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张白白天生情感缺乏, 很难感受到外界的刺激。
从她出生起，她的父母花了很长时间搞明白这个小孩跟别人不一样。
张白白对外界的刺激没什么反应，她疼了不知道躲, 痛了不会哭, 连拳头砸在她眼前她都不眨眼睛。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如果不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那么就无法躲避危险。她生病的时候也不会哭闹，作为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这给张白白的父母增加了不少养育烦恼。张白白的父母花了很长时间来教导她，疼了得躲开，有危险需要害怕。
这不是张白白的本事, 是她父母厉害，艰难的将一个问题小孩拉扯大, 进了城市读大学, 最终找了好工作。
张白白从小花了比别人多的多的时间去适应换社会，她不仅没有正常人的应激反应, 而且情绪也格外迟钝。但是她学习能力很强, 等到她学会了说话有自主意识后，她开始主动模仿着同龄人的情绪，比如友爱、嫉妒、羡慕、喜悦、悲伤……诸如此类, 来填补自己空白的部分。
可现在，她的情绪和以往那些粗劣模仿截然不同。
眼前的东西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情绪上的刺激，深入灵魂的恐惧, 恐惧这种对她来说很难体会到的情绪剧烈的冲击着她，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兴奋。两种情绪交织, 张白白全身都在战栗。
她的手紧紧抓住天窗的边缘, 勉强站住身形。
惊人的场面只短暂的展现了一瞬, 浓郁的雾气重新包裹住了四周，然而物种的蓝色并未消失。
独眼巨人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跑来。张白白拿起武器，捏好技能。只过去了2分钟，张白白面色铁青，她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抵御住这些独眼巨人三分钟。
它们的速度很快，动作像原始人，有的四脚并用，有的已经能双腿直立行走。
独眼巨人冲进了张白白的技能范围内，张白白首选使用威压，然而这个无往不利的技能紧紧只让独眼巨人停顿了一下，巨人和张白白的距离继续缩短。
对手越强，威压对其造成的影响就越小。
各种技能朝巨人砸去，没能放慢脚步。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计谋很难产生作用。独眼巨人已经逼近，张白白打定主意，如果要面临性命危险，这个任务干脆不做了，她随时准备躲进安全屋里合上天窗。
巨人们和张白白的距离不断拉近，就在张白白准备躲进安全屋的时候，巨人的步伐被看不见的空气墙所阻挡。
系统没有让巨人攻击张白白。
然而下一刻，剧烈的疼痛感来袭，张白白的脑袋像是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两眼发黑。
独眼巨人疯狂的敲击空气墙，每一下好像都砸在张白白的脑袋上，她的大脑剧烈抽搐，站不住脚跟，半个身体靠在天窗的边框处，独眼巨人的敲击就想唐僧给孙悟空念的紧箍咒，疼痛难忍。
张白白昏花的视线隐约看见时间还剩下一分钟。
在独眼巨人一拳一拳的敲打之下，张白白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
她的角色从参天古树的树根处开始向上攀登，顺着崎岖的白色光柱，路过无数其他求生者性命，有的名字后面标注着“已死亡”字样，也有标注着“特殊任务中”，甚至是“异常”状态。
最终张白白的角色名“白白”二字在树脉一般的白色光柱中下游停下，旁边浮现出排名。
——109722。
……
前方出现了世界的分界线，虫洞般的隧道，迷雾在半空中被一分为二。
张白白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醒，脑子里嗡鸣，耳朵什么都听不见。车厢载着她离开了属于竞技赛赛场的位面，那些山丘和树木的阴影
由回来了，静静的呆在远处，和列车渐行渐远。
张白白双手抓着自己能够到的东西，过了很久才能看清。
“这个排名是什么？”张白白揉揉脑袋。
巨人几拳给她锤的精神萎靡，但张白白此刻更在意系统会对这样的任务给予什么奖励。
她满腹疑惑的拿起煤油灯和地上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10分钟，张白白恢复了很久。
下楼的时候还会觉得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窗外的动静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外面有人交流，除了因为任务离开的张白白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张白白将任务奖励放在一边，打开安全屋的门。
“白姐你来了。”
小王客气的跟张白白打招呼。
车灯已经熄灭，切换为夜间模式。新人小王没有照明设备，车厢里在张白白来之前只有降头师手中的蓝色烛火。受到张白白说的那句“小心其他求生者”的影响，小王看起来非常紧张。
“嗯。”张白白对他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径直走到列车车门旁边，查看今天的要求。
此时在列车车门上张贴的是张白底黑字的告示，和客运4班的截然不同。
“尊敬的旅客，在您乘坐雷车期间，每晚12点至凌晨6点都有值班客运为您的旅途报价护航。为保证旅客的乘车体验，客运1班乘车期间，乘客需要遵守以下规则：
1、客运1班只有乘务员，乘务员来自【狂赌转盘】的兼职魅魔，请不要对他们产生非分之想；
2、即便是兼职，也请对他们保持恭敬，当他们通过您的车厢时，请右手抚胸弯腰表示敬意；
3、兼职的魅魔随身携带各个位面零食，当他们感觉到自己被尊敬时，会分享自己的零食给您。”
上面一堆有的没的的规则张白白都不在意，她眼里只有最后一句话，并将它翻译为“魅魔是行走的零食售卖机”。
降头师早就知道了每个客运班次的含义，但是他不会分享给张白白和小王。
张白白这个时候听见给自己取名【二次元怎么你了】的小王，嘴里嘟囔：“我记得魅魔这种东西应该不是干这一行的……”
有鬼王、农场主以及蜘蛛怪这样的经历，张白白早就意识到这些末世位面的原住民不是简单的npc，它们有自己的情感、逻辑、文化风俗，是和求生者同等级甚至更高级的物种。
小王见张白白读完了告示，清了清嗓子，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要延长魅魔在我们车厢里呆的时间，延长我们表现的机会，务必把它身上的零食全拿下。”
降头师用他一贯轻蔑的语气，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确定……我们强留下乘务员，不会让他生气？”
“可以用魅魔觉得舒服的方式来，用说话来拖延时间，争取机会。”小王说道。
小王看上去急于表现自己，他神情忐忑的在降头师和张白白两人身上来回看。作为一个新人，小王迫切的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此时他的想法还比较单纯，认为自己表现的优秀，两个前辈就会带上自己。
小王试探性的问：“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对策，一个人引路，控制自己走路的步伐，有意识的引导魅魔走路速度，然后另外两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夸它，多种尝试，拿到的零食我们平分怎么样。”
降头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
“我可没那个精力陪你闹。”降头师看也没看他一眼，“那些家伙油盐不进，什么场景没见过，你觉得你能拿到铁公鸡身上的毛？……等等，你在做什么？”
小王疑惑的顺着降头师视线看向张白白，他没有照明设备，只能蹭张白白的煤油灯和降头师的蜡烛光。
只见张白白将随意的低马尾换成了规正的盘头，换了件版型较阔的薄外套，站姿端正的候在列车门口，脸上挂着让人看了觉得舒服的标准微笑。
这种笑容在以往公司销售部门随处可见，但在末日环境下显的有些诡异。
张白白多次整理仪表，在小王和降头师茫然的视线中从安全屋里接了一杯热水。
出来后张白白端着水清了清嗓子，调整自己的声线。
隔壁车厢里多次传来夸张的赞美词，有甚者为魅魔的美貌作诗，张白白甚至夸张的听见了磕头的声音。在这个缺乏食物的空间里，有的是愿意为了活下去而暂时放弃尊严的人。隔着一个变换车厢，那边和魅魔打了起来，求生者像直接从魅魔身上抢夺物资。
张白白并不赞同为了食物和魅魔战斗，在她看来零食并不值得耗费大量的战斗资源。
把魅魔当成客户就好了。
张白白在脑海里演练，参考以前的工作经验。
“咚咚咚！”
中规中矩的敲门声，在张白白侧面的列车门处响起。
来活了。
张白白打起精神，端着笑容打开车门。
“晚上好，欢迎来到我们所在的车厢。”
张白白耳朵里传来懒洋洋的鼻音轻哼，挠的她耳朵酥酥麻麻，她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好听的声音，高端的声卡都比不过魅魔与生俱来的魅力，明知致命却依旧无法抵挡诱惑。
如果做魅魔直播的经纪人，应该能赚很多钱吧。
张白白不合时宜的想。
魅魔身形高挑，顶着一对山羊角更显它高大。
它现在呈现男性模样，穿着的服饰布料花纹繁杂，华丽至极，布料却极少，恰到好处的露出身体引人浮想翩翩的部分。魅魔浑身都佩戴异域风的饰品，光脚行走，脚踝上黑色的小蛇脚环栩栩如生。
随着魅魔慵懒的步伐，黑蛇好似在它纤细的脚踝上缓慢爬行。
魅魔好看，但车厢里除了张白白以外，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魅魔身后的小推车吸引。
小推车5层高，每层都装满了食物。
张白白的视线紧紧的固定在魅魔身上，真正表现出尊重，目光是不会转移的。张白白余光中的小推车散发着耀眼的金光，推车不用人为操控，自动跟随魅魔，张白白马上就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对魅魔出手。
很好，现在从客户上升为董事长了。
张白白心想。
……
魅魔红色的眼睛从降头师和小王身上扫过，发出不爽的鼻音。
它摇身一变，变换成了丰满的女性。魅魔双脚模拟出女性穿高跟鞋的模样，踮着脚只靠脚掌前侧行走。
超s的身材配上暴露至极的衣服，小王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尴尬的垂下头。
此时张白白站在魅魔身前，面色如常的对她介绍：“目前车厢内居住4名求生者，今夜4人都在这里，只可惜雷尼斯卡娅女士身体抱恙不能出来迎接您，她让我代替她对您的到来表示欢迎。”
张白白主动提着煤油灯开路，带领魅魔往车厢内走，步调速度适中。
魅魔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仗势，在降头师吃惊的视线中跟在张白白身后。
“您来之前我们已经精心清扫过地面，将车厢的最佳面貌呈现给您。无论是【有福】还是【二次元怎么你了】都为您的美貌所折服，我代他们失礼的举动向您道歉。”
“车厢设施简陋，并不安全，劳烦您夜间巡逻，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见谅”
说到这里，张白白恰到好处的将手中的热水递给魅魔，同时右手抚胸身体前驱向魅魔敬礼。
等魅魔犹豫着接过水杯，
张白白又自然而然的站到魅魔身后，让它处于主位，并说：“您还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问我，我会陪您一同前往下一车厢。祝您度过愉快的夜晚！”
一套丝滑小连招，把降头师这样的老油子都看愣了。
小王觉得这个画面说不清的怪异，当然，如果他能跟张白白脑电波语音，就知道这个画面把魅魔换成双手背在身后大腹便便的中年地中海老板就丝毫不奇怪。
魅魔轻轻笑出了声，向后倾斜，柔若无骨的靠在张白白身上。
魅魔比张白白要高，在张白白的想象中，她自己是个被毒蛇缠绕的出树杈子。
毒蛇嘶嘶吐信，简单的说话从魅魔口中吐出都像是脸红的□□，听的张白白一阵恍惚。
“你们，不像我行礼吗？”
小王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紧急抬起左手。
张白白瞪大眼睛，小声提醒：“右手！”
小王左手丝滑的从胸前滑过来到头顶，揉了揉头发，表情憨厚老式。
“抱歉，您是在太好看了，我没有反应过来。”小王右手抚胸补上了敬礼，“希望您不要生我气。”
魅魔：……
降头师：这都什么人啊？
煤油灯的火光轻微晃动，降头师和小王保持行礼的姿势不敢动弹，张白白安静的当她的树桩。
魅魔无精打采的靠着张白白半天没有说话，即便是提不精神的样子，作为一个为引诱他人而诞生的魅魔来说也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降头师在转动手中少了个珠子的念珠，小王没有特殊道具只能狂掐自己大腿。
张白白闻到身旁的香气，有种把什么东西都给它的冲动。
不过张白白对物资的渴求战胜了别的欲望。
“你们，只是想要我的零食而已。”
魅魔不大起兴的下定结论，让小王的希望跌倒低谷。所有人中，只有他是没有食物不行。
“白白尊敬我，但是我就是不想给。”魅魔极度任性。
降头师本来就不抱希望，这会儿已经打算回安全屋歇息。
“那还需要我陪您去下一个车厢吗？”张白白笑着柔声道，态度始终如一。
魅魔扬扬下巴，颇为傲慢。
“带路吧。”
张白白等魅魔站起身，脚步不停的超前走，神色如常的告诉魅魔：“我只是个普通求生者，进入变换车厢我可能会死，这样就没办法为您服务了。”
魅魔闻言抛给了张白白一条手链。
张白白拿在手中，带领魅魔进入下一节车厢，即将进入变换车厢时，她耳边传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系统提示音。
【滴！客运1班乘务员身份已认证，启动系统保护机制，确认通行。】
“您有什么偏好，需要我提前告诉下一节车厢的求生者吗？”张白白贴心的询问。
“他们不敢对我不敬，没有东西能真正意义上杀死我们，尤其是你们这些废物求生者。”魅魔近乎无礼的说道。
张白白并没有一味顺从魅魔的话。
“求生者中也有不错的人选，比如和我在一节车厢的神圣女巫，或许她能让您改变想法。”
如农场仓库一般的车厢并没有对张白白造成伤害，只有堆积的木箱和稻草的车厢里，张白白听见了粗重的呼吸，有东西藏在杂物之间，没有对路过的二者发动攻击。
“神圣女巫！？”
魅魔提高音量，转瞬间变换成了男性，声音低沉。
“那她也只能让我短暂的消失一会儿，亲爱的。”魅魔侧身搂住张白白的腰，“很快我就会卷土重来，而攻击者将受到标记，遭受全体恶魔无止无休的追杀。”
变换性别的魅魔，性格也发生
了变化。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愿意告诉你，只要你把灵魂卖给我。想要零食吗？温暖的房间呢？还是一些末世位面的信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所有末世位面？”张白白没有因为肢体接触感到不适，侧头看着魅魔。
腰间的手明显僵住，又恢复柔软。
“一部分，但我保证那对你来说绝对足够了。”魅魔诱惑道。
连恶魔都不知道所有的末世位面吗？
张白白思考。
魅魔作为引诱人堕落的恶魔，并不会因为几句话得不到回应而气馁，它伸手点了点张白白的脖子，竟然让张白白凭空飘了起来。
“喜欢吗？”魅魔飘到张白白身前，“我可以把能力借给你，用它打劫所有车厢的求生者好不好？”
两个人停在下一节车厢入口处，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里面的三个求生者正在焦急的等待，随时准备为进去的魅魔献上最好的赞词。
张白白适应了一下飘起来的感觉，猜到魅魔没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
——把灵魂卖给它。
“为什么不也问问另外两个人。”张白白眼神瞥向一边，“灵魂多多益善不是吗？”
大约是引诱张白白，魅魔有求必应。
“【有福】的灵魂支离破碎，【二次元怎么你了】毫无价值。”
降头师的灵魂支离破碎？
张白白心中惊讶。
他果真是……复活的怪物？
“你对我很尊敬，我保证给你最好的待遇。”魅魔循循善诱，每句话都说在求生者的心窝上，“我们可以用系统签订条约，你不相信我，但系统公正可靠不是吗？”
魅魔拿出一张眼熟的羊皮纸。
“求生者终日奔波没有定数，你把灵魂给我之后再也不用担心生死，我给你50年富裕的光阴，想要什么有什么。50年后，你就当自己死了，灵魂归我所有，怎么样？”
魅魔字字诛心，提出的条件格外诱人。
然而张白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魅魔说的话全都当屁处理。
她的视线被魅魔手中的羊皮纸吸引，觉得有些眼熟，想起来孟懿当初逃走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羊皮纸。
“你和其他恶魔业务相通吗？”张白白降落到地板上，抬头问道。
她还是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所以自己的性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张白白自己见过很多套路，知道卖家怎么能把自己的产品说的天花乱坠。但都是说好不说坏，只提有点什么东西不好？坏处卖家倒是只字不提。
魅魔陪她一同降下来，耐心的回答：“不是所有业务都一样，不过恶魔之间的关系都很好，你有别的要求我也可以帮你。你问这个做什么呀，亲爱的？”
“能查到业务记录吗？”
张白白罕见的收敛笑容。
“当然。”
“帮我查查桃子小姐。”张白白提出要求。
张白白记得当初孟懿逃跑前说过，她记住自己了。张白白认为桃子小姐这样女人说这句话，并不只是在放狠话而已，特别是知道她跟恶魔有交易之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可以呀～我从不拒绝，小甜心。”魅魔笑的相当宠溺，“但是，你打算拿什么和我交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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