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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铸道


  他们醒来的时候,躺在羽毛上随风飘荡。

  羽毛乃飞禽所换,飞禽通灵,其羽不沉,于天空乱舞,舞姿潇洒自由,羽毛也成了通灵开慧的舞者,舞者的怀里,偶有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卵,那是飞禽的孩子,孩子还未破卵而出之时,必须待在羽毛上。

  下方,是一片千里大泽,大泽边缘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上的粟苗正旺,生机勃勃。

  野人艰难地坐起身来,看着陌生而荒唐的天地,一言不发。

  九凤犹如回到了故乡,醒来又睡去,美丽而温暖的梦境之中,她的道伤正在痊愈。

  老龟还是那副干瘪的丑陋模样,双目暗淡,依然惊恐不堪,但他心底明白,没有什么伤是岁月无法医治的,他不必着急,等着光阴慧然来临,尔后悄然流逝。

  他扭头看向野人,讷讷道:“你这厮不简单,你是神邸的后裔,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野人全然不知自己在沈渊葬帝之所时的疯魔状况,良久过后,才问道:“前辈,这是哪里?”

  老龟叹息一声,道:“北域大泽,毛民之国的粮仓,群禽众兽的福地。”

  野人笑道:“前辈便是前辈,什么都知道。”

  老龟却道:“寿命的绵长有时候让人烦恼,我不由想到,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天地,而是为了不让天地改变我们。”

  野人见他说得深沉,了然道:“前辈,道心的伤若不能痊愈,何不碎而重塑,正所谓不破不立,从来任何的灾难都是以进步和觉醒作为代价的。”

  老龟苦笑道:“你不懂——哎,又欠了天尊一个恩情,只怕还也还不清了。”

  野人道:“蓑笠翁来了么?我有好些问题要问他呢。”

  老龟纵身一跃,跳下承载着他的羽毛,一头扎进下面的大泽之中,变作真身游走,他传音道:“好奇心真是害死人,娃娃,不论你是神是人,我而今已然再无兴趣了,我一生畏首畏尾,从未成就任何大事,余下的路,你与九凤去闯罢。”

  野人叹息一声,并不挽留,也无法挽留,一个道心近乎破碎的生灵,即使留下来也没用了,从来个人的路,要靠个人去走。

  “新打剪子新开口,剪出牡丹配绣球,阿妈呀,女儿要出嫁,阿妈呀,舍不得离开家……”

  歌声隐隐,伤感的表、欢快的里——正见得一个身穿绿衣裳的女子坐在车架上,欢快地行驶着,拉车的是四只形态迥异的鸟儿,鸟儿的翅膀闪着精光,光芒有七道,车架驶过的地方,就会有一道彩虹升起。

  野人静悄悄地看着那绿衣少女,少女削肩细腰,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翻看羽毛上的卵,嘴巴里哼着舒缓的歌儿,重来复去,忽然间呆滞,像在沉思什么,忽然间又自顾微笑起来。

  野人距离她越来越近,而九凤仍在入定之中,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温和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咿呀,你是谁家的孩子,跑到羽屋来作甚?”绿衣女子吃惊地问道。

  野人笑道:“惊扰姐姐的美梦了,实在抱歉,我是天不要地不管的野孩子,曾经有个光头说我是在风雨里奔跑的痴心少年。”

  绿衣女子嗤笑道:“你这小不点有意思,废话多,却没有一句有用的。”

  野人呆呆地卖萌,恬不知耻地笑道:“你叫我小不点,那我就叫你大姑娘——大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们这里的人喜不喜欢打架?”

  绿衣少女却不恼怒,大方地说道:“我叫依依,我们毛民国的人儿不喜欢打架,但……但最近他们要狠狠地打一场架。”她说罢,脸面微微红润起来。

  野人最搞不懂女人的心思,索性装逼道:“哦,依依姑娘是姓什么呢?我姓冶,叫做冶人!”

  绿衣少女轻笑道:“我自然姓依,名字也叫依,你叫做冶人,怕不是野人哟。”

  野人惊愕道:“你怎知晓我是野人?”

  “噗嗤!”

  依依笑出声来,插着纤腰道:“野人小子,你跑到毛民国来作甚,你是大荒里的人么?”

  野人待要答复,却现九凤伸了一个懒腰,她抢断道:“他是大荒方寸山来的人,要打遍大荒,今日打到毛民国,你去把毛民国最厉害的勇士叫来,就说大泽里来了一个狂妄小子,堪称打遍毛民无敌手!”

  依依见得九凤容貌,心中一怔,翘起嘴巴说道:“大荒方寸山?哼,没听过,父亲说这大荒里除了我们毛民国,其余地方都会死去,你们想必是从死地逃出来的难民,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四鸟四鸟,我们走吧,飞回王城去罢。”

  野人待要再留,却见那四只鸟儿一晃眼消失在天际,其飞行之快,或许堪比九凤。

  九凤冷哼一声,道:“羡慕么?”

  野人道:“羡慕什么?”

  九凤道:“羡慕那叫做依依的女子么?”

  野人轻笑道:切,我羡慕她作甚,我只是羡慕给她拉车的四只鸟儿——哎,好姐姐,你说我要是也会飞,那该多好。”

  九凤听他羡慕会飞的鸟儿,心中自豪起来,迅即问道:“书生以前没有教过你凭虚御风的道理么?”

  野人纳闷道:“他呀,只会教我一些子曰诗云的东西,很少教我神通,但我在梦里的时候,能在空中行走,只是我醒来时,却不能像梦里面那般自由,我跑到云层上面,呆不了多久,便会掉下去。”

  九凤见他说得酸楚,正色道:“怪不得总是我载着你飞,我以为是你怕跟不上我的速度,所以索性不飞呢,原来你是真真不会飞呀,你不早说!”

  野人闻言激动道:“好姐姐,你教我飞吧,我们年轻人之间……”

  九凤急忙打断,抢道:“好兄弟不必再说,我教你一个会飞的神通就是。”

  野人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年轻人之间……那便谢谢姐姐了。”

  九凤传音道:“这是凤族的神通,叫做‘破风谣’,原本是一首歌谣改编的。”

  片刻之间,九凤把破风谣传给野人。

  野人聚精会神,细细感悟,突然问道:“好姐姐,凭虚御风,扶摇而往一直是飞行神通的道理呀,怎地你们凤族要把风破去呢?”

  九凤道:“我族先辈曾言,依靠风儿飞起来的人算不得本事,我们要做到没有风、不借用风也能飞,由是破风而行,创造了这‘破风谣’。”

  野人心中震荡,暗想书生曾带着他在天上走,其实都是踩着风在走,逆风时走得慢些,顺风时走得快,风静止时走得平缓。

  原来是这样的道理,只是九凤一族出生便是翱翔于苍穹的存在,那是她们的道。而人族没有翅膀,不晓得能不能修行这道法神通。

  野人苦思冥想,呆呆地睡去,又茫然地从梦中醒来。

  九凤道:“学会了么?”

  野人无奈道:“没有,除非我长出翅膀来。”

  九凤叹息道:“你们人族聪明归聪明,但就是喜欢偷懒,做不到的事情,总爱找借口。”

  野人道:“万物皆有凭,君子善驾于物,这天地的演化与进步,都是懒人推动的。”

  九凤听不懂他的歪道理,说:“算了,我借一对翅膀给你。”

  言毕果真拿出一对翅膀,那翅膀泛着精光,如水晶一样透亮。

  野人真心推迟道:“好姐姐,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

  九凤笑道:“我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

  野人笑纳,将水晶翅膀背到背上,运转修为,使出破风谣,突然振翅远去,眨眼消失在天际。

  他欢喜极了,突然背上的那对翅膀说道:“你不能背着我招摇过市,被上苍看到了,要吃官司的。”

  野人惊愕,停在穹庐中问道:“你居然通灵了,你是被九凤姐姐借给我的,我爱怎么招摇便怎么招摇。”

  那翅膀无奈道:“那……那也由得你,但你得给我变一个样子,否则我便亡灵而灭,让你再也飞不起来。”

  野人急道:“你不要着急呀,我……我没有学过变幻的神通,怎么给你变一个样子呢?”

  翅膀道:“这个简单,你借力量给我,我自己变。”

  野人便把他洞天境的力量借给翅膀,翅膀欢快起来,变成一只水晶蝴蝶,栖息在野人的肩膀上……

  野人又飞到九凤跟前停住,欢喜道:“谢谢好姐姐,这翅膀好用极了,这神通好用极了。”

  九凤看了他肩上的水晶蝴蝶一眼,叹息一声,道:“终究是借来的东西,即使再极好极好,也不和自己的道,你用得着如此喜欢么?”

  野人闻言邹起了眉头,暗道:“是啊,终究是借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道。”

  他想着想着的,思维急速运转——

  忽而跑到云层上去,忽而又用起了九凤族的破风谣,心中暗想自己如何把奔跑的本事与破风谣的神通联系在一起。

  野人苦思冥想,飞着飞着的睡着了,莲生佛的密宗之法悄然运转,心中无欲无求,思绪突然间轰然炸裂,仿佛破壁而去。

  野人哈哈大笑,“枉我一代俊杰,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想不明白。”他自言自语,从梦中醒来,继而洋洋得意。

  “对了对了,九凤族的破风谣是靠自身本事闯出的道,凭先天血脉硬生生破去天地秩序,终于破风而行——老子索性也将这奔跑的本事闯出一个道理来,把天地秩序破去就是!”

  野人狂妄至极,他以九凤族破风谣的神通理念为根基,推演改造成自己的道理,想把背上翅膀的主导作用变成辅助作用,或者直接去掉。

  想及于此,野人着手便干,他疯魔起来,穿插翱翔在九天之上,血脉本源力量喷薄而出,三十三重洞天神藏伟力倾泻,终于破去天地秩序,铸成自己的道!

  “歘!轰隆隆!”

  电闪雷鸣,苍天恍惚在发怒,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劈入大泽之中,野人一个踉跄,赶紧运力抵挡,险之又险地避过,殊不知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雷电劈来,野人嚎叫一声,狂怒起来,信念一动,飘然于穹庐之中,挥拳便打,打散了雷电。

  方觉松缓,陡现苍天怒吼,再有五道雷电扭成一条怒龙,直奔野人而去……

  野人用尽所有办法,终不得成,最后只有凭着身躯硬受,被雷电劈得哀嚎不已,焦灼不堪,头冒青烟,鼻孔喷火,阵阵肉香飘逸。

  九天之上,一个白眉老人惊疑一声,道:“又觉醒了一种古老的道!”言毕瞩目一根碧绿斑驳、苍老古朴的玉柱,于玉柱之上将一个近乎磨灭的刻痕加深了雕琢。

  野人修改神通成功,铸就了自己飞行的道,心中欢喜,仿佛一切苦难都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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