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预言

但正是因为她淡然处之的态度，让朝平安更加确定其真实身份。

  虽说幼年离家，但终究是名门之后，身上的气质不会变，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亦然。

  “你要去都城，而我正巧要回家，剩下的几日路程，郡主与我们一起走如何？”

  朝平安无视朝阳恳求的目光，向柒小五发出邀请。无奈小姑娘此时此刻整颗心都在鸡腿上，头也不抬的就回答道“都说你认错人了！”

  穿着华丽，举止优雅的朝长安微微抬手，笑容隐于袖后，轻声道“郡主放心，绝不会有错，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

  柒小五也是一个不爱动脑子，偏爱直觉的人。她向来讨厌麻烦，除非与长梧有关，否则不愿招惹其他。行动处事全靠本能，简单又直率。

  好在她的直觉也非常准，可谓是从来没有出错过，所以柒小五相信了朝平安的话，难道自己真是那个什么‘手僵’郡主？

  见柒小五目露犹豫，朝平安打铁趁热，“郡主若是不相信，不妨见了自家人再说，血脉相连，亲人之间的感觉总是不会骗人的”

  朝阳看着自家母亲哄小孩的态度，只觉一阵头疼。虽说柒小五的身份特殊，朝阳心里也清楚两家交好的必要性。但是……我的亲娘啊！你这过于亲近的态度，是个人都会设防。

  然而朝阳失算了，虽说是个人都会设防，但柒小五却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个正常或者聪明的人。她不设防，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心中也不惧怕任何东西和事物，若朝平安对她怀有歹心，到时候倒霉的谁还不一定是谁。

  “好啊！”柒小五把鸡腿啃干净，嘴巴边上已被糊了一层油，她也不擦干净，又扯下一只鸡翅，专心的低头啃。漫不经心的回道“我讨厌麻烦，若夫人能帮我找到家人，下次想揍谁可以直接叫我，我会把他打得满地找药”

  人贩子遇上打手，居然一拍即合，期间的交流直看呆朝阳，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

  朝平安身为朝恒国的长公主，有一颗顽童心已是十分的奇怪，但不曾想面前这位郡主，居然比自家娘亲更奇怪。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但总结成两个字就是‘怪人’。

  可无论朝阳怎么反对，柒小五留下一事已成定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不太高，身子单薄的女子残暴的吃完了一只烤鸡，顺道分了一只鸡翅给他，作为肉汤的歉礼。

  柒小五吃完了以后，放着帐篷不睡，飞身上了一棵大树，躺身在最大的枝干中，便闭上了眼。

  动作一气呵成，看呆了围观人群，便是不懂武功的朝平安都赞美道“悄无声息，身影似幻，果真是练武奇才”

  对于柒小五四岁徒手杀狗的事迹，圊玥无人不知。众人在惊讶江山人才辈出的同时，又觉得一个郡主，名门贵女，大晚上睡在树上真的好吗？

  可惜柒小五一意孤行，无人能劝她下来。最后还是朝阳嘟囔一句；“野猴子睡树上，本是常事，担心什么？”

  果不其然，朝阳又被朝平安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是……对于野猴子的称呼，朝平安觉得还挺贴切的。

  夜深人静，除了巡夜的几个侍卫，其他人都已歇息，练武之人耳目灵敏，朝氏母子刚才的话自然也传到当事人耳中，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已生气。但柒小五自幼跟一群猴子长大，野猴子一词对她而言，是赞赏而非贬义。

  众人都歇在各自的帐篷里，隐隐约约间柒小五还听见朝阳在说梦话，小小少年在梦中都不得安生，身子缩成一团，嘴里念着“野鸡精！野鸡鬼！离我远一点”

  都说了是家禽不是野鸡，这孩子看着挺聪明的，莫非是个笨蛋？。柒小五心里想着，没有半点愧疚，不过片刻后朝阳就从她的脑海里消失。她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树影的间隙，遥望着远方星辰，思绪渐渐回到春秋山上。

  青绿的梧桐树，乖巧的白虎，还有她的猴子兄弟们，以及青山绿水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师父名字叫住长梧，他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每一次柒小五在树上看星星睡着了，醒来后总是在自己屋子里。四周的被角都被掖好，纱帐放下，鞋子被整齐的放在床边，屋外传来早膳的香味。

  长梧从来不指责柒小五睡在树上，是多么不文雅的事。似乎只要柒小五开心，他就什么都可以包容。长梧所做的，只是在临睡前朝着屋外的梧桐树上看一眼，确定树上的小小人儿睡熟了以后，他就会推开房门，手脚轻轻的将女孩从树上抱下来。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柒小五也不知在树上睡着了多少次，却从无一次是在树上醒来的。当然！这截止至她下山为止。

  现如今，师父不在身边，柒小五也只能在遥望着家乡的方向，以解相思。

  想着师父，想着她心爱的梧桐树，还有小猴子小白它们，柒小五沉入梦乡，却梦见了她十二岁那年，遇见的算命先生。

  那是一段不怎么开心的记忆，即便是在梦中，柒小五都不太愿意想起。犹记得那一日黄昏，她从鱼摊回家，因一时好奇而停留在算命摊子的前面，心血来潮的问了一下自己往后的姻缘。

  少女情怀刚刚萌芽，怀着一丝不知名的期待与盼望，她小心翼翼的问“先生！，我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白胡子的老人家，装端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回道“我看小姑娘你双眼发光，想来已经遇见了那位最重要的人”

  十二岁的柒小五呵呵一笑，满脑子想的都是师父的模样，心中似灌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不过……”算命先生话说一半，在柒小五奇怪的注视下，迟疑的缓缓开口，“不过小姑娘你命中煞气太重，周身杀气环绕，乃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一生不得所爱，死于非命！”

  柒小五知道自己的命不太好，否则当初师父也不会给她改名。但就算命数不好又怎么样，只要师父不嫌弃就行。

  不得所爱之人？

  那就意味着以后她不会嫁人，不会有夫君。这是一件好事，如此她就可以一生陪着师父，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柒小五很开心，只差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笑意刚上眉梢，算命先生又接着说，“小姑娘你命中犯桃花，虽为天煞孤星，却也是一个有福之人，将来除了命定的夫君，还会有许多人爱护你，关照你”

  算命先生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无非是指柒小五将来会有一个非常宠爱她的夫君，不会在意她天煞孤星的命格，一心一意只为她好。

  可是再多的话，此刻也传不进柒小五的耳中，她一心想着‘夫君’二字，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心口如刀割般疼。

  有了夫君，则意味着要离开师父，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柒小五便觉得头顶上的天都塌了，整个世界也崩溃了。

  她不要夫君，不要福气，更不要什么桃花运。她只要师父，放眼天下她只要师父。

  一想到将来那个什么夫君会让自己与师父分开，柒小五就恨得牙痒痒，一巴掌拍在算命先生的肩上，着急的问“你快告诉我，那家伙姓甚名谁，多大年纪了，家住何处，家中有几口人！”

  别怪柒小五想先下手为强，趁那家伙还没有出现，先往脖子上咔嚓一声，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打扰她与师父了。

  可惜这算命先生道行有限，只算出那人比她年纪小些，似乎在北方，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这相当于没有线索，让柒小五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伤心欲绝的回到山上，冲进厨房，不顾长梧正在做饭，抱着他便哭吼道，“师父！有个杀千刀的想要将你我分开，所以我想先下手为强，先杀他一千刀，你觉得怎么样？”

  长梧是何等人物，不止气质似仙，那心思也如清水一般通透，不过从柒小五三言两语中，便已知发生了何事，更知自己这个小徒弟，竟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长梧精通命理，对于算命这一块，天下间只稍稍逊色于太清。那街上摆摊的算命先生算不出小徒弟的未来夫君是何人，但长梧却知道。

  可惜他虽然知道，却不准备告诉小徒弟，长梧深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更相信天机不可泄露。

  长梧只是打趣道“桐儿是想嫁人了？”

  柒小五失常的大吼一声“才不想！”

  正是黄昏，长梧右手拿着锅铲正在炒菜，白色的衣袖挽起，听柒小五似乎生气了，便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过来看她。炒菜的油烟似乎迷了眼，长梧仿佛看见那向来倔强顽皮的小女孩，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心中一软，长梧丢掉锅铲，灶台上菜要糊了，他也不管。只是转身将柒小五抱在怀中，拍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不嫁便不嫁，桐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什么都不用在意，大不了为师养你，养一辈子”

  柒小五心中涌出一些无法言明又复杂的感情，那青草香的怀抱，让她的脸都烧了起来，骤然间心跳加快，委屈散尽。

  “嗯！”她说着，将发烫的脸埋入长梧的怀中，“桐儿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师父”

  长梧却不回答，只是安抚着她，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他说“晨曦将至，意味着新的开始。为师不用你陪，我也无法陪着你，这一辈子的道路终究还是要自己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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