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另一种过程(7)
说是第二天梁书媞出了院,就让程清玙回香港。
但程清玙就是要走,也要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后再走。
先是一起回了梁书媞父母的家,最近就让她和家人住一起,有个万一能好照应。
梁书媞去浴室洗澡的时候,程清玙把在药店买的东西拿出来给王昭霞和梁国伟交代。
“书媞其实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她潜意识可能会出现一些胸闷和呼吸不畅的感觉。”
“临床上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一说,现在还不清楚书媞到底什么情况,到底严不严重,但希望最好没有。”
“这是氧气罐,她要是实在觉着难受,你让她用一点也行,就当心里安慰,但是不要多用。”
“这是血氧仪,夹手指上就行。”
“要是出现不能应付的情况,及时去医院也行。”
“叔叔阿姨,我就回去香港几天,急事处理完就回来了,还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王昭霞和梁国伟把这些一一牢记在心,他们再清楚不过这几天程清玙的辛苦,哪里还敢责怪。
“小程,叔叔阿姨知道你作为医生的身不由己,我们明白,谢谢你这几天了,你放心去,小媞这里有我们,我们能照顾好,没问题。”
等梁书媞就洗完澡出来,一起吃过饭,程清玙就要去机场了。
梁书媞把他送下楼,临别时,到底是把那晚上想抱没抱成的拥抱给抱了。
两人拥抱着,程清玙忽然在梁书媞耳畔道:
“要么和我一起去香港吧。”
一阵风凉风吹过,程清玙把梁书媞再往紧抱了抱。
梁书媞就算再贪恋他身上的温度,也还是拒绝了,
“不了,过两天还要回院里写事故报告了,不想来回跑了。”
话说出来,又觉着来回跑的人一直是程清玙,自己还没跑又觉着麻烦了。
她松了怀抱,对他道:
“我想了想,要不,你也别折腾了,这次回去,就安心在香港待着,等我过来找你吧。”
程清玙笑了下,摸了摸梁书媞的头,
“我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我不觉着辛苦,这比做一天手术,轻松多了。”
“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别让我担心,好吗?”
梁书媞点点头,
“你也是。”
后来,程清玙再亲了亲她,就上车离开了。
梁书媞看着黑色的轿车驶入车流,逐渐隐去。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
得知梁书媞出事的亲戚和朋友,都到家里来探望她,她基本不出门。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某一件事的发生,停止转动。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死亡之后,就是葬礼和追悼会。
梁书媞再出门,就是去参加那位同事的葬礼。
陕西这里,还没有完全施行火葬,很多农村人,还是更倾向土葬。
她记得和这位同事在一起工作时,他们也曾聊过生死。
她的这位同事说,他家里是农村,有很大的一片梨树园。
他的父母以后去世了,他就把他的父母葬在梨树园里,每年4月,梨花开满,就算清明上坟,看到满园春色,心情也能好一点。
等他死了,他就让他的子孙,把他葬在父母跟前,也在那片梨树园里。
9月的最后一天,西安又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梁书媞还是头一回去殡仪馆,这次追悼会是研究院承办的。
她进到大厅,正中央放的便是去世的人的照片,那是他们入职时统一办理的证件照。
再看到侧边站的那两位哭泣的中年人,一男一女,都很瘦,也很黑,一眼一看,都知是在田间经常劳作的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眼前的画面。
大厅的中间,放的就是她同事的遗体。
脚下的步子,千斤重,梁书媞就连这个门框都踏不进去。
如果,当初对她的救援再晚那么一点点,那今天,殡仪馆举办的,又会是谁的葬礼,哭泣的又会是谁的父母。
土堆坍塌的瞬间和被压在黑暗之中的画面又开始在梁书媞脑海中闪回,胸闷的窒息感席卷上来了。
梁书媞往后退了一步,深呼吸了几口后,下了台阶,撑着雨伞,狂风暴雨中,头也不回的从殡仪馆离开了。
劫后余生,一种痛苦结束的同时,伴随的将是另一种痛苦的开启。
因为遗迹塌方事故,整个陕西省的考古作业全部进行安全整顿和培训。
梁书媞回到研究院,熟悉的同事还好,往往那种半生不熟的人,和她擦肩相遇时,她都能感到他们眼中的探究和好奇。
你以为搞文化的人,有涵养,讲道理,明辨是非?
可是,太阳底下无新鲜事,龌龊嘴贱的人,到处都有,和干什么工作,没多大正相关。
院里开始有人乱扯,开玩笑,说去年咸阳匠王村事故,就有这个女生。
今年这个事故,还有她。
以前好几年都出不了一个安全事故,结果这一两年出这么多,还老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叫梁书媞的人,不是八字不好,不适合干考古,就是八字太硬,专克她身边的同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梁书媞的耳朵里。
有人估计是吃瓜给别人发消息,但不小心把截图发错到了有梁书媞在的工作群里,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间。
*
一个礼拜后,程清玙再回西安的时候,见梁书媞的第一面,心里震了一下。
才短短几天,人一下瘦了好多,下巴越尖了。
厨房里,梁国伟今天做饭,梁书媞在里面打下手。
客厅里,只有程清玙和王昭霞。
“阿姨,书媞最近胃口不好吗?”
别说梁书媞了,经这么个事,王昭霞自己也瘦了。
“我每天做的都是她爱吃的,她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她胃口这么差。”
“以前家里的碗,她能吃饭吃两碗,现在就吃半碗,要么连半碗都不吃,光吃点菜。”
“还有啊……”
王昭霞看了看厨房,
“我听你叔说,他发现,小媞现在晚上睡觉,一晚上一晚上不关灯,还不是说光开的台灯,开的还是大灯,你说灯这么亮,这样能休息好吗?”
“吃不好,睡不好,能不瘦吗?”
“哎,但你跟她聊天啥的,好好的,跟你又说又笑的。”
程清玙听了后,因为这几天没在跟前,梁书媞不说,他还以为她恢复的不错。
现在一看,多少是有些创伤后应激障碍。
“阿姨,要不,今天吃过饭后,我就带书媞去我那儿住几天吧,离公园也近,随时散步,您也辛苦几天了,好好歇一歇,交给我吧。”
*
夜晚,玫瑰园里,程清玙在阳台跟母亲李咏霓回电话,在说梁书媞的情况。
等打完电话的时候,客厅里不见梁书媞身影。
他最后去了书房,门打开,梁书媞神情严肃地皱着眉头,盯着平板看。
“书媞?”
梁书媞没有反应。
“书媞?”
他声音放大了点,梁书媞吓了一跳,立马先把平板的开关一按,屏熄灭了,才看他:
“怎么了?”
“不是说要下楼走走?”
“哦,好,那你等我,我去换衣服。”
两人在楼下走了很多圈,梁书媞实在是走不动弹了,才被程清玙同意回家。
她回去洗澡的时候,程清玙去了书房。
不再似从前,他点开了平板,输了密码。
平板解锁以后,跳出来的,是梁书媞没来得及退出的微博页面,塌方事故新闻的评论。
“考古不就是带着证的盗墓者吗?活该!”
“反正都是损阴德的。”
“墓主人显灵了,让你们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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