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商人(六)
见谢楠直入主题,容旬也不逃避:“管中窥豹,不同凡响。”
“陛下建立的南晟,朝堂上将是刚才那群人主导,又觉得如何?”
“我听说优秀的商人足以比肩政客。”
谢楠一笑:“政客或许心怀天下,商人眼里只有利益。”
他见容旬沉默下来,又说:“南部四族支持陛下,怀抱的心思,是希望未来在南晟流通的每一枚钱币上,都留下四族的烙印,关于这点,陛下心里有数吧?”
“……是。”
“既然陛下知道,如今又肯回来协商登基的事情,那么谢某敢问一句,陛下目前可有战胜北军的计划?”
容旬几乎被他一顿问话逼得喘不过气来,站起来轻轻拱手:“谢族长,实不相瞒,容旬前来是为了请求族长出面,说服四族不要再继续内战了。”
谢楠盯着他,却是眉毛一挑笑了出来:“凭什么?族中子弟被你蛊惑做了错事,我们现在抓住你,向朝廷认个错,不是更容易?”
听到谢楠的话,谢珩脸色一变,高声喊道:“祖父……”
“你闭嘴,”谢楠打断他的话,盯着容旬:“陛下应该知道,登基为王,是复兴大晟的最好机会,如今北军疲乏,并非没有赢的机会。”
“我知道,”容旬看着谢楠,像晚辈一样恭顺谦和,但也十分坚持:“在您面前,容旬不敢说家国天下的大话,但我想您一定理解,我看过多少征战沙场的惨剧。所以,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了。”
“等你赢了,就不用再看了。”
容旬叹口气:“谢氏一族绵延数百年,见过多次朝代更迭。谢族长一定知道,所谓赢,从来都不是终点。兴亡皆是百姓苦,而百姓若苦,所谓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他的话,谢楠鹰一样的眼睛更加专注,许久点点头:“善良是好的品质,但放在商道、朝堂与战场上,都是致命的弱点。”
“……所以我六年前输了,这一次也没有把握赢。”
“是吗?那如果我们坚持要打下去呢?”
“南部四族想要的,无非是更大的经商范围,既然可以有别的途径,为何非要通过战争来实现?”
谢楠冷笑:“当然是因为现任朝廷不允许,我们只好自己创造机会了。”
听到这里,容旬心里明白了,谢珩早就说过他们的危机,如今既然看到自己这个机会,如何肯轻易放过?
容旬看着谢楠,叹息一声:“自从南征北伐以来,整个煌煜已经有多少人上了战场,想必族长也看在眼里。攻下连目的背后是十几万人的牺牲,拿下启国的背后也是十几万人的牺牲,煌煜建国才刚六年,六年前,大晟又剩下多少人?”
谢楠听到他这样说,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容旬心里着急,低头说道:“我不想再有母亲看到她的孩子上战场,您可以认为这是软弱。但是,当人丁凋零的那一天到来,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将士,到时候,所谓的战争,就算赢了,也不过是个笑话。”
“六殿下仁善,心怀天下,这一点,谢某敬佩。”
容旬摇摇头:“仁不仁善不重要,谢族长只要知道,当民生凋敝,所谓商人也难以为继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谢楠,叹口气问道:“谢族长,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如果我能想到办法与朝廷和谈,您可以说服四族吗?”
“我不能,”谢楠看着他们,目光微闪:“钱可以。”
容旬有些为难:“……如果,如果朝廷没有补偿的想法呢?”
谢楠目光微闪,看着窗外平静的海面:“那就只能请陛下尽快登基了。”
容旬看着谢楠,声音便冷起来:“如果我登基,那我会避免大规模伤亡,甚至有可能直接投降。”
“你在威胁我们?”谢楠目光深冷:“你以为没有你,我们就打不下去吗?”
容旬神色不变,平静的摇摇头:“你们之所以能提出南晟的口号,完完全全是因为有我,明面上,我的意志依然是最高意志,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我若死了,你们当然能继续打,但已经失去了正义和出处,想必要比现在艰难许多。”
谢楠沉默下来,盯着容旬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你如果投降,还能活下来吗?”
容旬知道他在探听自己和龙修的关系,低下头来:“活不活着,我从未在意过。”
“我不答应!”谢珩在一旁听不下去,不顾谢楠的目光冲过来,对容旬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如果会伤害到你,那我就不同意。”
“谢大哥……”
谢珩目光一狠:“容旬,朝廷坚持不了一年,你不用替他掩饰,他两个月解决不掉我们,我拖都能拖死他。”
“我不是替他掩饰。”容旬见谢珩如此狠绝,心里着急,眼神闪动起来:“谢大哥,我是真的不想开战。”
谢珩见他表情哀伤,叹口气,不再言语。
谢楠将两人的神情收在眼底,已经明白了,他走过来看着容旬:“六殿下,如今的局面,所谓不开战已经不可能的了,您也应该明白的。”
“……我明白。”
“那么,老夫跟殿下这样谈如何?”谢楠笑了笑:“六殿下从今日起,登基为我南晟的皇帝陛下,然后,请您赢两场,不,哪怕一场。”
容旬一愣,思忖片刻明白过来:“族长的意思是,既然南部已经是分裂煌煜的叛乱者,如果不能破釜沉舟,至少也要让朝廷看到我们不是认输,是诚心求和?”
“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用对等的身份来商谈利益。”谢楠轻轻笑着,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浅浅算计:“年轻人血气方刚,总不留退路。站在老人家的立场上来看,最差的结果无非是逼迫煌煜朝廷与我们二次谈判。这一点,您认为有可能吗?”
二次谈判,完全取决于龙修的态度,但他必定是不愿意的。
容旬叹口气,他没有别的选择。这样下去,等北部和南部两败俱伤,连目和启国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为今之计,和谈其实是对双方最有利的方式。
既不能让龙修把南部打趴下,又不能让南部觉得能赢而继续,也不能真的兵不血刃。
这个主意实在是太难了。
“殿下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谢楠淡淡看着他,甚至露出浅浅的笑意:“既然刀是一定要挥下的,那么还请殿下把它挥向最有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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