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门
此刻已步入晚秋，天气渐寒。
陵山山脚冷风阵阵，刮起了尘土，又卷落了树叶，吹动了登山少年的白衣，捋起长发露出少年平静的脸庞。
“最后九层。”
这会最后九层只有石耀与廖信白两人，其他人都还在前四十层苦苦挣扎着。
两人一人停留在四十五层，一人停留在四十四层，均都面露苦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承受着巨大的苦难，没有注意到黎明也登上了最后九层。
倒是山下众人对有人再度登上最后九层赞叹。
最后九层的台阶与前四十层一样，由白色岩石筑成的台阶看起来非常普通，没有一丝特别之处，其上也未刻画玄妙的符文。
但就是这看似普通的台阶却让黎明感到一丝惊悸，仿佛往前一步就将踏入另一个世界般，与前四十层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致使黎明在此停下了脚步，他在感受着最后九层传来的蕴意，也趁此调息，毕竟一口气登上了四十层台阶也对他带来极大的消耗。
“呼”
终于，黎明呼出一口浊气，往前踏上。
没有前四十层那种压迫肉躯与心灵的压力，宛若踏上普通的台阶一般。
突地，黎明瞳孔收缩，表情剧变。
这一刻滔天杀意传来，宛若置身于荒古战场，面对着杀气冲天的千军万马。
霎时千军万马一声怒吼，对黎明有深仇大恨，杀意凝聚成实质直击。
台阶上黎明脚步踉跄。
“要失败了吗？最后九层哪有那么容易。”山下有人出声。
“不过能一鼓作气登上前四十层台阶也是天资不凡，但...咦？”
在众人以为黎明身形不稳要从第四十一层台阶落下时，却见那白色身影仿佛扎根在台阶之上，身形缓缓立正过来。
山门上素衣青年面带微笑，有些期待。
后九层每一层的考验都不同，每次也都不同，随机变换，看黎明的表情变化作为已久的接引人，素衣青年不难猜出黎明这一台阶面临的是什么。
杀意，这一层从某种意义上可能是后九层中最难的一层。
孽障深的人有可能会受这滔天杀意影响心智大乱入魔。
以往就有杀业深重的人来此考核，受杀意影响勾起己身魔障，在这一层入魔，变作白发杀神，要将山下众人屠尽，最后还是他出手制止。
也有心灵脆弱的人踏上这台阶直接重创，滚下台阶，半个月还未能恢复。
而踏过这道台阶的目前最多的就是直面应对，或者任杀意侵袭熬过这一台阶。
前一种方法需要有足够面对千军万马的强大心志，反之便会受其害，所以两种方法中后一种占多数。
如石耀与廖信白便是已后一种方法登过，两人多次尝试，早已摸清了这道台阶考验，是以选择了这种最为安全的方法。
此刻黎明并未从那恐怖的杀意中挣脱出来，未能从这滔天杀意中走出就无法再往上一步。
他是第一次登山，是以他也不知道用何方法再迈前一步。
杀意如巨浪狂潮，层层席卷而来，要将他拉进漩涡之中，稍有不慎就是精神崩溃，迷失自我。
原神功运转着，却发现在精气神提升至巅峰的情况下依旧无法抵抗这股杀意。
杀意本就不以力量的形式存在，相当于一种影响人心神的意念。
“如何应付。”黎明心中沉吟，此刻他想到面对燕天华时，对方对他毫不掩饰的浓浓杀意。
对于对方的杀意他为何不会与在这里一样受影响。
是对方的杀意没有这里浓烈？
不过对于对方的杀意不受影响，想来一是对方实力并未强大到仅靠杀意便能影响自己，二是自己对对方的杀意不在乎，或者是无视？
“对，无视，我是否可以无视这股杀意。”黎明豁然开朗。
这股杀意滔天，要怎样才能无视，黎明想到了转移注意力，将思想转移至他处。
平天岭有一道瀑布，万尺之高飞流直下。
八岁的小黎明上半身赤裸扎着马步蹲于瀑布之下，在浩大宏伟的瀑布面前他显得极为渺小。
却以肉体之躯承受着这河水直下的恐怖冲击。
他的背部通红，丝丝血迹渗出，稚嫩的脸庞露痛苦之色，却咬牙支撑着。
旁边，一位年约四十面貌俊朗，颇有几分黎明长大后样子的中年男者负手而立。
赫然是黎明的父亲黎枫。
黎枫气息内敛，宛若一位普通凡人，唯有那一双黑色眼睛，深邃不见底，把宇宙星辰都纳入其中，让人深陷其中。
他看着瀑布之下艰苦的黎明却面无表情，对于儿子的修炼他严格对待，不比培养地幽种子松，甚至更加严厉。
许久，黎枫道：“好了，今天便到这里。”
闻言黎明并未立马离开瀑布，而是沉淀了一会，呼出一口浊气才走出瀑布。
“老爹，我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能不能教我枪法。”小黎明脸露期盼。
此刻黎枫也没有刚才的严肃脸色，神态变得懒散起来，“不行，不先把肉体淬炼强大，练什么枪法。”
小黎明不满道：“那大哥为什么不用这样。”
黎枫瞥了小黎明一眼：“你大哥跟你走得路不同，他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在地幽出过任务，手沾鲜血。”
黎枫鄙视地看着小黎明：“你呢？鸡都没杀过吧？”
“谁说我没杀过鸡，我那天就杀过一只彩色羽毛的鸡烤来吃。”小黎明脸憋得通红，激励辩解着。
黎枫当头一敲：“好啊！我那五彩灵鸡是被你吃去啊！我还指望着它生蛋孵出一窝小鸡呢！”
看着小黎明委屈的神色，黎枫毫不在意迈步走去，“今天你大哥回来，你老妈做了一大桌好菜。”
“有那个五彩灵鸡吗？”
“滚！”
台阶之上，黎明面带微笑还未曾从回忆中走出，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
顿时，场景变化，回到了平天岭遭血洗那天，黎母含泪送走黎明。
“娘！”黎明悲痛大喊。
“活下去，明儿。”
终究黎明必须把这股悲伤压制下去。
四十一层台阶上，黎明脸露悲痛之色再度向上迈去。
之后每一层台阶黎明停顿得时长时短，他的神色在变换着，时而欣喜若狂，时而悲痛欲绝，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萎靡不振。
一步一步，却是在经历着百般往事，也是在磨炼他的心志。
不久尽是超越了前方石耀与廖信白二人，来到第四十八层。
停留在四十七与四十六层的石耀、廖信白二人，不论在经历着怎样的困境此时也看见了超越他们的黎明。
无不都惊讶，险些脚步不稳落下，使得两人赶紧稳定心神，知道此时不是好奇的时候，再度提起心神面对台阶的苦难。
而山下的众人早已惊叹连连。
“要成功了吗？就剩最后一个台阶了。”
“一鼓作气登顶的我在此这么多年也未见过几个呀。”
有一人说道，他年约三十，下巴残留着剃不干净的胡渣，早在十年前他就来此登山，但奈何天资不够，无数次登山也未能成功，到后来干脆在山下小镇安居下来，闲暇之时便过来看这些跟当初的他怀着求学之心的少年郎登山。
“动了，动了，最后一层了。”有人激动大喊，若能在今天见到他人登山，不仅是一桩美事，也是借他人之事迹坚定了自己的求学之心，四十九层台阶并非无法登上。
黎明左脚迈上第四十九层台阶，面带安宁有着丝丝微笑，右脚带上并未停留，而是再度往前踏上。
登上了！
登顶了！
山脚下众人哗然，任谁都没想到这最后一步竟是如此简单自然，仿佛普通人踏青登山。
山门前石碑旁，素衣青年微微惊讶，随即转化为欣喜，赞赏看着一袭白衣的黎明。
黎明也一眼见到了石碑旁的青年，见其身着普通素衣却有一股难言的清冷气质，仿佛古书中所说的修道中人。
在此的，又具有如此气质的，一想便知道是道院中人，开口叫道：“前辈好。”
素衣青年微笑着摆摆手：“我名李乘风，如今你踏入山顶，已是半个道院中人，唤我师兄即可。”
“乘风师兄。”闻言黎明也不拘谨，作辑道。
李乘风微笑着点点头，道：“再看看这两人能不能登顶一并带你们入门。”
黎明点点头，立于乘风旁边。
往下望去，石耀与廖信白此时两人均停留在四十九层，并肩而立。
两人汗流浃背，面目狰狞。
“道院山门四十九层台阶，前四十层考验的是人的肉体与心灵。”
“而后九层考验得则是人的心境，面对各种变幻时的心境。”李乘风的声音如清风一般，徐徐传来。
“杀意带来恐惧、魔念，亦有无处可寻自身滋生出悲痛，或是由某一道往事产生的执念，念由心生其实这万般感受都来自于你自己的内心，说是考验心境也可以说是在打磨你的心魔，亦是在淬炼‘道心’。”
“眼下这两人怕是就沉溺在自己的执念间。”
黎明看离山顶仅有一步之遥的两人，面目纠结变化着，身体时而颤抖，却始终无法再迈前一步，仅差一步便是登顶，成为半个无数人艳羡的道院中人。
“执念与通透只在一念间，就如这台阶一般，仅需踏前一步便登顶。”李乘风微笑着，继续道。
“不过许多人穷极一生就是停留在执念这一步。”
“你可能会想，这只不过是一道考核，为抓着人的心念紧追不放，既然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执念，心中自然有不通之处。”
“但道院之所以是道院便在此，道院要求每一个弟子都有一颗通透豁达的心，都有一颗晶莹稳固的‘道心’，虽无法要求弟子一直保持着这样一颗‘道心’，但至少入门时能将这样的一批人从一堆黄沙之中如宝石一般从中筛选出来。”
黎明暗道道院考核当真严厉，甚至无情，许多人就因挣脱不出执念，而耗费多年时光未能进道院，道院这般无情，不能考虑到来人求道之心的坚定网开一面吗？
但想想便也释然，修炼一道本就存在各种艰难忐忑，更加无情也有。
无数人求道，但仅凭道院又如何能传教天下人呢？
“我观你执念不浅，但为何能一步踏上呢？”李乘风笑眯眯看着黎明道。
黎明顿时心中一紧，刚才左脚踏上第四十九层时，便勾起了他的复仇之心，他心知这一台阶之难，不敢停留借着上一台阶的心境试着一鼓登顶，没想到竟成功。
可以说这其中有投机取巧的成分，这会乘风谈及此事，不由心下紧张，怕其追究称此番登顶不作数，毕竟这四十九层人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步经历着台阶之上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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