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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计谋(一章半)


第169章  计谋(一章半)

        海枫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南书房刚刚散,仅凭太监们严阵以待的神色,她就知道康熙心情不大好。

        梁九功很是殷勤,亲自扶她下步辇。

        “皇上不见各位娘娘,阿哥们又不大细心,说不到皇上心坎儿上,奴才正盼着公主呢。”

        “谙达别急,我这就进去。”

        海枫抽空,仔细检查过妆容上并无不妥,衣着也整齐,才敢叫太监通传。她知道康熙对女子的仪表向来注重,冒冒失失进去,对她想了解的事情,毫无助益。

        进去行了礼,康熙的脸色果然不好看。海枫先送上十月宫里花费的账目。明明快入冬了,各项花费该一直往上涨,在女儿手里开支却与上个月基本持平,比往年又少两成,康熙有点惊喜。

        “你倒在管家上头有些办法。”

        “汗阿玛交待要省俭,我起初也没什么主意,随口打听石家跟马尔汉家都怎么过的,才知道宫外经营家业的法子多着呢,一粥一饭,日积月累,都得用心。不过能省这么多,枫儿不敢居功,还是靠汗阿玛呢。”

        “朕?”

        “是啊。宫里两年没添新人,开销就少。哪怕只添个答应,那也是四五个人的月钱、时令衣裳。”

        她这一番话,勾得康熙认真想了一下,他现在到底能记住几个答应的姓氏容貌,发现只有二三人;再想常在,也是这样。及至贵人,就多了不少,足有七八位。

        他把账本翻了一下,发现自己有四十几个答应,二三十位常在,顿时有点不自在。

        这些人,他估计不会再召幸,却必须养着她们一辈子,积少成多,占着后宫差不多五分之一的开支。

        要是能减去些就好了。

        这种话哪里能对没嫁人的女儿说,康熙决定稍后把德妃叫来商量一下,合上账本,转移了话题。

        “陈廷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尚书换御史,自然有点别扭。不过他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好歹。隐瞒钱钰受贿,原是他糊涂。”

        “哼。等他回来再看吧。若是办差不尽心,两罪并罚。五格格你来带,少让他的侄女插手。虽说科尔沁是大部,但离京城近,两边又亲热,朕不大担心。教的太严,太后也心疼。像你如今这样,朕其实觉得,有些过了。只是细细算来,哪样课你都省不得。”

        “课业虽重,样样能用上。帮太后娘娘针灸制药,教弟弟妹妹满文蒙文,还能给汗阿玛翻译着罗刹的书籍信件,枫儿愿意学。”

        海枫从怀里把古玩店的房地契拿出来,奉与康熙。

        “上次拿给高大人,他没敢要。我都把名字改好了,再改回去,岂不叫衙门里生疑?再说,我也拿了汗阿玛那么些好东西。这文书汗阿玛拿去,赐给高大人吧。”

        当初高士奇怂恿康熙给他这间铺面,康熙没多想,只觉得自己只要不叫女儿吃亏就行;回头再看,慢慢开始后悔。四公主像个皇子一样,给他办事,给他管宫务,孝顺太后,爱护手足,领内务府的东西,月月都是最少,想用点额外的,每每掏私房钱,自给自足。还要她拿个难得的铺面出来,为自己做人情,实在过分。

        可他作为天子,已经答应了高士奇,正阳门的铺面,急切间又不好找顶替的,这事只能这么办了。

        高士奇后来特意请罪,说不过只是玩笑话,无论如何不敢受,康熙有点怀疑,是不是那天四公主借学棋的名头,给高士奇脸色看,所以他才这么说。今天看女儿主动拿文书过来,康熙才完全释怀。

        “不必,你自己收着,做脂粉钱吧。朕要赏他,回头另寻合适的。”

        “那怎么行呢?这铺面再值钱,也比不上汗阿玛的名声要紧。高大人这四十万两,知道内里的,清楚这是赃款,来路不正。可我听坊间议论,百姓大多以为,他跟在汗阿玛身边十多年,便是赏钱,也该有这个数。更有那糊涂的,觉得汗阿玛故意纵着他,默许他受贿,养得肥肥的。朝廷短银子了,又拿出来开刀。”

        这种议论,康熙也收到几份密折汇报,正生气呢。

        “那,给他个铺子,就能扭转过来吗?”

        “枫儿胡诌,汗阿玛别较真,只当个闲话听吧。汗阿玛赏高大人东西银子,又不能敲锣打鼓地送去。铺面就不一样,明晃晃放在正阳门如此热闹繁华的地界,谁都能看见。且又是古玩店,最要本钱的。汗阿玛没收四十万两,那是铁面无私,不徇私护短;给他铺面,则是顾念他侍奉年久,仁慈待下。恩威并用,尽显明君典范。”

        一席话说得康熙心动,伸手收了契书。

        “这次叫你委屈了,朕必想个办法贴补上。”

        “女儿的东西,还不是靠汗阿玛赏赐才赚来的,哪里委屈。”

        她这样贴心又聪明,康熙很满意,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朕总要在你的嫁妆上额外用些心。漠北不比京城,生意好做。你开府后,要是入不敷出,也可以跟朕说。”

        终于让康熙主动开口谈起漠北,海枫在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说起嫁妆,大姐姐的,大致置办得齐全。只是,恭亲王福晋曾悄悄问我,这一两年,到底会不会打仗呢?若是路上不保险,还不如先放在京城。”

        康熙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觉得说说也无妨。

        “索额图献计,交出噶勒丹与准噶尔议和,这你知道了吧。”

        “是。”

        “朕当然更偏向土谢图汗部,不过噶尔丹死了个弟弟,也不能轻轻揭过。朕让一步,他要是还死咬着不肯松动,那朕届时再发兵,朝野上下,想来再无争议。就算他同意了,噶勒丹的性命,朕另有妙计保住,不会伤着的。”

        海枫听完,觉得这样的算计,未免太过理想。

        前世,康熙二十八年也闹饥荒,朝廷里反对开战的声音比现在还响。康熙起初也偏向暂缓局势,好歹把天灾扛过去,国库充盈些再动手。但噶尔丹很精明,没有接受和谈,直接联合罗刹,一口吃掉漠北,逼近漠南,康熙没有办法,被迫迎战。

        如今罗刹答应两不相帮,噶尔丹实力大减,粮草也缺。由此推演,噶尔丹此刻应该十分焦急。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如果康熙的提案,噶尔丹直接拒绝,那等于明着宣战,叫对手有所提防,海枫都不会这么做。假意接受,麻痹康熙,然后以较少兵力,搞一场偷袭,占据主动权,还比较合理。

        这些其实不难想到,海枫觉得,康熙会如此轻敌,一是因为尼布楚的胜利,有些飘飘然;二是在对噶尔丹的认知上,出现了问题。

        在他看来,准噶尔跟大清比起来,不过弹丸之地;噶尔丹跟自己比起来,那又是天差地别,只要略用智谋,便可收效。但海枫在漠北长住过六年,距噶尔丹其人又近,多布也总是提起,所以她自认,至少此时此刻,自己比康熙更懂噶尔丹。

        这个人,意志强如钢铁,宁死不愿动摇。

        清朝把漠北收复后,本来没有打算攻入漠西,只叫噶尔丹自己走出来请罪,便答应从轻发落其他跟着叛乱的厄鲁特贵族。

        噶尔丹收到警告后,把部众都召集起来,让群众审判,他到底有没有罪。如果有,他马上去京城赴死;如果没有,他就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他曾慷慨激昂,描绘自己的理想:让所有蒙古部落,重新成为一体。蒙古人不必对外人纳贡称臣,而且要重新拿回曾经的疆土。骑兵的铁蹄,要奔向东西南北,永不停歇。

        那种强烈的激情,深深感染了军队和牧民,最后少数的理智声音也被群情给掩盖过去,噶尔丹遣使者在京城公然宣称,他没有罪,所以无法认罪。康熙这才决心,一定要攻入漠西,将噶尔丹正法,震慑海内,战争断断续续地爆发在蒙古草原上。

        怎么才能,巧妙地提醒康熙,噶尔丹的战争意志坚不可摧,绝不能相信,他的任何示弱呢?

        而康熙所谓的‘妙计’,究竟又是什么?

        海枫想再多聊几句,打探清楚,梁九功却匆忙地跑进来通传。

        “皇上、公主恕奴才冒失,理藩院尚书阿喇尼有紧急密折送到。”

        “知道了。四公主先回去吧。梁九功把太子、裕亲王叫来。”

        连大阿哥和恭亲王都不传,海枫察觉出,康熙对这件事有多么谨慎,乖乖跪安后,出了乾清宫。

        她不敢打听。从康熙对这个设计的得意神色上看,他很自负。可从结果上看,这计策应该不会有用,甚至适得其反。那么最后知道的人,等于见证着康熙失算了,哑火了。在太子跟哥哥面前,康熙或许还没那么沮丧,但在她面前,可就大不一样。她说不定,会因此被康熙疏远。

        陈廷敬,快点从山西回来吧!

        或许,他的进言,可以将局势,转危为安。

        这章改了几遍才觉得能发,下一章今天赶不出来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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