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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天意自古高难问(4k)


无论是取得的功绩还是自身的资历,廖永忠都完全能够够得上公爵。

        可身为人臣,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时朱元璋大封功臣的时候,和众将说道:“永忠战鄱阳时,忘躯拒敌,可谓奇男子。然使所善儒生窥朕意,缴封爵,故止封侯而不公。”

        这其中的“窥探朕意”说的正是至正二十六年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的朱元璋,在大败陈友谅占据江南大部之后,已经被百官推举为吴王,同时建百官司属,可却仍以龙凤纪年,以“皇帝圣旨,吴王令旨”的名义发布命令。而龙凤正是小明王韩林儿的年号(刘福通等迎韩林儿至亳州,立为帝,称小明王。国号大宋,年号龙凤,以亳州为都城)。朱元璋等各部红巾军原本皆是奉小明王为正朔。

        然而,随着朱元璋实力大增并开始称王,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起来。有韩林儿这个皇帝在,朱元璋想再进一步就有一个巨大的障碍,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这个时候私自揣摩上意的廖永忠来了,在接小明王韩林儿回应天的途中,廖永忠直接让韩林儿的船在瓜步沉江,直接喂了鱼虾。

        朱元璋听闻这个消息后,大怒。

        因为廖永忠这个自作聪明的行为,完全是陷朱元璋于不仁不义的地步。

        与电视剧中,大虎陪着韩林儿一起沉江不同,那种情况起码还有最后一层遮羞布在。

        现实情况是,负责护送的廖永忠屁事没有,大摇大摆走回来了。

        这让全天下的人会怎么想?

        韩林儿一死,谁受益最大,所有人都知道是朱元璋。

        这样一来,朱元璋等于说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完全就是百口莫辩。

        虽然碍于身份,那些人不会当面说,可朱元璋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其中一些人,甚至还私下夸赞廖永忠做的好。

        可对于朱元璋来说,需要这么做吗?

        他是想要做皇帝,可有更好的办法,历史上这种例子多的是。

        学曹丕,到时候让韩林儿三辞,他再三让,然后最后再接过这个位置,难道不香吗?

        韩林儿本就是一个傀儡,还怕他飞了不成。

        明明这件事可以做得更加体面,非要弄得吃相如此难看,这不是陷朱元璋于不仁不义吗?

        可即便是这样,朱元璋还是没有过多苛责廖永忠,只是从最先的公爵,改为了侯爵,封了他一个德庆侯。因为老朱心中知道,起码廖永忠是在为他着想。

        而且朱元璋始终记得廖永忠的救命之恩,原时空,杨宪案发,廖永忠牵扯其中,最后朱元璋却选择宽恕。

        和之前,廖永忠牵扯到欧阳伦海外走私一案,朱元璋选择放过他一样。

        可这一次,廖永忠再一次揣测错了圣意。

        欧阳伦案发,朱亮祖殿前处死之后,虽然朱元璋没有追究他的罪责,可廖永忠却一直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生怕下一个被动手的对象,就是他。

        完全可以说,廖永忠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了,每天午夜梦回,都是那天在奉天殿上听到的朱亮祖的惨叫与悲鸣。

        因此这一次,在得知军队改制的消息后,廖永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

        他认为朱元璋就是在借军队改制的幌子,来清算他罢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热忱,可以说这一次谋画动乱,他出力最多,因为廖永忠在其中还有其他谋划!

        这谋划胆大到连蓝玉他们都不敢想,蓝玉他们这一帮子淮西老将也被瞒在鼓里。

        蓝玉他们还傻傻以为找到了一个替罪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利用的那一个。

        廖永忠真正要做的事,就是谋逆!

        而不是蓝玉他们那种“过家家”。

        廖永忠认为自己是被逼到了绝路,无路可选了,这才会冒险这么做。

        可廖永忠的脑子,也不好好想想,如果朱元璋真要动他的话,何必多此一举。

        当时杀永嘉侯朱亮祖一个是杀,多杀他一个德庆侯又有何难的。

        这一头,朱标和汤和终于凯旋而归。

        “父皇,儿臣不辱使命。”朱标双手捧着脱下的铠甲,开口道。

        这一身红色战甲,是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穿的。

        朱元璋走上前,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欣慰。

        他抬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开口道:“不愧是咱的儿子,这铠甲就送给你了。”

        “谢父皇。”

        接着朱元璋问出了他和徐达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朱标是如何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平息的动乱。

        朱元璋在听了朱标的讲述,以及一旁汤和的补充后,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老大,传旨天下各军营卫所,所有老兵退伍的时间,全都往后延两个月。同时新兵征兵的工作提前,争取在这两个月时间内完成.让他们见上一面。”

        说完这句话后,朱元璋显得有些落寞,起身往外头走去。

        从方才听朱标讲之前右掖军营那些淮西老兵们的反应开始,他便已经是这个反应了。

        他想到了从前,想到了和这帮子兄弟一起反明的岁月。

        时间过得好快了。

        一眨眼,咱也到了爱回忆往昔的时候了。

        “父皇,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快亮了,马上就要到早朝的时候了,你去哪?”朱标看着朱元璋离去的方向,开口道。

        “我去送一个老朋友,你们各自散了吧。”

        朱元璋孤寂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外头浓浓的夜色中。

        天作孽,犹可违;

        自作孽,不可活。

        德庆侯府。

        此时的德庆侯府已然被锦衣卫们团团围住。

        侯府的大门敞开着,在中门外站着的,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一辆马车在侯府前停了下来。

        朱元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径直走进了侯府之中,毛骧随侍左右。

        侯府内,灯火通明。

        廖永忠就这样坐在正堂大厅上,静静等着朱元璋。

        兵变失败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廖永忠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因此他干脆哪儿都不去,就这样静静坐在这儿等着。

        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朱元璋就这样在廖永忠身旁坐下,看着面前这个老友,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当年鄱阳湖一战,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当时遇上张定边部队,要不是你和伯仁一起带着我奔走突围,殊死作战,咱怕是早就交待在那里了。”朱元璋开口道。

        “陛下这是来送我上路。”廖永忠开口道。

        很显然廖永忠并不想和朱元璋忆往昔。

        “既然陛下提起当年的旧事,兄弟我也求您一件事情,我哥死得早,没有留下子嗣,而我也只有一个儿子.”

        朱元璋看着廖永忠,开口道:“永忠,你错看我了。”

        “当年我让你接小明王回来时,你错看了我。”

        “这一次发动兵变,你又错看了我。”

        “直至现在,此时此刻,你仍旧还是错看了我。”

        <div  class="contentadv">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调查过,你儿子廖权没有牵扯到这件事之中,我会让他过继到永安一脉。”

        “谢陛下!”

        从方才朱元璋进门开始,一直无动于衷的廖永忠,这时终于流露出了真感情,跪在地上叩谢天恩。

        朱元璋看着廖永忠,神色复杂。

        到了此时,纵然还有千言万语,也无话可说了。

        当年他哥廖永安带着廖永忠,以及巢湖水军来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他们两兄弟,朱元璋就不可能赢得了陈友谅的无敌水师。

        比起廖永忠,对于他哥廖永安,朱元璋更加心怀愧疚。

        至正十八年。

        廖永安不幸被张士诚所俘,张士诚爱惜他的才勇,准备招降他,廖永安拒绝后被张士诚所囚禁,时徐达擒获张士诚弟弟张士德,张士诚派人和朱元璋商量,以廖永安换张士德,朱元璋不愿意,直接斩杀了张士德,正因如此廖永安最终未能归还。

        最后廖永安被囚八年后在平江狱中去世,年四十七岁。

        朱元璋为廖永安不降所感动,遥授其江淮等处中书省平章事,封楚国公。

        他之前对廖永忠的一再纵容,除了他自身的功绩外,同样也有他哥的原因。

        朱元璋将廖永忠的儿子过继给他哥廖永安,保全他们廖家的骨血,是他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也算是不辜负了这一段君臣之交。

        朱元璋看了一眼毛骧,直接转身离去。

        朱元璋离开后,毛骧带着一群锦衣卫,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一晚,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

        京城里很多人都睡不着觉。

        能睡得着就怪了,太子朱标和汤和带着如此多的人马出城,造成的声响,别说那些当官的了,就连一些警觉一点的老百姓都睡不着觉。

        直觉告诉他们,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蓝玉他们这群淮西老将们,则是在自己府邸,坐立难安,彻夜难眠。

        尤其是在得知,廖俊军失败之后。

        他们生怕会将祸事引到自己身上,于是都开始忙着做各种切断联系的工作。

        而这件事真正的幕后真凶,始作俑者的胡惟庸,却是睡了一个好觉。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胡惟庸自信,无论朝廷如何调查,都调查不到他头上来。

        就算有人怀疑也没用,凡事都要讲证据。

        要动他,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证据,必须得是铁证。

        要知道他如今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大明帝国的中书省左丞相,百官之首。

        这一夜,也同样有很多人人头落地。

        除了那些煽动士兵叛乱的千户、百户,德庆侯廖永忠一家外,还有一个把守京城城门的军官。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

        早朝时间要到了。

        群臣如往常一样,开始在奉天殿前等候。

        “你们昨晚都听到了?”

        “如此多战马与步卒奔走的声音,想不听到也难吧,我直接从床上给震了下去。”

        “你们说深夜如此大规模的部队出城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听说是军营那边出现了动乱?”

        “可是与最近朝廷推行的军队改革有关?”

        一群文臣,低声讨论着。

        这场动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很多人甚至还没察觉,便已经结束了。

        并未身处事件之中的,很难体会到其中的凶险。

        如果不是朱元璋这边事先察觉的话,真让廖俊军带着右掖军的2万士兵进入京城的话,天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要知道真到了那种情况,是极有可能最后发展成为巷战的。

        与吃瓜的文臣们不同。

        蓝玉为首的淮西武将们,则是一个个都顶着浓厚的黑眼圈,脸色也都十分不好看。

        因为他们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今日朝会,少了一个人。

        那就是德庆侯,廖永忠!

        “梁国公,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其中一个淮西武将实在是有些顶不住压力,竟然从自己原本队伍离开,小跑到蓝玉身旁,开口问道。

        “不要慌!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你给我回去!”

        蓝玉狠狠瞪了那个人一眼,在这种时候做这事,这不是要害我吗,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皇宫里到处都是陛下的耳目吗。

        在淮西众将当中,蓝玉还算是镇定的那一批。

        因为在蓝玉看来,如果陛下手里真的掌握什么证据要对他们动手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话虽然如此说。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此时蓝玉也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想着,在这件事里头,自己是否有什么把柄落在哪里。

        就在蓝玉思考时。

        “开朝!”

        太监唱喝声从大殿内响起,奉天殿大门缓缓开启。

        蓝玉的思绪被打断,跟着群臣的队伍中,鱼贯进入大殿。

        大殿之上,朱元璋已经高居龙座之上,俯视着众大臣。

        “昨晚的事情,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

        朱元璋没有丝毫隐瞒,开口就是王炸。

        “德庆侯廖永忠、义子廖俊军,煽动右掖军营意图谋反,阖家上下,已然伏诛!”

        “锦衣卫从他侯府上,还搜出各种僭越礼制的龙凤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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