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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没有恋母情结”


靡靡阴雨终于停歇,天空突然放晴。

  冬阳暖照无疑于上天的绝佳馈赠,孟子陶放慢车速,享受难得的明朗天气。

  车开半路发现卖糖炒栗子的,她即刻靠边停车。

  午饭吃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前置的恐惧令她胃口全无,这会儿直接买了三斤,坐回车里快乐享用时令美味。

  一口软糯下去烫到不停呼气,她才想起来分享是美德。

  侧首问:“你吃吗?”

  俞洄摇头。

  认定她有意回避他的问题,心生郁结,口不择言抱怨一句,“我和孙远林不一样。”

  “废话,他根本不配做个人。”

  一提那仨字就败胃口,孟子陶放下栗子,“垃圾男人为了展现深情,昨天来找我,跟我了讲一大堆屁话,明明很清楚苏婷知得了产后抑郁症,你知道他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

  俞洄面色一暗:“不知道。”

  “孙远林自认为创造出完美无缺的婚姻,就必须收获一个完美无缺的妻子。他不能接受苏婷知有任何瑕疵。产后抑郁对他来说,绝对是他完美婚姻的污点,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辱。他从来不爱苏婷知,只把她当成婚姻里的一件摆设,你觉得他能算个人吗?”

  孟子陶没忍住,指关节敲响俞洄脑袋,“你啊,不光恋爱脑,智商怎么还忽高忽低的。孙远林什么破烂玩意儿,你跟他比?!脑子又抽抽了吧?!”

  俞洄抱头,小声辩解,“我怕你对男人失望,包括我。”

  “臭小子,我再强调一遍,不管有没有我对你失望那一天,你都不准妄自菲薄!”

  孟子陶有点生气,伸手去夺他胸前的佛牌,“这么好的东西我不想送你了,还给我!”

  俞洄忙连手带佛牌一并抓牢,“送都送了,不带往回要的。”

  孟子陶挣不动,冷下脸色定眼审视他,“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好了,让你产生我们在谈恋爱的错觉?”

  一句话戳破虚假美梦,俞洄不想骗她,老实点头,“是。”

  “从明天开始我们保持——”

  “不要!”

  孟子陶张口欲言,俞洄已先一步别开脸,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用倔强的沉默表达抗议。

  见他仍紧紧攥着佛牌,深怕她硬抢似的,孟子陶不由无奈叹息。

  再没心思吃独食,她重新发动车子,驶入主路。

  开着车,无端想起些旧时场景。

  她送的平结手绳俞洄没戴热乎,第二天就被班主任没收。小男生气到失控,满校园追打告密者。上课铃响了还没停手,俩孩子被体育老师提拎进办公室。

  挨批评只是前菜,俞洄倔驴一头非要班主任还他手绳。结果可想而知,东西没要回来,额外挨了罚,单独面壁思过到下午放学。

  孟子陶晚自习回家,看见俞洄趴她床上,委委屈屈掉眼泪。

  她当时安慰他了吗?好像没有,只依稀记得,大说风凉话来着。

  笑话他是小家子气的爱哭包,男版林黛玉。

  彼时未觉自己多可恶,此刻回忆,孟子陶更加不理解俞洄的情之所起。

  并由此联想到一网络老梗——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嘛。

  趁等红灯,孟子陶歪头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情窦初开的?十四岁?还是更小?”

  俞洄不答。

  孟子陶不在意,自顾自接着问:“我可以理解成你有‘恋母情结’吗?”

  俞洄仍面朝窗外,冷冷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比你大整整九岁,九岁什么概念……”

  孟子陶没能继续往下说,被沈女士的来电打断,问她周天晚上有没有空,和张姨一家吃顿饭。

  “有安排了。”孟子陶手扶方向盘,警惕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饭?都说了我和江牧为是普通朋友,妈,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激动什么,和你没关系。”那边沈女士还嫌女儿瞎紧张,“你张姨大儿子这个月刚调回国,多少年没见了,大家一起吃顿饭高兴高兴。你能来来,不能来拉倒。”

  孟子陶回想着,“我记得她大儿子好像在航空公司。”

  沈女士:“对呀。工作没多久就被外派美国,和老婆儿子常年的两地分居。你张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他给盼回来了。”

  指尖敲点方向盘,孟子陶轻轻嘟囔,“……有意思。”

  沈女士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孟子陶若有所思,停顿了下,“后天你们先吃,快结束给我电话,我去接你们。”

  挂断电话,转过头,正对上俞洄一双黑沉眼眸。

  “你又算计什么?”他问。

  孟子陶挑起眉梢,“要你管。”

  俞洄有自知之明,孟子陶向来我行我素,他想管也管不住。

  纸袋里抓出颗炒栗子,低头剥着,“我想清楚了,我没有恋母情结。”

  刚才聊得不算愉快,孟子陶没想到他能主动续上话茬。

  语气又正经,像极了课堂上认真回答老师问题的好学生。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继续老生常谈。

  却听他又道:“你不用拿年龄说事儿。我知道,你真想和我在一起,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话到舌尖被堵死死的,孟子陶哑然。

  “张嘴。”俞洄面如止水,递来黄澄澄的板栗仁。

  车子堵在拥挤长龙里,孟子陶紧盯着他,鬼使神差接受了投喂。

  绵甜板栗不再可口,她艰难下咽,“我该说你点什么好呢。蠢起来让人生气,聪明起来又让人无语。你看我看得这么透彻,不知道我也很固执,很——”

  “你什么也不用说。”俞洄打断她,手里玩着开口笑的栗子,“我不能太贪心,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怕她不信,他抬眸对视,轻扯嘴角,“真挺好,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不委屈?”孟子陶皱眉。

  俞洄保持微笑,“有点,但已经适应了。”

  孟子陶低低飙出一脏字,“你可真行,拐着弯诉苦,怪我无情无义呗。”

  车子蠕动前行,她又说,“别剥了,我不吃。”

  俞洄听若惘闻,照剥不误。

  自己不吃,腾出个干净塑料袋装板栗仁。

  沙石炒制的栗子难免会弄脏手,但凡这样的食物他原本一概不碰。

  可只要孟子陶爱吃,他甘愿违背个人习惯。

  进一步讲,在孟子陶面前,他可以放弃自我,放弃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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