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带他回家
池时笙也感受到了教室里的低气压，她没多想，安安静静做着笔下的数学题。
最后一节课距离下课只有五分钟，正当所有人以为这节课会平安无事度过的时候，前门忽然被推开，打断了所有人做题的思路。
大家统一地抬头看向前门，只有班主任看着那人，黑沉沉的脸就像是一点点往下滴墨汁一样。
可当池时笙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之后，手里的笔倏然攥紧。
是他？是那个在书店里的人？
许渡没穿统一的校服，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卫衣，甚至裤子还是那件短裤，只不过单肩上多了个背包而已。
站在一众校服打扮的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进门就扫视了班里一圈，眼神里带着冷漠和蔑视，眉间还带着些残余的戾气。
真的……很狂……狂得不像是个新来的学生。
而且……很好看……好看得也不像个男生。
一向沉默的池时笙更加沉默了。
班主任脸色非常不好，可许渡就像缺少感官一样，并没有出言搭理讲台上的老师，反而就杵在讲台前，一种刻意作对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教室。
空气都沉寂了很久，最终还是老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可说话的语气依然是憋着一口气一样。
“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学生，介绍一下自己。”
也许是感觉没什么可介绍的，也许是没兴趣让别人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自己，他只是像个人一样常规地说了两句。
“我叫许渡，职高来的。”
很独特，很拽，有一种惹不起的感觉，甚至仿佛下一刻他的拳头就会招呼在脸上。
原来那天在书店里还算跟她好好说话啊……
池时笙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老师点点头，没什么表示，然后指了指教室后面一排的空位置，示意那里以后就是他的领地了，随手一指的动作有种掩饰不住的嫌弃。
许渡环视教室的目光缓缓定格在池时笙身上，他眨眨眼，轻笑了下。
笑容很轻很浅，和没有一样，但是池时笙还是看到了，因为在那一刻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忽然有星星闪烁。
池时笙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写笔记。
原来他叫许渡，原来他还是个学生。
许渡是踩着点来的教室，当他刚刚把书包放在书桌上，放学的铃声就响了。
班主任揣着卷子离开教室的一刹那，大家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偶尔有几个好奇心强的同学不太好意思地把目光投向最后排，又悻悻地收回目光。
只有最后一排的许渡，还在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翻找东西。
池时笙的出租房离学校并不是很远，她平常也不怎么着急，于是收拾收拾着，整个教室就剩了他们两个人了。
许渡坐在最后一排，教室前几排的灯已经关了，池时笙从后门走就势必会路过许渡。
她犹豫了。
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原地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池时笙终于鼓起勇气走向后排，只是站在许渡面前那一刻，她瞬间后悔了。
明明是出于礼貌，这个感觉怎么那么不对劲……
许渡根本就没想到这个内敛的小废物竟然会主动站在自己面前，正当他抬起头期待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她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叫做“追悔莫及”的表情。
然后两人相互对视着，沉默。
唔。
他有这么可怕吗？
池时笙肠子都悔青了，这时候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转身走似乎又很奇怪，情况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等了有一分钟，许渡才隐隐约约听到她说什么。
“你不回家吗……”
呵。
许渡实在没忍住笑了下。
然后池时笙的脸就更红了。
“嗯……原本是要住宿的，可是上午跟宿舍的人打了一架，没地方去了。”许渡顿了一下，然后坏心思地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怎么，你要收留我吗？”
啊？
她的表现是有这种意思的吗？
然后池时笙非常肯定地摇摇头。
但是一想到面前这个人帮过自己，池时笙又犹豫地点点头。
但是又一想到自己住的老旧屋子，池时笙又摇着头沉默了。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许渡目睹了她所有的表情，甚至都能看到她内心的纠结了，能把心里所有的想法表现在脸上，真不愧是小废物。
蠢死了。
“我……”
“你如果还不走，外面天就又晚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加了个“又”，但池时笙莫名其妙就通过他的暗示想到了那晚被围堵的经历，她的脸一下子白了。
听话的转身回家，可是在迈出教室门的一刻，她又像是打定主意一样回头。
说了句让许渡始料未及的话。
“如果没地方去，就跟我走吧。”
许渡看着她认真的脸眨眨眼睛，她的提议，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主意。
总比在桌子上趴一晚上舒服。
然后池时笙就看到许渡起身，收拾书包，然后向自己走过来。
池时笙关了教室的灯，楼道里只剩下几个走得慢的同学不着急地回家，或是彼此交谈或是拿卷子讨论问题，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高中时期挺敏感的，池时笙想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对自己不好，对他也不好。
直到走出大门，一切都相安无事。
除了门口停着两辆救护车在不停闪动着光，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一次不是自己回家，身后跟了个高大的男生，池时笙竟然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就是……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个人默默看着她，她有些紧张，紧张得连走路都不太习惯了。
许渡看着面前女孩儿走路的姿势一点点变僵硬，莫名觉得有点好玩。
以前在职高怎么没感觉出来女孩子这么有趣呢？
路灯在七点钟准时的亮起，眼前昏暗的世界被陡然照亮，路灯的光将两个沉默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但是又很有分寸的没有重叠在一起。
慢慢走到小巷子里，眼前的小废物忽然转过头跟他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她记得自己家楼上有一个没人住的阁楼，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要买，那个阁楼就被沈阿姨上了锁，如果她没记错，开阁楼门的钥匙在沈阿姨那里。
许渡头一次比较听话的站在路灯下，他抬头环顾着四周漆黑漆黑的夜景，没多少人家在这里住，附近只有几家味道还不错的酒馆。
因为味儿醇正，他来的次数还比较多。
目光缓缓定在黑暗中的某一处，那块地上甚至还残留有拖拽的痕迹，想起那个无助的身影，许渡敛下了眉目，遮住里面所有的情绪。
等了不到五分钟，池时笙手里攥着一把小钥匙出现在铁栅栏后面，许渡看到她向自己招手示意要自己过去。
许渡大步走过去。
栅栏门上锈迹斑斑，如果有心人想要闯入是连最基本的防御能力都没有的，连通向楼上的镂空阶梯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样子，只是扶手和角落已经被雨水的潮湿腐蚀得有些脆弱了。
许渡还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他虽然知道池时笙家境可能不是特别好，却也没从她身上看出任何穷酸气，见了她三次，除去第一次的意外情况，她永远都是规规矩矩穿着干净的衣服。
说不上多么昂贵和夺目，就是体面和干净。
阁楼门被打开，里面黑洞洞的，但是没有预想中那股烟尘气味。
池时笙很少来阁楼，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亮起灯，眼前有一张干净的单人床，旁边是一套擦得锃亮的木制桌椅。
看样子是自己手工做的桌椅，不过边缘都包了边，不会磕到人。
其他的就是一些木头做的小玩意儿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里。
许渡打量着四周，不算多么舒服，但他也可以接受的程度。
只有池时笙在看到那些木头做的家具时，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
在沈叔叔出事之前，这些东西也是给他们未来的孩子准备的吧。只是可惜，这么精心准备的家具，沈叔叔却出了事……
想到这，池时笙的情绪不禁有些低落，不过因为平常就比较沉默，许渡倒也没感觉出什么。
许渡把背包放在桌子上，桌子被擦得很干净，一点点灰尘都没有，看样子是经常有人来这里打扫。
接下来他也并不打算回学校住，家里也不打算回，如果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那也只好在这里住了。
许渡高大的身子沉下来坐在窗边，床单被罩很干净，有阳光的味道。
他看向门口有些发呆的池时笙，“喂，介意我多住几天吗？”
池时笙摇摇头。
还是没有说话，许渡忽然就很想把她的嘴撬开，明明声音也挺好听，就是不愿意张嘴。
挺气人。
许渡接着问，“那一天算多少钱的房租？”
池时笙又摇摇头。
他给的报酬太多了，她不能要。
像是被她的态度打败，许渡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你休息吧，我在楼下。”
池时笙觉得不说话有点不太礼貌，三思过后硬生生憋出这么一句，然后关门下楼，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他。
许渡看着忽然关上的门，深觉这个小废物奇怪得很。
坐在窗边，许渡舔着牙忽然笑了下。
看来转学生活也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无趣。
有意思。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亮屏，一条电量不足20%的消息框弹出来。
嗯……行李和充电器都在宿舍……
手机被嫌弃地扔在床上，许渡坐着看着木质地板的缝隙发着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大手抄起没电的手机，打开门走了出去。
楼板传来脚步声，楼下刷牙的池时笙不适应地攥了攥手指间的牙刷，手上加重了力气，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别再瞎想。
许渡没来敲她的门，只听到铁栅栏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看样子是出去了。
不过一个男生自己晚上出去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池时笙呆呆地对视着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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