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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包间里静了很久。

  江入年不再出声,不紧不慢地盛了碗炒饭,放到林听面前。

  “不是说自己一天没吃饭。”

  众目睽睽之下。

  林听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勺子,轻声:“谢谢。”

  江入年忽略掉周围的目光,只盯着林听尴尬至极的表情,须臾,他忽地意识到她脸皮薄这件事。

  本意只想逗逗她,并不是让她难堪。

  结果没收住。

  他,玩过头了。

  江入年收回视线,故作随意地冒出了句:“开玩笑的。”

  林听一顿。

  “我和她,朋友。”江入年说。

  ……

  聚餐接近尾声。

  江入年被傅伯林拉走灌酒,林听呆在原来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着,虽然没跟过去,却在默默忧心。

  怕江入年喝醉。

  按照江入年的性子。

  万一醉了,等会儿指不定怎么折腾她呢。

  想到这儿,林听叹了口气。

  顿时感觉有点热。

  她把外套脱了,整整齐齐地搭在椅背上,又自顾自地玩手机打发时间。

  刚回复几条季祝的微信,下一秒,有人坐到她身边,林听转头看去,与对方的目光对上,她觉得眼熟,但叫不出名儿。

  林听朝他官方的笑了下。

  安静了一会儿。

  “我叫蒋彪,江入年的室友。”

  蒋彪主动给林听倒了杯酒,讨好的样子显得分外殷勤。

  林听没接。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太方便。”

  蒋彪反应了一会儿,有些尴尬,这种借口心知肚明就好,他也没胆子为难江入年带来的人:“了解了解。”

  林听看眼时间。

  没多久,蒋彪忍不住八卦,问得很直白:“江入年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林听手指一顿,触到开关,手机随之息屏。

  此刻,林听莫名回想起江入年方才对两人关系的界定,重复他的说辞道:“我们是朋友。”

  蒋彪切了一声:“没意思。”

  “……”

  蒋彪状态不像是清醒,但好像也没那么醉。

  他摆了摆手:“就你俩这样,真没意思。”

  林听顿了下:“你真误会――”

  像是忽地想到什么,蒋彪十分暧昧地噢了一声:“那就是你对他有意思。”

  林听噎住。

  注意到林听脸红的样子,蒋彪乐了,又觉得荒唐,转眼便小声嘀咕起来:“我真服了,江入年这家伙怎么走到哪儿都吃得开啊。”

  林听下意识看过去。

  蒋彪突然站起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口气把酒喝完。

  “毕业这么久了,江校草居然还宝刀未老,老子不羡慕,老子就是瞧不起单身狗,你个脱单困难户。”

  吐槽被整个埋没掉。

  像是图个痛快,蒋彪吼完才坐下来。

  他闷在那儿继续喝酒。

  林听收回眼,不免有些好奇,但又不想把这个兴趣表现得太明显,想了下才问:“你和江入年关系很好吗?”

  蒋彪感慨着:“还行吧。”

  虽然铁不过傅伯林。

  但还算过得去。

  没记错的话是大二那年,由傅伯林牵头弄了个项目小组,说是说弄着玩的,但做着做着就做出成绩来了。

  小组规模逐渐壮大。

  后面,傅伯林整天在寝室抱怨人手不够。

  他自告奋勇,加入之后是江入年带的他,所谓“日久生情”,关系就是这样近起来的。

  “江入年上学那会儿。”林听抱着少有的八卦别人的心思,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他是校草,是不是还挺多人追的?”                        

                            

  “那可不。”

  蒋彪酒精上头,完全没意识到不对劲,和盘托出:“追他的姑娘简直络绎不绝,江入年最风光那会儿,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强抱的程度。”

  林听啊了一声表示诧异。

  蒋彪来了兴致,继续讲:“不过江入年这人特别洁身自好,你敢信不管人姑娘长得有多好看,再怎么主动追他,愣是没一个入得了他的眼。”

  林听表情一顿。

  “我都怀疑他有隐疾。”蒋彪极为认真的补了句。

  “……”

  印象最深的一次。

  江入年和他从机房出来。

  很晚了,刚出门就碰到比他们小一届的艺术系系花。

  前几日也碰到她。

  那系花就是小白花的长相,脸蛋特纯,腿老长,声音还贼甜,喊一声“学长”哦,简直要把人融化掉。

  是个男的都把持不住。

  比如蒋彪。

  “糟糕!我好像迷路了!学长,能不能麻烦你送送我呀?我就住在五号楼,离这儿很近的。”

  这栋实验楼还挺偏的。

  碰上节假日,连个人影都没有。

  说迷路迷到这儿来。

  鬼信。

  蒋彪盯着系花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点破,当时只感觉这姑娘心思太浅,就差把“我想撩你”这几个字刻脑门上。

  江入年神情冷淡。

  蒋彪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好心给她指路:“这儿是机房,你往那边走,过了桥直走,那边是我们学校食堂,你们女生宿舍就在边上。”

  系花跺了跺脚,表情似是懊恼:“怎么走到机房这儿来了?我真是个笨蛋!”

  江入年绕开她。

  没两步,那系花跟上来。

  她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学长,我可以跟你们一道吗?那边好黑哦,我害怕……”                        

                            

  江入年一言不发,仿若对周围的情况丝毫未察。

  沉默了好一阵儿。

  一方面是没见过江入年身边出现过异性,另一方面是好奇江入年谈恋爱的样子,蒋彪起了撮合的心思。

  “行行行,咱一块吧。”

  就是想见识一下,江入年把持不住的时候,跟女人低头的样子。

  蒋彪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儿来的恶趣味。

  江入年仍不置一词。

  过了桥。

  江入年抬起眼:“我晚上不回宿舍。”

  说完,他往另个方向走去。

  “学长。”

  江入年没回头,一句话都懒得理。

  系花急了。

  她追上去拦:“我、我――”

  话没说完,江入年直接打断,连个眼神都没施舍,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后面那个会送你。”

  这话也没什么。

  但好好一个系花,“哇”的一声就哭了。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

  等笑完了,蒋彪这才向林听寻求认同感:“你说说看,谁受得了江入年这种性格?像他这么不解风情,脾气差又没耐心的狗男人,要我说单着也挺好。”

  是这样吗?

  林听印象里的江入年,和蒋彪口中描述的,完全是两个人。

  他不热情是真的。

  话也少。

  但似乎,仅此而已。

  江入年性子虽然傲慢。

  但人还挺好的,而且脾气不差,也很有耐心。

  至少对她是这样。

  林听没见过江入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她不赞成蒋彪对江入年的评价。

  她不喜欢。

  林听正在走神,江入年应付完酒局回来,下一秒,就注意到她这目光呆滞的模样,他下意识以为有人灌她酒。

  拳头硬了。                        

                            

  江入年拉下脸,冲着蒋彪:“盐吃多是吧。”

  “……”

  江入年把视线收回来:“林软软。”

  林听缓缓抬起眼,反应慢了半拍:“嗯?”

  江入年凑近闻了闻,没有酒味。

  “喝酒了?”

  林听摇了摇头。

  “……”很快察觉到林听这心不在焉的模样,江入年瞥了眼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衣服穿上,回家。”

  “结束了吗?”

  “快了。”

  林听朝他身后看了眼:“那我们现在走会不会不太好?”

  “他们不敢说什么。”江入年直接把她的外套扯过来,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把林听拉起来,稍弯着腰:“看一下,落东西没?”

  林听目光扫过一圈,才道:“没有。”

  江入年和傅伯林打了声招呼,然后领着林听离开。

  门关上。

  蒋彪坐在那儿瞠目结舌。

  良久,他才用力地眨了下眼,又揉了揉,掌根托着下巴把嘴合上。

  难道他眼花了?

  可他确定自己没有。

  蒋彪回想了好几遍江入年刚刚弯腰的场景。

  在这一刻,蒋彪顿时有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

  别问!

  问就是很激动!

  六月的晚风闷热,残留着午后的燥意,扑在脸上还有些许颗粒感,林听被江入年带出烧烤店,之后被迫穿上外套。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

  林听抬着头,好半天才提:“江入年,我好热啊。”

  “这个点不好打车。”江入年转头,盯着她的脸:“我刚喝了酒不能开车,这外面全是蚊子,忍一下。”

  林听还是热:“哦。”

  江入年让林听站在原地别动,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拎了根冰棍,他低着头拆包装:“别吃多了,听见没?”                        

                            

  之前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

  林听没应。

  她安静地看着江入年,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明明沾了一身很浓郁的酒气,但神色看着清明,眉眼间丝毫没有醉意。

  当然了,也没折腾她。

  林听为此感到开心。

  江入年把冰棍塞她手里,忽地说了起来:“那些话你不用理会,更不用放在心上,你要是感觉不舒服,那我下次不让那些人来了。”

  林听回忆着刚才的感受:“我没有不舒服。”

  江入年抬睫,嗯了声。

  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空车,林听干脆原地蹲下来,边吃冰棍边看江入年的背影,脑子里却控制不住般地回想蒋彪说的话。

  ――追他的姑娘简直络绎不绝,江入年最风光那会儿,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强抱的程度。

  下一句。

  ――不过江入年这人特别洁身自好,你敢信不管人姑娘长得有多好看,再怎么主动追他,愣是没一个入得了他的眼。

  林听的思绪逐渐飘移。

  按照蒋彪的说法。

  江入年应该是没谈过恋爱的。

  或者说。

  是大学时期没谈过。

  林听也不太确定他这样做的原因。

  除了隐疾这种可能。

  大概率,是江入年谁都瞧不上吧。

  他这个人眼高于顶。

  确实难伺候。

  想到这儿,林听不禁把嘴角弯起来,忍不住想笑。

  余光瞥到她的表情,江入年走了回来,停在她面前,蹲下来看她。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乐什么?”

  林听把眼睛弯成了月亮:“我在想有没有男生追过你。”

  “……”

  “蒋彪说你可清高了。”刚失业的情绪好了不少,林听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有好看的女孩子追你,你一个都瞧不上眼,是这样吗?”                        

                            

  江入年皱眉:“蒋彪跟你说这个了?”

  林听点头,没觉得不妥:“为什么呀?”

  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像是被问住了,江入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林软软你没喝醉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好像生气了。

  林听不明白为什么,但很自觉地为他解释:“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是瞧不上眼,而是单纯的不喜欢。”

  江入年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听歪了歪头:“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喜欢她们?

  江入年气笑了:“不喜欢要什么理由。”

  林听觉得还挺有道理。

  “那我明白了。”

  江入年非常无奈。

  他拿林听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没法像对待别人一样,不痛快的时候就板着一张脸,用沉默和刻板对待她。

  他凶不起来。

  “别胡思乱想林软软,我很正常。”江入年继续揉她的脑袋,力道很重:“而且也没有很多女孩追我,大二下学期我就搬出去了,除了上课,我在学校一般不露面。”

  林听和他对视两秒。

  江入年动作停了下:“也没有男的追我。”

  林听拿着冰棍,过了会儿,冰棍化掉的水滴在手背上,冰冰凉凉的,冻得她瑟缩了一下。

  林听低眼看去。

  江入年握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地用指腹擦掉。

  他把冰棍拿回来,不让林听吃了:“刚才那几个都是我大学参加的一个项目里的成员,傅伯林跟我提了下,意思是想重新组建起来,今天借我的场子聚会。”

  他这通解释把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像是还怕林听误会什么,江入年极为不放心地补了句:“我以后不去拳击场了,重操旧业也不错。”                        

                            

  听着他的声音,林听感觉晕乎乎的,一壶酒浇在了心上,他俊眉修眼,顾盼神飞,诱她丢掉厚厚的清规。

  林听再度回想起蒋彪对江入年的评价。

  哪怕是真实的。

  她依然觉得不舒服。

  江入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咬了口她吃过的冰棍,把粘在上面的口红一块吃掉,语气变得吊儿郎当:“还有想问的――”

  话没说完。

  林听忽然轻轻抱了他一下。

  “……”

  江入年没有一丁点准备,身体僵住。

  呼吸也跟着停摆。

  只一下。

  林听怯怯地缩回手,低声解释:“你别往心里去。”

  “……”

  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林听舔了舔唇,面不改色地解释:“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我觉得你这种性格挺好的,一点都不需要改变。”

  江入年喉结动了动:“什么?”

  两人都蹲着。

  林听自顾自地在讲话。

  江入年魂还在外边飘着,神情恍惚,思绪停留在被她抱住的那一刻,之后她说的一切都像是加了密的语言。

  他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江入年。”

  江入年忽地回神,与林听的目光对上。

  他喉间一紧,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却故作镇静:“用得着你说。”

  “还有拳击场的事。”林听也跟着他站起来,走到他前面停下,她语速很慢,但极为认真地说完:“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就是只是觉得那里太乱了,很不安全,你要是真的喜欢这项运动,下次去个正规点的场所。”

  江入年盯着她看。

  林听等了两秒,试探地问:“可以吗?”

  江入年压根没听清她问的什么:“可以。”

  还有一件事。                        

                            

  虽然没有立场这样要求他,林听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江入年,你以后能不能少点喝酒?”

  “嗯?”

  “酒味,我不喜欢。”

  江入年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带着深沉的打量,可他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今晚本来就没怎么喝。

  良久,他昏沉沉地应:“好。”

  其实人的记忆并没有那么长久。

  世上不喜欢的人多的是。

  一边在遗忘,一边在相遇。

  哪有什么必然。

  喜欢和不喜欢亦不需要理由。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分开的时间长一点,当初那些以为永远无法忘却的,也都渐渐模糊不清了。

  因为求而不得。

  江入年试过压抑自己的情感。

  只对林听无用。

  挣扎过。

  之后,他彻底认命。

  喜欢就是喜欢。

  喜欢一个人。

  就是希望,她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就是希望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而那些她不愿意去做的,由他代劳。

  哪怕对方一无所知。

  哪怕没有得到回应。

  江入年心里极为清楚,他对林听就是如此。

  林听站在原地看他。

  须臾,江入年把腰弯下来,眉眼含笑:“这就是你找的机会?”

  林听眉心一跳。

  “林软软,你今天抱了我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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