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线人（下）
8月24日
上河区公安分局
王强来到接待窗口前，趾高气昂地说道：“我要见我弟弟王金，你们快带我去。”值班的民警看到王强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副局长王响早有交代，他现在就出去给他摁在大厅里。“等一会儿。”值班民警从抽屉拿出一个册子递给他，“先把表填了。”王强接过册子有些疑惑，他回想了在早餐摊听到两位警察说的话，好像是要填表，于是老老实实的填上了自己的信息。值班民警接过册子，核对了一下上面的信息，又看了看贴在墙后的王强的画像点了点头，说道：“王强是吧？”
“对。”王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民
警收齐册子，从接待室里走了出来，“跟我走吧。”民警在前带路，王强紧随其后。
两人拐过来几条走廊，来到了审讯室门前，王强心里觉得发虚，好像哪里不对，他打起了退堂鼓，“不应该来。”他悄悄停下脚步，准备往外跑，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跟来了两个高大的男民警，冷峻的双眼，直直的盯着自己，王强的双腿不觉得打起了颤。领着他来到这里的民警，略带戏谑地说道：“进来吧王强，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可是等了你一早上了。”王强听到这位民警的话，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很快回过了神，猛地向两个民警的中间位置冲去，企图冲破围挡逃出去。但是三位民警也不是吃素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哪个的身材也不比他差，三人一个简单配合，直接将王强按到在地，迅速拷了起来，押进了审讯室。
“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是来探视的家属，你们抓错人了，我要投诉你们，我要投诉你们。”王强坐在审讯室的铁椅子上，拼命地喊道。这时严谨走了进来，他眼神冷冷地盯着王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喊了。“你们抓错人了，我是来看我弟弟的。”王强继续说道。
严谨放下手中的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做的事，你弟弟王金都已经交代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是不会动手抓你的。”说着严谨走向前。王强这才看清楚严谨的容貌，这不就是刚刚在早点摊儿前跟人聊天的警察嘛！王强心中一惊，原来自己中计了。王强语气略带颤抖地说道：“你是谁？”
严谨恢复自己往日严肃地神情，说道：“我是临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简单点儿说，我经手的案子，只有一种，那就是人命大案！”王强听到最后四个字，如坠冰窟，看来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严谨看到他呆滞的神情继续说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画像已经发遍了临江市所有的公安局、派出所和车站，也包括你的家乡的公安局，你哪也去不了，你的银行账户已经被冻结了，还有你们兄弟俩偷得钱，也已经放到了市公安局的证物室里，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王强听到严谨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阵黑蒙，他稳了稳心神，看来自己的弟弟什么都交代了，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他从小就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下，怎么可能顶住警察的审讯。
严谨坐到桌子后慢慢喝起了茶，没有进一步提问。王强低头陷入懊悔当中，前几天他还在憧憬等回到老家，两人用这笔钱做点小买卖，再盖上新房，给弟弟金子娶上媳妇，他也算给死去的爸妈有个交代，没想到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这可是杀头的罪，自己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爸妈。想到这里，王强流下悔恨的泪水。严谨看到这里，觉得时机成熟了，开始说道：“你弟弟今年才25吧，这人生也就刚刚开了个头，如果下半辈子就在牢里度过，我看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严谨缓缓走到王强的身侧，继续说道：“我们知道你们团伙不止你们两个人，先前呢只抓住了你弟弟一个人，原本想着派你弟弟去卧底，到时候抓住所有人，你弟弟也算是戴罪立功，还能减刑。虽然你弟弟同意了，愿意去卧底，但是呢，你弟弟的性格似乎完不成这项任务，真是难办！”说完，严谨双手一摊，靠坐在桌子前，观察着王强。
王强听到严谨说减刑，立刻抬起了头，马上问道：“真的可以减刑吗？”
严谨点点头，“当然，只要他能按我们的要求取得立功表现，法官自然会给他减刑。只是不知道你弟弟能不能完成我们交代的任务。”
“什么任务？”王强赶紧问道。
严谨拿起水杯低头呷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弟弟交代了他所有的问题，把他知道的犯罪问题全部交代了，取得了我们的信任，所以才有立功的机会。可是你，什么都没有交代，还抗拒抓捕，企图逃跑，我们怎么可能把他的立功任务告诉你。”随后严谨盯着王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还是先交代你自己的问题吧。说说你是怎么加入到潘志强团伙里去的？”
王强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说道：“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俩年纪差不多，算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后来就都不上学了，也找不到工作，就在县里瞎混，有时候偷点工地的电缆、废铁什么的，换了钱，就吃喝的花了。大约七八年前吧，他家三叔潘江说是在外面干大买卖，挣了不少钱，就带着他一块出去闯荡，从那之后就很少联系了，但是每年过年他还是会回到村里，我们还会一块吃顿饭，打打牌什么的。后来看他穿的越来越好，我知道他肯定在外面挣钱了，就想让他带我一块去外面闯闯，他答应了，但是他三叔不答应，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应该是两年前吧，他三叔出了事儿，死在了外面，他带着骨灰回来发丧。当时我就问他，他三叔死了，他在外面怎么挣钱？他说跟着他三叔混的人都在，他想试试能不能接手他的买卖，如果行的话，就回来叫我跟他一块干。结果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村里，直到今年过年，他才第一次回来。当时他给我留了电话，说如果想去干，就去河东省找他，但是当时我在我们县里的厂子里找了份工，干的还不错，就没跟他来。后来厂子经营不善倒闭了，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他就让我来临江找他。”
“但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干这种买卖的。”王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情。“一开始我们找他，他只是带我们吃喝玩乐，并不想让我们入伙。后来我跟我弟弟在临江花光了钱，还没找到工作，又去找的他，他才让我们入的伙。”严谨仔细听着王强的叙述，与王金的笔录没有太大的出入，王金因为赌博被抓地很突然，他们应该没有串供的可能，看来他们两兄弟确实没有参与太多。严谨摸着鼻子继续思考着，但是这个王强的早就意识到了潘志强犯的是命案，也有可能他早早就跟他弟弟预演过如果被抓了，就把事统统推给潘志强，毕竟他们做的事人证物证皆无，如果抵死不认，到时候检察院那边也很难上诉。
严谨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能拿出什么证据吗？”
王强赶忙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我弟弟。”
“你们两兄弟自然是相互庇护，但是潘志强那边可是有三个人，他们如果把事全部推给你们，到时候已投票三比二，也是人家赢啊。”严谨说道。“
“这……这……”王强听到严谨的话，一时语塞，确实如严谨所说一样，现在他们两兄弟被抓了，潘志强肯定在想对策，如果他们串通好，我们兄弟俩可是要背黑锅了。王强想到这额头不觉得冒出来冷汗，难道我们两兄弟真的完了？
严谨看着王强绝望地表情，他知道时机到了，“王强。”严谨拿了杯水递给他继续说道：“你从进来到现在不过一小时左右，如果你现在就出去，我相信潘志强肯定还会相信你，如果你能帮我们从潘志强那里拿到切实的能证明他杀人的证据，那我愿意相信你现在说的话，我也会帮你们兄弟向法官求情，对你们两兄弟从轻发落。”王强听到严谨的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想也没想立刻说道：“我要怎么做？”
“我要你回到潘志强的身边，拿到潘志强犯罪的证据。不只是你参与的这一起，还有之前他们犯得案件。无论是口供，还是物证，只要是能证明潘志强和他的团伙犯罪的，都可以。你拿到的证据越多，立得功就越大，到时候法庭上就能给你们兄弟争取更多的减刑机会。”严谨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听完严谨的话，王强冷静了一会儿，问道：“那我弟弟呢？”
“你的弟弟王金，因为参与赌博，要拘留15天。你记住这是你弟弟为你争取的15天，这15天也是你全部的时间，如果在这15天内你没有找到有效的证据，我们就终止你的行动，对潘志强团伙进行抓捕，到时候你们兄弟也就没有立功机会了。”王强听到后点了点头，严谨继续说道：“在这15天里，我们会调动警力对你们进行监控，如果有需要，你也可以向我们求助，我们会利用合适的机会给予你帮助。”王强看着严谨点了点头。严谨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他，“如果你想清楚了，就在这上面签字，但是，如果你签字离开之后企图逃跑，可是罪加一等！”严谨重重地说道。
王强接过文件，并没有仔细看，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就在纸上签了字、按了手印。严谨拿起文件看了看，示意一旁的民警给王强解开手铐，他再次看了看手表然后继续说道：“你现在尽快回到你城中村的住处，等潘志强联系你，不要露出破绽，在合适的时候我们的民警会给你提供工具，帮你完成任务。至于今天的话，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严谨笑了笑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
王强点了点头说道：“我能见见我弟弟吗？”
严谨没有丝毫犹豫，冷静地说道：“不能，等你完成了我给你交代的任务，我会让你们见面。”王强点点头，随后低着头走出了审讯室。
看着王强出了审讯室，王响副局长赶忙上来问道：“严队长，你不怕他跑了？”严谨笑了笑说道：“他既然能为了他弟弟闯警局，就肯定不会现在跑，如果想跑早就跑了，不会等到现在。”严谨转身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对王响说道：“王局长，谢谢了，我现在要赶紧回队里安排工作，就不跟你多聊了。”
王响听到后也赶忙说道：“好好好，严队长，您先忙，这边有什么发现，我再通知您，如果需要我们分局帮忙的，您尽管吩咐。”严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急忙赶回了市公安局。
严谨这边的工作很顺利，市局刑侦支队里贺磊和老杨的工作却进展不下去了。两人正在走廊里发愁，这时严谨走了过来，贺磊赶忙上前跟严谨抱怨道：“严队，您交代的任务，我们俩真的是尽力了。”
看着贺磊和老杨两人一脸无奈地样子，严谨笑着问道：“怎么了，说来听听？”
贺磊赶紧抱怨道：“这个王金，什么都交代了让他回到潘志强身边卧底他也愿意，但是我看他那哆哆嗦嗦的样，我觉得今天上午把他送回去，下午潘志强就能杀了他。我跟杨叔给他预演了一下，他说的是牛唇不对马嘴，还结巴，一看就是撒谎，哎……”贺磊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我看咱们这个计划还是算了吧，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严谨笑了笑，拍了拍贺磊的肩膀说道：“别气馁啊，我这不是给你带好消息来了。”接着伸手递给贺磊一份文件。
贺磊打开一看愣了一下，抬头疑惑地看着严谨问道：“严队？这是？”
严谨夺过文件晃了晃说道：“王金的哥哥，王强！”说着严谨就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贺磊赶紧追上去，略带惊喜地问道：“严队，这是怎么回事儿？”严谨将今天早上的事简单的跟两人说了一下，最后说道：“这个王强，心思缜密，胆子也大，他对他唯一的弟弟感情深厚，所以是潜到潘志强身边的最佳人选。”
贺磊和老杨两人听后不住的点头，“对、对、对。”
“你现在去技侦领一套监听设备，包括窃听器、电话、定位器，尽快给王强送过去。”严谨对贺磊吩咐道，贺磊听后说了一声好，便急忙跑向了后勤设备室。
城中村出租屋
王强回到出租屋，坐在沙发上，回想着今天严谨说得话，思索着后面该如何跟潘志强联络。自从金子出事后，潘志强就消失了，没有跟他联络过，他想着要不先问问潘志强在哪，可是电话还没拨通他就赶忙挂断了。“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说什么？说金子没事儿？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王强左思右想，不联系就是最好的对策，他了解潘志强，两人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潘志强就是一个莽夫，没什么脑子，倒是他身边那个刀疤脸老余，他是个人物，当初就是他发现金子被抓，通知我们跑的。王强看了看屋里老余的行李，笑道：“我该吃吃，该喝喝，他们看到我没事儿，肯定会回来找我。”王强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十二点了，“出去买点吃的，忙活了一上午，饿死我了。”
王强来到城中村旁的一个小吃店，点了一笼蒸饺，一盘炒粉，一个拼盘小凉菜，一小瓶酒。独自一人看着电视吃的正开心，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子突然坐到了自己的桌子旁，“拼个桌吧。”男子也没等王强反应就叫了两笼蒸饺，两份炒粉，分两份，一份在这里吃，一份打包。王强觉得奇怪，这时男子从桌子下面递给王强一个黑色的包，王强盯着他思考了片刻，伸手接过黑包。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边有三个监听器，一部手机，一个定位器。监听器你放在家里一个，随身带一个，另一个你找机会放到潘志强那里。定位器，你随身带好，我们可以随时掌握你的信息。那部手机你自己正常用，如果通话的内容涉及案情我们会记录，任何有用的信息都算你立功。”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吃着饭。
王强问道：“如果我要联系你们怎么办？”
男子说道：“那你就说‘我要出去买瓶汽水。’我们就会有人跟着你，在合适的时机跟你接头，他会说‘喝果汁，果汁健康。’”男子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埋头继续吃饭，吃完后看了一眼王强，见他没说话拿起打包的饭，起身离开了。王强看着这电视里才有的情节，不由得有些出神。
警察走后，王强四处张望，看看潘志强几人有没有在附近，看到没有人看到，也顾不得吃饭，立刻就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大袋吃食和饮料，把警察给的包藏在其中。回到了租的房子，一进门就看到了房东老太太，王强还没开口说话，老太太急忙张口说道：“小王啊，怎么这两天就看见你自己啊，你弟弟还有跟你一块的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他们，不会是不租了吧？”
王强应付道：“大娘，他们这两天上班忙，过两天就回来。”
“他们回来不回来我不管，你可别忘了按时把房租给我，我这房子可有人等着租呢！”老太太一脸骄傲地说道：“人家可是两口子，一看穿着打扮，还有说话就是有文化的人，人家可是看上你的屋了，你要是不租，可赶紧的搬，我可是要租给别人了。”
王强听到后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随后头也不抬的上了楼，嘴中嘟囔道：“这个破房子谁会来租，还有文化，有文化的会租这破屋？”突然，王强觉得不对，这里租房的都是打工的穷人，但凡工作体面点的谁在这租房子，他站在露台上四处张望，看来警察早就来过了。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现在还怕警察监视。”随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塑料袋，无奈地笑了笑。他坐在沙发上拿出警察给的黑包，将里边的设备一件件拿了出来，他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拿起来手机，只有这个他会用，看到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他点开一看，居然是窃听设备的使用说明，上面详细说了，每种设备的用法，结尾还注明阅后删除。在电话的通讯录中只有一个号码，备注是严哥，王强思索起今天上午的审讯，那个审讯自己的警察，别人好像叫他严队长，看来这是他的电话。就在王强研究这些设备的时候，他听到了楼梯吱呦吱呦的响声，王强赶紧将设备和包一股脑袋塞到沙发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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