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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孙家四爷


清晨,道士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想送他去医院,道士虚弱说让他睡一觉就好。

  主家想要让道士在家休息,道士摆手拒绝,让我带他回家,还不许其他人跟着。

  醉酒的道士上车就吐,不管是四轮子还是马车,只要一动,道士难受的面目扭曲。

  我心如刀绞,后来,我尝试着用板车拉道士,道士的反应稍微减小了一些。

  曾经以为道士是《七龙珠》中的龟仙人,一个老不正经的小老头。

  可到动真格的时候,道士连命都不想要了。

  昨晚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院子里妖风四起,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道士还能对着空气谈笑风生,一饮再饮,说出来让人心疼。

  哎,道士纯爷们。

  用了五个来小时,我才把道士运到家。

  我想把道士背进房间,道士呜咽嚷着要我别碰他。

  道士睡在院中的马车上,身上盖着破被子,宛如不孝子孙让亲爹在院子中等死。

  苦主一家也很讲究,虽说不让跟着,但人家也一直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可能是怕道士出事,也可能是怕我拉不动道士。

  道士躺在院中,苦主家的男人也坐在院子里,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不多时,有个男的来了,听对话是苦主二哥,人家送来一四轮车的东西,新棉被,新家具,那感觉像他娘的送嫁妆。

  道士昏睡不醒,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主家男人说这些东西加起来没到一千块钱,不收不行,必须收着,老道士帮着追回来损失,这钱都花少了。

  我推脱不过,只好让主家男人把东西暂时放下,等道士醒了再做决定。

  让主家男人回去了,那爷们是个汉子,说在这陪我,我说道士没事,家里闺女刚恢复,正是要用人的时候。

  男人想了想道:“那中,俺先回去,有事你招呼邻居叫我去。”

  “放心吧。”

  男人走后,我看着道士也犯了难,老头子呼噜打得和拉二胡似的,还他娘的带调。

  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道士才迷迷糊糊醒了,他唉声道:“许多,去,去小卖店给我赊两瓶大绿棒子。”

  “师父,您还喝酒呀。”

  “整两瓶啤酒,透一透。”

  “你没钱呀?”

  “快去。”

  没钱难倒英雄汉,我刚来这个村子,脸还没混熟,直接过去赊账面子上过不去。

  可不赊账也没办法。

  村子里的小卖店,也不算是小卖店,村里有个酒坊,小作坊,平时卖点酒,顺带卖点啤酒、豆油、酱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开酒坊的也是一个老光棍子,村中人称孙四爷。

  听名字很霸气,其实就是个羊倌,后来腿脚不利索了,支了个炉罩子开始烧酒。

  别问酒好不好喝,寻常老百姓能喝上一口纯粮食酒比啥都强。

  兜里没钱,不好办事,我扭扭捏捏走到孙四爷家,孙四爷正烧火做饭呢。

  “来了,爷们。”

  我不好意思道:“四爷,我想赊两瓶啤酒。”

  “等着,我给你取(qiu)去。”

  原来咱也没钱,但咱不赊东西,确实不好意思,接过啤酒,转身就想走。

  “等会,爷们,唠两句,着啥急呀。”

  “记道士账上。”

  “道士?你马师傅呀,不用,多钱的玩意,我听说马师傅捡回来一个孩子,你哪个村的?”

  孙四爷很健谈,典型的农村孤寡老人形象,六十多岁,佝偻背,身穿呢子大衣,头戴灰色沿帽,嘴边有两毫米的花白胡茬。

  孙四爷从我是哪个村的问到我的身世,又开始问东问西,咱就差把裤衩子脱下来给他看看了。

  我也来了兴趣,开始向孙四爷打听道士的过去。

  一提起马师傅,孙四爷直竖大拇哥,他道:“你别看他是个南蛮子,也跟咱似的,热心肠,谁家有点啥事,马师傅都不用招呼,直接去。”

  (原谅我,早些年,在东北一些农村,称呼南方人为南蛮子,没有贬义的意思,就是一个称呼。)

  “是吗?他是南方人?”

  “可不嘛,哎呀,得有好几十年了,村里来了一老一少,老的是道士,少的就是马师傅,两人是游医,不花钱给人看病,在村里住了小半个月呢,看好了不少人,后来二人上山了,过了得有七八天,马师傅一个人回来了,那家伙,整一身血,人都快不行了。”

  说到这,孙四爷装了一烟袋烟叶子,我一看这不行呀,道士还等着我带啤酒回去透一透呢,于是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准备走。

  一听马师傅喝多了,孙四爷立马起身,扒拉一下灶火边上的柴火道:“等我一下,我跟你过去。”

  随后,孙四爷回屋里取了两瓶黄桃罐头,说着要和我一起看看去。

  那两瓶罐头,上面一层的灰,孙四爷随手从锅边拿起抹布擦了一下。

  (说到罐头,有件事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我十五六的时候,有次跟着道士出去给人看事,那家条件不怎么好,后来给送来两瓶黄桃罐头,我一看日期,都过期半年了,心里这个气呀,以为是糊弄我们,于是蹬洋车子三里地把罐头给送回去了,到那我还给打开了,说我和道士不爱吃罐头,让那家人吃,主人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罐头汤,说甜,然后回屋拿碗把罐头倒出来分给自家孩子吃,孩子满足的表情,历历在目......)

  (以后道士称马师傅。)

  到了马师傅家,孙四爷看了一眼,摸了摸板车道:“这不扯犊子呢嘛,一会天黑了,腰都得睡硬了,你烧炕了吗?”

  “没呢。”

  “整我那去,我那暖和。”

  “行。”

  我把马师傅拉到了孙四爷家,孙四爷帮忙将人抬到炕上。

  马师傅也迷迷糊糊醒了,嘟囔道:“咋给我整这来了。”

  孙四爷没说啥,给道士盛了一碗苞米碴子粥,又开了一瓶啤酒。

  马师傅也没说什么,一口啤酒一口粥,吃完了抽了半支烟继续睡。

  孙四爷骂道:“作妖吧,看看你还能活几年。”

  “四爷,那时候您没说完,马师傅全身是血回来了,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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