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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宿安绝色 (五)


  返回明月楼时,已近子夜。

  城中灯火阑珊,只沿街商铺稀稀疏疏挂着几个灯笼,微光淼淼,照出清清淡淡的影子。

  一楼猜拳行令的喧哗声透过大开的窗户传进来,暮春夜风清冷,虽然活死人不畏寒,可炎凌还是下意识的裹紧了衣裳。

  瘦条伙计敲了门,差人把重新热好的酒菜端了来,又悄步退了出去。

  苍决斟了酒,没喝,抬眼看过站在轩窗旁的炎凌,缓道,“圣灵女陨世已久,这时节竟冒出个人族女子变成了圣灵女的模样?”

  炎凌轻轻点头,折回桌旁坐下,捏起浮花杯,定定看着杯中清酒。

  石壮嘬嘬嘴,看向炎凌,“照你刚才所说,这莲颂伯母是你在灵族的生母,而这位伯母又仙逝了,姬清姐姐却变成了她的模样,那这件事不光牵扯到尸族,还牵扯到灵族呢!”

  从阿根婆家到明月楼,炎凌一路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二人大略讲了一遍,二人大抵也算听懂了。但知道的越多,疑问便越多,整个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炎凌仰头喝干了酒,沉声道,“不管这件事牵扯到哪一族,只怕都是我连累了霍家……”一住,看向石壮,苍凉一笑,“你也知道,我连累了不少人了……”

  石壮沉声道,“炎凌,你想多了,人只有死过一回才明白什么叫做命数,茫茫九墟,谁都逃不过。”说完,佯装老成,叹了口气,全然忘记这多情熬有多苦,摸起酒杯就往嘴里送,一时苦的巴心巴肝,差点吐出来。

  炎凌轻叹一气,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沉默了许久,对苍决道,“霍家宅子里的戾气,阿根婆身上的戾气,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跟我们的不同?”

  苍决虚眯了双眼,斜斜看着窗口,似是在回忆什么,过了许久,才道:“这种戾气若有若无,微不可查,不但能诱人心智,还能打弱魂魄。倒是像极了我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一种术法——魅魇。”

  “魅魇?”炎凌石壮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那是什么?”

  苍决斟了酒,送下一口,“魅魇,是族中魅鬼一支的古老术法,施法者要与自己的影子结血祭,然后将自身魂魄抽一部分渡给影子,等到这影子可以脱离施法者自由活动,魅魇便结成了。

  这东西,说是影子,莫如说是一个无形的分身,它来去无踪,悄无声息,无条件服从施法者,可以被指派去做任何事。据说最强大的魅魇,可以修成与施法者一般的模样。不过这东西只在夜晚出没,而且对光亮惧怕的很,毕竟只是一丝戾气所化。”

  “什么?!”炎凌一怔,跟石壮对视一眼,惑道,“你说这东西惧怕光亮?为什么?”

  苍决不以为然,“影子吗,毕竟是影子,有了光不就显形了?”

  “怪不得,怪不得……”苍决听炎凌一叠声的“怪不得”,再看石壮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奇道,“怎么了?什么怪不得?”

  炎凌突地扶正身形,端起酒杯,一字一字道,“霍家,就不点灯。”一住,喝干了酒,“霍夫人今夜自缢,我问过管家,‘出了这么大事,家中怎么还不点灯?’那管家告诉我说:霍夫人打七八年前就得了眼疾,见不得光亮。”

  苍决靠向檀木椅背,望着墙上几个人突突跳动的影子,喃喃道,“可这‘魅魇’之术,失传很久了啊——

  几千年前曾有过一场九墟混战,当时魅鬼最初的长老深谙‘魅魇’与‘伏地起兵’之术,后来,尸族被打入了无间墟,就是在那一战中,这位长老魂飞魄散了,两种数术也从此销声匿迹。”

  住了住,看向炎凌,“你说,这失传了几千年的术法,怎么就忽然出现了?”

  炎凌从桌子上空的一块虚空中移开眼睛,看向苍决,“魅鬼,神秘人,魅魇,施法者,都跟魅鬼有关,事情的背后也都藏着一个神秘人。你说,会是巧合吗?”

  石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哎呀,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有可能是这个什么魅魇干的,那就想办法捉住它呀!”说完,得意一笑。

  “关键是怎么捉?”苍决突地起身,负手走了两步,忽地转身,“你说一个影子,怎么捉?”看石壮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又道,“你是不是想说:这影子不就是施法者身上的一丝魂魄吗?就不能招来敛来?”突地一笑,“实不相瞒石大少爷,还真行不通,除了施法者本人,谁也做不到!”

  转回坐下,定看石壮一脸吃瘪的表情,噗嗤一笑,“其实我们只要弄清它的目的就行了,也就是施法者本人的目的。”转而看向炎凌,“霍小姐身边的人估计都死光了吧?他的目的很简单——知情者死。”

  石壮不屑道,“照你这么说来,十年前炎家大殡、以及五年前‘比武招亲’,这两次见过霍小姐的人都得死咯?那得死多少人?”

  炎凌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此事关窍不是霍小姐的容貌,而是在这过程中,这些丫鬟婆子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一住,突地面沉似水,“这么说来,霍伯伯可就危险了……”说着,起身便走。

  苍决一把抓住炎凌手腕,将他按在凳子上,“你想多了,霍小姐身旁的人打几年前就开始病的病死的死,要是这霍夫人、霍先生知道内情,早就给魅魇害死了。你不是也说过,霍夫人身上根本没有魅魇戾气?”

  石壮急道:“你不是说这魅魇能惑人心智吗?说不准这霍夫人正是给它惑了心智才想不开自缢了呢!”

  苍决仰头打个哈哈,“不入你窍,怎么惑你心智,刚刚那个死婆子身上的戾气,就是魅魇留下的。我这么跟你说吧,要是这魅魇打定了主意要害你——”一顿,轻拍一下桌面,接着道,“谁也拦不住!”

  听罢这话,炎凌稍感心宽,盯住苍决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说吧,你有什么主意。”

  苍决挑挑眉毛,掏出镇魂钟轻摇了两下,“这死婆子的魂魄养个一两天就可以叫出来问问了,这个不急于一时。

  眼前,既然知道那霍小姐长出了圣灵女的脸,那就去趟灵墟跟逐流打听打听。逐流手下小精怪多,消息通达,反正你我也十年没见过逐流了,正好叙叙旧!”说罢,仰头喝干了酒。

  石壮急忙扯扯苍决衣袖,喜道,“去灵墟?真的?苍决大哥,带上我呗,我听卫忠说灵族人都是草木山石幻化的,个个相貌极美!卫忠还说,灵族人好像只有到个什么境才能有男子、女子之分,生孩子要去个什么谷结灵胎!这些都是真的吗?!”

  苍决坏笑道,“石大少爷你修为太低了,带去也是拖后腿,而且你死了十年,不在家多陪陪你爹娘吗?”

  石壮颓然松开手,向后一仰,沮丧道,“不带就不带吧,还那么多废话!”

  苍决重又斟上酒,呵然道,“在尸族中,也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

  两人贫嘴的空档,霍家宅子中的一幕幕在炎凌脑海里飞掠而过——

  那魅魇畏光,霍家便不能点灯,为了让霍家不点灯,便让霍夫人染上眼疾,这说的通。霍夫人思念爱女,郁郁成疾,自缢而亡,这也说的通。可这自缢,偏巧就给自己撞上了,算巧合的话,也勉强说的通。

  说不通的是石壮带回来的两幅画,谁画的?霍伯母?霍伯母善丹青,这一点自己早已知晓,可伯母不是得了眼疾吗?莫非是见不得光,却可以暗中视物?

  霍伯伯也很奇怪,绵绵姑娘只碰了碰九儿的脸便觉察不对,今晚霍伯伯屡次牵了自己的手,却没有丝毫异常……

  想到此处,炎凌“砰”地把酒杯拄在桌上,兀自摇了摇头,心道,霍伯母忽然自缢霍伯伯自然悲痛不已,如此一来,哪还有心思顾虑别的……

  石壮、苍决还自互相贫嘴,闻声一惊,突地一齐望向炎凌,讶然道:“怎么了?”

  炎凌却充耳不闻,只呆呆地盯着那只浮花杯,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也不知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不要再想了。”苍决捞过酒坛,给炎凌斟满,“关心则乱。等问了魂,去了灵墟,这件事估计就水落石出了,现在想再多也是徒劳。”

  ……

  三人酒足饭饱,已将近寅时,起身转下楼,一楼、二楼各只剩下稀稀落落三两桌客人。瘦条伙计倚在柜台边打盹儿,听到楼梯声,陡打个机灵,迎了上去,“哟,三位客官走好!”

  步出明月楼大门,街上寂静极了,正是四月上旬,天上挂着一弯上弦月,清辉涂抹在地上,散着淡淡清光。

  三人并肩前行,走了没几步,炎凌忽然慢下步子,扭头看了一眼明月楼,对二人道,“等我一下。”说完,一闪身,不见了。

  苍决石壮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了约摸一盏茶功夫,炎凌虚影一晃,怀中抱了两个沾着湿泥的大酒坛,立在了二人对面,嘴角擒笑,轻声慢道,“五十年的多情熬,一年都不少。”

  苍决一怔,旋即勾勾嘴角,“这酒哪儿来的?”

  “偷得。”

  三人互相对视,哈哈大笑。

  笑罢,沿着长街往东行去。

  一路无话,走到离炎家大院不远的地方,突地传来一声女子尖叫,三人同时一怔,“不好!是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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