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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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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这隔壁啊,  也真是作孽,老婆子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老妇人坐在床上,一边拿着鸡腿大嚼,  一边满嘴油光地对站在床边的顾姚二人道。说完这一句,  又目不错珠地盯住顾璟腆笑道:“不知这位大人年方几何?可曾婚配?老婆子尚有一女待字闺,生得是……”

        “大娘,  我们顾大人上个月刚刚喜得麟儿,  您还是细说说这隔壁是如何作孽的吧。”姚征兰一边用削好的炭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刷刷地记录一边道。

        老婆子闻言,失望地一咂嘴,复又打量起姚征兰来。虽说姚征兰气度不如顾璟那般华贵,  但比之寻常男子,还是多了几分眉清目秀质彬彬。

        “那这位大人你呢?可曾婚配?”老妇人问。

        姚征兰:“……啊?”

        一旁顾璟忍俊不禁。

        姚征兰回过神来,  道:“大娘,  我自幼家里给定了娃娃亲的。”

        老妇人不满地将嘴一噘,  “什么好处都没有,我与你们有什么可说的?”

        顾璟闻言眉头一皱,  正欲说话,姚征兰拉住他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拉着顾璟出了房门,这才小声道:“我就说这么大年纪的人,哪还能耳聪目明到能听到隔壁的动静?成是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耳聋,方才找借口撵咱们走的,  咱们就别为难人家了。”

        老妇人一听,  暴跳如雷:“老婆子虽然年过半百,  却还不曾耳聋,你个……”她本想骂人,  一想到对方是官身,又生生憋住,只道:“你们给我回来!若我果真听见隔壁动静,又该如何说?”

        姚征兰回转进屋,对老妇人道:“若大娘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晚辈自当给大娘赔礼道歉,买一坛酱油一坛醋以作赔罪。”

        老妇人闻言,讨价还价:“还得再买一坛油。”

        姚征兰含笑应下:“好。”

        老妇人丢了鸡骨头,用搭在床栏上的布巾子擦了擦手,正襟危坐道:“我们与隔壁这于氏夫妇做了一二十年的邻居了。一开始啊,我们见这于氏夫妇生了一女,五年都不曾再要孩子,便劝这于张氏趁着年轻赶紧再给于掌柜生一个儿子。这女儿长大了终究是别家人,偌大的家业,不还得要有儿子来继承么?于张氏每每总是推诿,说什么此事强求不得,神情间颇有为难之色。一开始我们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偶然间有人看见于掌柜在游方郎那里买治不举的丸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要说这于张氏也算是好的了,一忍便是十几年。直到前年唯一的女儿出嫁,她方才生了些花花心思,引得那些狂蜂浪蝶总往她铺子里去,连带的生意倒好了不少。不过要说她把人往楼上带,却要数二十五天前那日是头一次。大白天的,把墙撞得哐哐直响,于张氏要死要活地叫唤,实在不成个体统……”

        姚征兰听得尴尬,打断她道:“大娘,你可还记得天前,隔壁有什么动静?”

        “天前?”老妇人仔细一想,拍腿道:“记得,那是于张氏最后一次与那奸夫幽会,从那天下午到今日,隔壁再未有男女行房之声。”

        姚征兰赶紧道:“大娘,烦请你仔细回想,天前那天下午,你都听到了什么,全部说与我们听,不要有所遗漏。”

        老妇人白她一眼道:“我既然答应要告诉你们,自然不会有所遗漏。别说天之前,便是十天前的事情,老婆子也记得清楚着呢。那日用过午饭不久,隔壁便传来奸夫淫妇说话的声音。”

        “大娘,你可听清了他们说些什么?”姚征兰问。

        “还能说些什么,不过是些污言秽语罢了。随后不久,床便又响了起来,响了大约有两刻钟方才停下。老婆子见他们消停,便合上眼午睡。将睡未睡时,隐约听得于张氏说要烧水与那奸夫沐浴,老婆子心里还耻笑她伺候奸夫比伺候亲夫周到来着,然后我便睡过去了。”老妇人道。

        姚征兰刷刷地记下来,又问那老妇人:“从那以后,隔壁就再也没有异常动静?你可曾听到那奸夫是何时离开的?”

        老妇人努力回想着道:“离开……倒是不曾听到,许是我睡着时他便离开了。哦,我想起来了,我睡醒之后,媳妇儿端红豆汤上来与我吃。正吃着呢,忽听隔壁于张氏一声尖叫,给我吓得汤都差点打翻。我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正想叫我儿子去隔壁问问情况,却又听到于张氏奔下楼去的声音,就没再管她。”

        “你可还记得,听见于张氏尖叫时大约是什么时辰?”姚征兰问。

        “当时正吃点心,也就申时过半吧。”

        “你又如何确定,奔下楼去的是于张氏,而不是旁人呢?”

        老婆子见问,不满道:“我不是说了嘛,我这房间,与于张氏的卧房就隔了一堵墙,他们说什么我都听得到,这于张氏每日上上下下的步伐声,我又怎会听不出?”

        姚征兰转过头去看顾璟,顾璟道:“你在此稍候。”

        他下楼翻墙进入于氏后院,上楼进房,以正常说话的声音道:“梨条梨干梨肉,胶枣枣圈梨圈……”

        姚征兰听得好笑,见果真听得清楚,便向老妇人作揖道:“多谢大娘告知,叨扰了。”说罢便要下楼。

        那老妇忽然杀猪似的大叫她儿子姓名。

        他儿子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结果老妇人气定神闲指着姚征兰对她儿子道:“这位大人要在咱们铺子里买一坛酱油一坛醋一坛油,你速速去与她打包起来。”

        姚征兰去楼下铺子里付了钱,来到门外,却见李逾站在她的马旁正在吃米糕。

        “郡王,你回来了?”她迎上去。

        “是啊,我将马车和于全芳的兄嫂都带了回来,半路遇着那落跑的伙计,一并拿住了。回到大理寺见你和顾璟不在,便寻了过来。走访得如何?”

        “这于氏夫妇已然承认死者是他们埋的,却不承认人是他们杀的。”这会儿姚征兰觉着张桂英说的可能是真话,心对死者的死因越发感到不解了。

        “不急,如今人既落在我们手里了,线索总归是越查越多的。这米糕是你买的么?甚是香甜。我既吃了你的米糕,便请你吃饭以作偿还吧。”李逾吃完米糕,将纸包团成一团道。

        姚征兰瞧着顾璟从蜜饯铺子里出来,笑道:“郡王真乃慷慨之人。只不过,这米糕是顾大人买的,郡王若要偿还,也该偿还顾大人才是。”

        李逾回头一瞧,当即朝天翻个白眼,道:“请他啊,那还是回大理寺用饭吧。”

        三人遂回大理寺。

        饭桌上李逾一拿起筷子便是眉梢一挑,看着桌上烤羊排和烧鹿筋道:“今日菜色似是与往日不同,平白多了两道我爱吃的菜,莫非是姚兄所为?”他含笑看向姚征兰。

        姚征兰忙摇头道:“不是我。”

        李逾斜眼看向顾璟:“那便是你所为了。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动什么歪心思呢?”

        这两道菜本是顾璟为姚征兰特意添上的,原本也没多想,却被李逾无事献殷勤给一语道破,玉白双颊极其罕见地微微泛红,恼羞成怒道:“你吃便吃,哪儿那么多话?”

        李逾夹一根羊排放到姚征兰碗里,道:“姚兄,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咱们顾大人好像脾气见长?”

        “近来几桩案子都未能顺利结案,眼下这桩案子又陷入僵局。不瞒郡王,别说顾大人心情不好,有时候连我都很想骂娘呢。”姚征兰为顾璟开脱道。

        “眼下这桩案子怎么就陷入僵局了?这不人都抓到了吗?不是这夫妇俩杀的,他们埋什么尸?又为什么要跑?顾璟官出身,如今做了这大理寺正,办案风格还是太过斯了些。下午我去审,该抽鞭子抽鞭子,该打板子打板子,不信他们不招。”李逾道。

        “你敢?”顾璟道。

        “你能耐,你能耐你赶紧破案,别让旁人也跟着你吃力不讨好啊。”

        顾璟放下筷子出去了。

        “顾大人……”姚征兰拄着筷子唤他。

        “叫他作甚?这么大人了肚子饿不饿自己不知道?我们自己吃。”李逾又往姚征兰碗里夹了一块鹿筋。

        饭毕,姚征兰说要去提审于全芳的兄嫂与那名伙计,李逾道:“你也忙了一上午了,歇着吧,我去。”

        姚征兰很想自己去,但想了想,在官场上太爱表现许是也不是什么好事,显得好像什么事离了她都不行似的。

        “重刑之下必有冤狱,郡王还请谨慎行事。”想起他吃饭时说的话,姚征兰劝道。

        李逾笑,道:“我与他开玩笑的你也信。”

        他出去后,姚征兰回到自己书案后头,将跟此案有关的所有资料又过了一遍。结合今日走访的结果,她已经比较倾向于相信张桂英的口供了。问题是,死者到底是的什么毒,又是何时以何种方式的毒?据张桂英与老妇人描述,死者到了张桂英家之后,还能与她行房两刻时间,而后才在沐浴的时候毒发。虽然她不知行房两刻时间需要怎样的精力,但就算是行走两刻时间,也能走出去不少路,已有毒症状的人,应当是做不到吧?他毒发的症状又那样奇特,竟是睡死的,且从毒发到身亡,不过一个时辰。

        这到底是种什么毒?

        昨夜因为考虑案子又考虑被姚佩兰威胁的事,再加上背上被砸的伤处疼痛,她没怎么睡好。今天一上午又跑来跑去的,如今吃饱了,困意就止不住地上涌。

        瞧着顾璟和李逾都不在,她赶紧往书案上一趴,借此机会打个小盹儿,恢复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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