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刀锋（五）

　　接到陆明的命令，船长丝毫不敢耽误，朝身后狂吼：“布阵！布阵！”

　　陆明听着身后的响动，感觉船朝北岸靠去，与此同时，后面的船一艘艘靠过来与自己并排，一直连到南岸。船身轻响，甲板从船舷平行的地方伸出来，彼此相连，转眼就搭起了一座连接南北的船桥。

　　北岸上，兵刃相交的声音越来越大，容旬带领的数千轻骑从甲板涌上船来，又朝南岸涌去，战马奔驰在甲板上，若非特地加了铁片，只怕已经被踩塌了。

　　骑兵最后，陆明看到容旬黑衣黑发，白净单薄，一骑绝尘，手中刀刃却仿佛有眼睛，把箭矢一一击下为同伴掩护，动作之干净利落，并没有病痛的痕迹。

　　“打开船舱，按计划登陆，快！”陆明沉声说着，盯着北岸的追兵，他们人数不多，不过是汾河沿岸负责值守的防军，根本不是容旬的对手。

　　很快，他们追到了岸边，又眼睁睁看到容旬冲上甲板，几乎是同时，甲板收起来，船朝河中央驶去，将他们抛弃在岸上——煌煜北军不擅长水战，内战爆发以来，连一艘战舰都未派出过，陆明冷冷看着在河岸上徒劳放箭的北军，轻轻一笑。

　　禹州城上，龙修看到北岸蚂蚁大小的队伍角逐奔逃，嘴角边绽开笑意。

　　终于来了。

　　————

　　很快，五千轻骑穿过甲板，朝北军弓弩兵所在的地方汹涌而去，船上的将士也紧随其后，咆哮着朝禹州扑去。

　　陆明看着水一样流动的将士们，心里有些发紧，他还不习惯这样刀口舔血的阵仗，正愣神的时候，突然看到吕九娘紧紧跟着容旬从队伍里冲出来。

　　“陛下！”陆明急忙冲过去，关切的问道：“陛下从骊山一路奔袭过来，可有受伤？”

　　“我没事。”容旬安抚的笑了笑，看着南岸雨一样落下的箭矢，有些担忧：“我看到弩弓都是全铁制作的，这些船可受得了？”

　　陆明十分自信：“陛下之前就预计北军会把尹都的弓弩造出来，所以我们也有防备，请放心。”

　　“好！所有的战船都到了？”

　　“是，按照您的计划，五百艘战舰，一刻钟之后，四百艘将停靠完毕，八万将士就能直接冲到禹州境内。”

　　“很好！”容旬赞赏的点点头，冲吕九娘说道：“发信号！”

　　吕九娘干脆利落的拿出信号扔上天空，信号炸开，枣红色的烟火响彻天空，几乎是立刻，数里外的天空中炸开第二个信号，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一直朝禹州边界以及肃州延伸出去。

　　容旬看着信号传开，就要朝南岸冲去，陆明急忙拦住他：“陛下不可，刀剑无眼，陛下就在船上指挥吧。”

　　“放心。”容旬根本没打算停留，说了一句“你们按计划行事，及时回撤”，接过银甲就冲了出去。

　　“陛下！”吕九娘也反应过来，冲过来拦住他：“不可离船太远！”

　　容旬沉声一笑：“我既然来了禹州，自然要和将士们共同进退，你按照计划，随陆明一起返回边鹤岛去。”

　　“陛下！？”吕九娘一愣，原本的计划是南军分两路夺取肃州和禹州，同时，容旬跟着陆明沿汾河入海，前往边鹤岛，“陛下！”她见容旬改了心意，冲上去喊道：“让我掩护你！”

　　“不用，这里太危险了！”

　　吕九娘豪迈一笑，清澈的嗓音透亮：“我父亲说了，命可以不要，一定要保护您的安全！”

　　容旬一愣，点点头，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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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四百艘战舰三艘一排在南岸抢停，装备整齐的战士从船上涌出来，北军布置的弩阵很快就成了鸡肋，被一座座推翻，北军将士急忙回撤。

　　进攻的战鼓从汾河上响起来，容旬换上他标志性的银甲冲在了最前面，吕九娘数十人将手中的“晟”字旗高高举起，让所有南军清楚看到。

　　直到这时，大部分将领才明白过来，从启国淮都消失的南晟陛下就在他们前方，士气瞬间鼓噪起来。

　　“夺回禹州！守住南部！”容旬大声喊着，他的声音远远传开，激昂的回应声中，有人泪流满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龙修看着天空中的信号持续传开，冷哼一声，听到传令官冲到一旁：“陛下，边鹤岛战舰的船身都用铁皮包着，不管是玄铁箭还是油火箭，一时之间都没法击沉！我们的弓弩阵已经被冲破了。”

　　他的话音落下，另一个士兵冲过来，有些惊慌的喊道：“陛下，肃州传来消息，大约一个时辰前，商户突然哗变，在城中放火，抢杀我军士兵，同时，肃州城外出现了南军的踪迹！”

　　果然如此，龙修清楚容旬的打算——启国已经保不住了，他必须争分夺秒，在北军突破吴州之前将自己击败。

　　第一步就是将他们赶出南部，然后通过边鹤岛的战船将汾河完全堵住。

　　在那之后呢？龙修微微锁眉，容旬势必很清楚，煌煜的主力都在启国，吴州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所谓“南晟”还能往哪里退去？

　　他死死盯着汾河上隐约的船只，看到战舰将士兵送上岸，空船又沿着南岸往后退去，整整五百艘，却连一丝慌乱和拥堵都没有。不仅如此，明明是第一次驶入汾河，这些船却无论从大小还是作战方式上，都仿佛训练了许久。

　　他想起当年石川海的各种布置，以及他与边鹤岛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心里冷笑，这些事情只怕很久以前就已经准备好，只是没用上而已。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有一些船沿着北岸一直行驶，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十艘。

　　禹州过去就是甘州……

　　龙修眉头一动，看着魏文沉声说道：“发消息给肃州，告诉邢邺，若是情况不对，从肃州直接回撤甘州。”说完，他拔出手里的剑，朝城墙下冲去，竟然是要出战。

　　魏文一惊，急忙跟上。

　　龙修又吩咐：“还有，你现在就去甘州，告诉来升，调集所有甘州州府的兵力，不管用什么方式，不能让边鹤岛的船拦在甘州和梵州之间，把你的人派去帮他。”

　　“是！”魏文得令，闪身冲出去布置。

　　龙修翻身上马，朝战场疾驰而去，心里已经明白：容旬并不是打算把他赶出南部，而是打算把他困在甘州！

　　是要逼我和谈吗？

　　如此执着……他忍不住轻笑，蓬勃的战意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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