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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旧事


寥寥数语,大伙听了个大概。

粟州城破之时,俞姑娘并没有死,而是随着逃亡的民众涌出城外,徘徊流落在大梁与西戎交界一带。

至于她一个文弱女子,流落在外数月余,是如何在这期间支撑着活下来,又是如何在朝廷派驻新的守将之后,义无反顾,历经重重困难回到江城,大伙就不清楚了。

俞姑娘风尘仆仆,疲惫已极,且这段经历于她而言,大抵是段艰辛异常的伤心事,众人也不忍心追问。

只要人能活着回来,便值得庆幸。

沈初亦没有多想,彼时他正与几名副将商讨战事,忙得焦头烂额,便吩咐刘峻先将俞姑娘带下去安顿。

临出门时,俞霜停住脚步。她回头看向沈初,似是有话要说。

但沈初并未在意。

他也明白,江城临近前线,条件艰苦,将士们多是粗野莽汉,一个姑娘家暂住在这里多有不便,但条件如此,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等过段时间有马车去粟州城时,再把人送到府衙安置。

将人安排妥当,沈初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几日后,他正在屋中里察看舆图,忽听得有人敲门。

“沈将军。”俞霜推门进来。

她走到沈初面前,目光在桌角的舆图上停留片刻,有些局促地开口道:“我……有话要与沈将军说。”

俞霜当时说了些什么,沈初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俞霜拿出来交给他的东西,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

那是

西戎军队在粟州全境的排兵布阵图。每一处城池要塞都做了详细标注,旁边还草草录有反复推演之后的评注。

……

之后的战况,便如众所周知的那般。

大梁军队如有神助,先是在江城一带大破敌军,随后乘胜追击,接连收复三城。

虽然霍延想尽办法又将战事拖延了年余,但西戎一方终是无力回天。

此役,以大梁军队大破西戎,收复粟州全境十三城而告终。

沈初第一时间便让人将这个好消息传回粟州城。

此时,俞霜已然诞下祁瑥的遗腹子。沈初见过那孩子几面,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女娃。

西戎的排兵布阵图,是祁将军和手下的将士设法用性命换得。只可惜,祁将军还来不及据此遣兵设防,粟州城便破了。

但上天有眼,俞霜最终把这份图纸交到了他手里。

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回粟州城的路上,沈初心中喜悦非常。他忍不住想,祁瑥和俞霜的女儿,兴许真是个带着灵气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见证了大梁军队一步步收复失地,为祁将军报仇雪恨。

等回去了,他一定要亲手抱抱那个“小福星”。

想到那孩子,沈初弯起唇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琢般的身影,一双好看的眼睛,总是带着笑。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行人不过几日便到了粟州府衙。

沈初翻身下马,匆匆去向后院。

以往还未踏进院门,便能听见那小娃

娃的笑声。今儿却不知怎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推开院门,几个丫鬟仓皇起身。

“祁夫人母女呢?”他四顾问道。

“祁夫人,”几个丫鬟目光闪烁,眼角带了泪:“她带着孩子……投江了。”

笑容瞬时凝固在脸上。

……

随着沈初的讲述,沈良玉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没有想到,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沈初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推开窗扇,一缕清风卷着花香飘进屋里,吹散了沙盘上的浮尘。

窗外,倏尔闪过一道身影,在花木丛中时隐时现,轻盈得像是一只小燕。

“说是天意,倒也并不为过。”沈初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

……

窗外。

“这个好看。”江沅倏尔跳起。

再落下的时候,除了满脑袋桃花瓣,手里还多了只金凤蝶。

她朝那只金凤蝶看了眼,随手把它往草棍上一插。

“给你。”江沅大方道。

一拃长的草棍上,秘密麻麻穿了一整串蝴蝶,像是一沓五颜六色的小纸片,还忽闪忽闪的。

禾芳:……

她今日路过府中这片花丛,瞧着有蝴蝶飞来飞去,觉得好看,便想着捉一只来玩。可这蝴蝶好看不好捉,她忙活了半天,只在指尖沾了些鳞粉。

江沅路过见着了。

“我帮你捉一只。”她大方道。

禾芳点点头。

然后,便有了眼下手中这串“花纸片”。

禾芳看看草棍,表情凝固。

确实是一只。每样一只。

江沅扑掉脑袋上的花瓣,脚

步轻盈出了府门。

阳春三月暖,饮酒正当时。

答应过别人的事情,自然不能食言。

宝华楼。

江沅由堂倌引着上了二楼,一挑门帘,见霍桐已然坐在雅间里面等着了。

她扫了眼陪在霍桐身旁的海启升和晏七,也不见外,自己拉了椅子坐下。

“霍兄。”

这里不是宸和园,与其尊称一句“云安侯”,倒不如称兄道弟来的习惯。

霍桐看看一身青衫的江沅,犹豫片刻,弯起唇角:

“沈姑娘。”

虽然她今日做了男子打扮,但既然知道她是个女子,那这“江贤弟”三字,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海启升和晏七两人面面相觑。

侯爷和这位的称呼……还真够乱的。

“我原以为,沈姑娘今日不会来了。”霍桐开口道。

“那不会。”江沅顺手拿起酒壶,给霍桐和自己满上:“我既是答应了,必不会食言。”

“再说,霍兄不是说过吗?”她眨眨眼睛:“你我是‘赏琴听曲,秉烛夜谈’的交情。”

这八个字是霍桐的原话。

霍桐听罢,忍不住笑了:“也对,有缘相识,我敬沈姑娘一杯。”

“请。”江沅端起酒盏,先干为敬。

要说起来,霍桐这人的酒量确实不怎么样。但他喝酒不行,劝起酒来却头头是道,厉害的很。

有缘相聚定是要喝一杯,一见如故岂非更加难得?还有“赏琴听曲”、“秉烛夜谈”的缘分,乃至于今日宝华楼里相会……

一杯,一杯

,又是一杯。

不多时,江沅已是微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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