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射天狼·猜想
这话叫唐清哲一愣,思索片刻后,他笑了笑:“刀先生走路悄无声息,又突然出刀,唐某乃下意识抵挡,并非有意,还望见谅。请吧。”
而后他便松开了手。
起先唐清哲确实想过,呼延钥提出要他一双眼睛,恐是要将他的双眼给挖去,然而之后她说留他全尸,十日内也没什么动静,于是唐清哲又想,或许是觉得蒙住他双眼便已经足够,是以纵然他双手可自由动作,也从未想过取下那黑色的宽布条。
如今看来……这一劫终究还是逃不过。
唐清哲本是想着,既然要挖眼,蒙在他眼睛上的那布条总要被取下片刻,哪怕只有一瞬,他也能借机看清帐内人的样貌,尽可能获取更多讯息。
尤其是关于这个刀先生。
然而令唐清哲没有想到的是,那布条并未被取下。
刀先生先是隔着布条抚了抚他的双眼,似乎是抹了什么东西上去,落下了些许稀碎的粉末,带着一股奇香。
而后那人又轻轻拨开了他一侧耳后的碎发,突然在他的耳后上方,用刀划了一道颇有些深的伤口。
疼痛猛地袭来,唐清哲的身躯也倏地一颤。
“这是在做什么……?”他咬着牙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刀先生只沉默着,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用力按压擦拭了一番他的伤口。
再之后,对方绕到他另一侧,故技重施之后,便再没有了动作。
他似乎是离开了,只是依旧半点声响都未发出。
“好了?”呼延钥问。
“好了。”刀先生回答,此时他的声音确实已远在帐口,就在呼延钥身侧,“最迟三日,他应当便看不见了。”
“好。”呼延钥颇有几分高兴,“那三日之后,咱们再过来瞧瞧。”
语毕,呼延钥便转身出了帐子。
她那表兄弟没有停留,刀先生恐也是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了。
耳后上方的伤口还在流着鲜血,发出刺骨的疼,让唐清哲额头冒出了许多冷汗。然而唐清哲没有管顾,只直直坐着,和这十日里一样,沉在一片黑暗里,思索着。
他之前差一点便想喊住呼延钥。
唐清哲知道,薛小莞带兵来此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既已谋划过她带兵而来这一条路,自然需谋划到底。
而唐清哲也知道,若薛小莞真的来了,看到驻军增加,即便不突袭,也定会冒险潜入,尝试救他——
至少若换了薛小莞被关在这,唐清哲定是坐不住的。
是以他便想着……
向呼延钥讨要一把琴,或是箜篌,亦或是什么别的,笛子,笙,琵琶,都可以。
然而想了想,唐清哲到底还是作罢。
呼延钥是个警觉的,留他一命,都要叫人毁了他的眼睛,并增兵支援,怎可能好心给他寻个能发声的物什。
贸然开口,反会引她提防。
他此刻最该做的,是好好想想,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比如……说服呼延钥,亦或是联络上葛卓力,再或者……策反她的那位表兄弟?
听她那表兄弟的说话方式,唐清哲总觉得,此人应当不是个什么正经的主,只可惜唐清哲思索了良久,也没能想到有什么法子,能和那人说上话。
除此之外,那个刀先生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也很叫他疑惑……
如此想着,唐清哲抬手,隔着布条,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异样,一定要说的话,只在按压后会感觉到些许酥麻胀痛,以及轻微的异物感,一直延伸到耳后上方那尚在渗血的伤口。
这感觉甚至不如自伤口而来的疼痛强烈。
酥麻胀痛与异物感,当啷作响的银饰,怪异的方法,姓刀的人……
再联系到一直以来的桩桩件件——
呼延钥谄媚却又不甚正经的表兄弟,暴毙的达判可汗和与他同处一室的呼延觉,唐旭在丹柯的细作,段淑妃、唐晁和素琷王廷……
想着想着,唐清哲突然猛地一个抬头。
他有一个……大胆而又有些奇妙,甚至尚且有许多地方琢磨不透的猜想。
最后,唐清哲决定,他要好好与呼延钥谈上一谈——
事到如今,他必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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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唐清哲未能等来呼延钥。
他想找人替他向呼延钥传话,却没得到回应,而第二日,营中还出现了些许奇怪的动静,先是飞鸟长鸣,而后就起了骚乱,似乎是在整兵,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再之后唐清哲就感到……
这军营里的氛围莫名轻松了些许。
只是他与送饭食的人搭话,依旧没人理他。
而到了三日后,倒也确实有人入了唐清哲所在的帐子——
呼延钥的那位表兄弟。
他一入帐,便大声道:“去瞧瞧。”
之后跟着他进来的人就快步行到了唐清哲一侧,颇有些粗鲁地解开了蒙着唐清哲眼睛的宽布条。
布条被取下的一瞬间,唐清哲睁开了眼。
然而一切就如之前那刀先生所言。
分明眼上已经没有了桎梏,然而唐清哲目之所及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啧。”不知怎的,呼延钥那位表兄弟的语气里似是带了些许嫌弃,颇有些不耐烦地问,“看得见吗?”
这话应该是向着唐清哲问的。想了想,唐清哲摇了摇头:“确实看不见了。”
对方听罢,沉默了片刻,而后他像是不放心似的,还是走了过来。
那人停在了唐清哲身前的桌案前方,好像倾身下来靠近了唐清哲些许,听其身上布料的摩擦声,对方约莫是伸手在唐清哲眼前晃了晃。
“刀先生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我就说那女人疑神疑鬼,毛病得紧。”对方语气里带了几丝轻蔑,直起身来的同时催促着唐清哲一侧的那人,“赶紧蒙上,看得老子恶心。”
话音落下后,一旁的人就立刻将宽布条又蒙上了唐清哲的眼睛。
而呼延钥那位表兄弟似乎也不愿在帐中多待,转身就要走。
这一次,唐清哲连忙开口叫住了他:“公子请留步!”
对方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有些许戒备地道:“干什么?”
“敢问公子,可是……索耶部落哥舒叶护之子?”
“你怎么知道?”对方明显有些惊讶,而后语气里带上了不悦,“呼延钥告诉你的?”
“非也。”唐清哲连忙道,“只是之前听公子对麾逻公主的称呼,猜测公子定是与公主亲近之人,是以才做了如此推断。”
“亲近?”对方冷笑了一声,“你给老子记住了,你爷爷我,和呼延钥那女人可半点都不亲近。”
唐清哲闻言愣了一瞬。
而后他迅速敛了神色,拱手道:“不知公子是哥舒叶护的……?”
“老子叫哥舒翎。”
唐清哲心中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连忙又福了福:“原是哥舒五公子,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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