
秦可这会儿才从浑身冰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感受到这样被家人拼命维护的感觉,眼眶又红了。
郑德胜是连滚带爬离开谢家的,刚出谢家还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他龇牙咧嘴的,身边小太监上前关心,也被他一脚踢开:“回宫!”
他非得好好在殿下面前告谢家一状,藐视天子拒旨不接,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郑德胜走后,谢家人回到了宝真堂。
沉默片刻,老夫人开口问:“老大,你说说现在这事怎么办?”
庆国公:“母亲不必担心,儿子今早已经联络了朝臣,现在勤政殿外诸多大臣们都在集体请求面见圣上,也不是这一桩两桩的事了,最近朝中诸多旨意都十分的古怪,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有所怀疑。”
老夫人嗯了一声:“可不管怎么说,周培盯上了阿芫是事实,现在唯一的法子——”
“外祖母!”秦可此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朝老夫人跪下。
“外祖母,是我连累了谢家,我方才想了许久,或许……我今日离开谢家,能让此事出现转机。”
谢澜伊:“阿芫你胡说什么!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个裴巳呈的话了吧!”
秦可:“不是表姐,我的意思是说,方才那个旨意上说我是谢家之女,若我抗旨,便连累整个谢家,我想若我脱离谢家,即便抗旨,也与谢家无关。”
谢洵:“我不同意。”
“大哥临走前嘱咐我好生照顾表妹,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秦可还预劝说,老夫人抬手示意:“都停一停。”
“阿芫呐,外祖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个好姑娘,但是这事现在绝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无论你是不是谢家的姑娘,无论你接不接这个旨意,现在有人摆明了是要针对谢家,和你无关。”
“外祖母……”
庆国公:“母亲说的是,澜伊,扶你表妹起来。这个事情无需再坚持。”
谢澜伊连忙上前,秦可只好先起了身。
“大哥走的时候告诉过我,如果太子真的对谢家不利,让、让我把这个给大伯。”谢洵犹豫了一下,忽然道。
二夫人跺脚:“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还不快给你大伯!”
谢洵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上去。
庆国公接过,两三下看完了。
他点头:“我儿果然想的周到。”
“上面写了什么?”
庆国公收起信纸,眼神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全家人愣住-
郑德胜火速的赶回东宫,正准备在周培的面前狠狠参谢家一本时,却发现东宫并没有周培的身影,一个小太监见了他,赶忙跑了过来:“郑公公,您可回来了!”
“殿下呢?!”
“殿下去勤政殿了!”
“出什么事儿了?”
“还不是因着那一群大臣的事儿,太子殿下现在被人逼着非要进去面见圣上,皇后娘娘也着急上火着呢!”
郑德胜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往勤政殿跑去。
“啪!”皇后怒极,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我早就说了让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切莫惹是生非,千万要稳住大局!你倒好!今天还弄出一个什么劳什子赐婚圣旨去了谢家!你就这么忍不住?!偏偏要将把柄往人家手上递是吗?!”
周培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母后……”
“你别叫我!你以为你现在能用手中的权利颁布几道圣旨?你父皇是病了,不代表他死了!现在朝中多少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们母子两,你倒好,仗着有玉玺了是吧,可以为所欲为了?不就是一个女人,犯得上吗?!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周培听了这话,心中也暗暗后悔。
“可是我就是想让谢子珩痛不欲生,想让他死!”
“人已经快到崇州了!你想怎么折磨他有千万个法子,你坐稳了那个位置也好,派出暗卫刺杀也罢,谁都管不了你,可你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落人把柄!现在好了,外面跪了一片乌压压的大臣,你说怎么办!”
周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变成了狠厉。
“我是太子,您是皇后!他们还敢逼宫不成?!父皇本就还病着不能处理政事,太子监国合情合理。”
皇后气的在宫中踱步:“糊涂啊你,他们不敢,蜀王也不敢吗?!合情合理?我也希望你监国合情合理,先前你犯下的那些糊涂账还被御史咬着不放,蜀王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有了犯上作乱的借口,太子行为不端,他也是周家血脉,自然有机会上位!”
周培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周家血脉……他忽然忆起了一事,连忙道:“母后,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必须要立刻向谢家动手。”
“什么意思?”
周培这才将在江南柳阿绿产子一事和盘托出,他对柳阿绿母子身份的追查也正是在回京之后断了的,接着就发生了宫宴的事。照这样来说……
“母后!必须立刻派人杀了他们!谢子珩一定是早就算好了这一切,他现在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事,当下脸色灰白,踉跄坐倒在凳子上:“你怎么没早说……”
“谢家早就居心不良!儿臣一路被他设计,谢家又早已像个铁桶一样,母后,您不可再犹豫了!”
皇后眼中浮现杀意,可偏偏此时,外头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小太监,路差点都走不稳了,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蜀王,蜀王说您有挟持天子的嫌疑,已集结大军,朝宫中而来!”
周培大惊。
再看皇后,眼中忽然失了焦点:“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蜀王突然起兵,自然是庆国公在其中添了一把火的缘故。
也正是因为此时起兵,这抗旨拒婚的事便得以不了了之,谢澜伊闻言松了口气,当然,也在海棠苑将周培破口大骂了一番。
秦可心头被担忧笼罩着,却是高兴不起来。
真的开始打仗了。
而周培就像阴魂不散的人,有一必有二,她一天不嫁人,他一天就会紧盯着她不放……
“表妹。”
谢澜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秦可回过神:“表姐。”
“别想啦,太子现在忙着去对付他皇叔呢,顾不上这些的。”
秦可嗯了一声:“可是……后面呢?”
“后面?后面自然有大伯他们呀,你该不会以为这是缓兵之计吧?我看现在京中形势反正已然乱了,不如让他们乱的更彻底一些。”
“表姐这话……”
谢澜伊眨眨眼:“想不想去看看宁哥儿?”
宁哥儿?
电光火石般,秦可忽然明白了。
她真傻。
大表哥一定早就安排好一切了。周宁是端王的血脉,那就是周家的血脉。蜀王可以起的心思,周宁为什么不行?况且论才德,当年的端王,怕不是比正宣帝还要配得上许多。
秦可也总算是明白了刚才那几个字的意思,她茅塞顿开,连忙点了点头。
“走咯,去看看咱们家的大宝贝!”
小周宁现在是谢家的开心果,谢澜伊和秦可开开心心的往过走,只是刚出海棠苑的大门,清莲便上前道:“姑娘,裴公子来了,说是有事找姑娘。”
谢澜伊一听就火大:“他怎么又来了?!”
清莲:“裴公子是递了帖子进来的,来者是客,现在在迎松堂,他说是有重要的事见您。”
秦可脸上的笑慢慢淡了:“我知道了。”
谢澜伊:“表妹别去!”
“不。”秦可摇头。
“我隐约觉得,我这个裴表哥似乎知道很多事,我得去一趟。”
谢澜伊急了:“那我和你一起!”
秦可笑了笑:“好,只是表姐别露面就行。”
“没问题!”
秦可回屋换了衣裳,带了帷帽,一盏茶的功夫后,便到了迎松堂。
裴巳呈果然在这。
“裴表哥。”
裴巳呈站了起来:“表妹。”
“裴表哥找我有什么事?”
谢澜伊此时在迎松堂的耳房里,竖起耳朵听着。
裴巳呈倒是也直接了当:“我听说了今日圣旨的事,来看看表妹。”
秦可笑了笑:“让裴表哥见笑了。”
裴巳呈脸色有些复杂:“太子殿下他……他是何时与表妹相识的?”
他其实是想问太子何时对她有了意思,只是到底没问出口。
秦可笑了笑,当知道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去江南的路上,与他偶然见过几次。”
“你还回了江南?!”
秦可看他一眼,这才明白他是当真什么也不知道,“是,两个多月前才回了京。”
“原来是这样。”裴巳呈摸了摸鼻子,忽然感觉到了窘迫。
他初来京城,向她写了信,又在她铺子开业寻上门去,说没有别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在裴巳呈的心中,她不过是孤苦伶仃的一个小姑娘,他入了京,升了官,若伸手给她庇护,对她当然是好事。
却不曾想,她竟然是太子看上的人。
裴巳呈心中不禁懊恼自己的莽撞,却又感到一丝庆幸。
他所有情绪的变化都被秦可收入眼底,她笑了笑:“裴表哥今日来,就是问这个的?”
“不。”裴巳呈忙道:“我是想问,表妹抗旨……我总有些担心。”
秦可侧过身去:“没什么,抗了便抗了,要杀要剐他朝我来便是,我是万万不可能嫁给他的。”
裴巳呈目露疑惑:“为何?……表妹是不想当太子妃?”
秦可忽然觉得好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是,我不想,而且我已定了亲,又怎能再答应他?”
“你定了亲?!”裴巳呈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惊讶了,惊讶过后却是满脸不信,他如今在大理寺当值,早已将秦可在京一年多发生的事查了个干干净净,从未听说她已定亲。
可不信后,却又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连她去了江南的事都没查出来,这不合常理,除非……有人故意隐瞒……
“我定亲之人,便是大表哥。”
秦可字字句句,郑重无比。
如同一阵阵惊雷,炸在裴巳呈头上。
“谢、谢中丞?!”
“是。”
裴巳呈起初感到惊讶,然后又是不解,再然后反应过来,原来如此……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良久,他才苦笑。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自作多情,更是多此一举。”
秦可摇头:“裴表哥关心我,我很感激,只是,大表哥处处为我着想,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选择。”
裴巳呈叹了口气。
“那看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本不必说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城西的一桩宅院,本打算让你这两日就搬出来的,现在看来,倒是白费。”
秦可眼眸动了动。
裴巳呈:“可如今朝政之事动荡,蜀王已起兵,你能躲的了一时,哪能躲得了一世呢?你甘愿留在谢家,想必是对谢中丞无比信任,可是崇州遥远,蜀王和太子哪个都不是善茬,将来,你的日子……”
裴巳呈又看她一眼:“若谢中丞在你身边,我倒是能放心一二。”
秦可眼眸彻底亮了亮,抬头看向他。
“裴表哥方才说什么?”
裴巳呈愣了愣:“我说,若谢中丞在你身边……”
秦可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躲出谢家有什么用?
京中的风浪早已席卷每一处,现在周培和蜀王争得你死我活,她何不趁着这个时候彻底躲的远远的?
既可以不连累谢家,还能让周培断了心思。
至于躲到哪里去……
秦可扬唇笑了笑。
“裴表哥此言,当真是给阿芫解了大难,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裴巳呈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却听出小姑娘忽然雀跃的心情,他也笑了笑:“若能帮上你,便好了。”
秦可亲自将人送了出去,谢澜伊也从狭小的耳房走了出来。
“表妹,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明白,你谢他做什么?”
秦可摘下帷帽朝她笑了笑:“他点醒了我,我当然要谢他。”
“点醒你?”
秦可重重点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我要去崇州。”
“我要到大表哥身边去。”
作者有话说:
呼~~舒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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