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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七夕那一天,整个街上都罩上了浪漫的面纱。

        周以寻醒得晚,一觉到了中午,杨阿姨今天刚回来,这时候她已经把卫生打扫好,饭也做好了。

        池芮也来了,和杨阿姨正在聊天。

        江京峋一早起来就在客厅办公,他看到池芮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过来,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忙。他也让李岱订了一束花,也是红玫瑰,不知道这个人带着花来是要做什么,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好事。

        周以寻睡得迷迷蒙蒙的,看到池芮,问了声:“你怎么来了?”

        池芮笑眯眯地喊姐姐,给她倒了杯温水,“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那就好,杨阿姨带了家里的特产回来,我刚刚吃了一个,好好吃。”池芮给她盛饭:“快吃饭吧姐姐,吃完饭就能吃啦!”

        周以寻哭笑不得,这是把她当小孩吗?

        她还是好奇池芮今天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池芮嘿嘿笑:“当个跑腿。”

        周以寻:“?”

        池芮跑去门边,把刚才藏在玄关处的一大捧玫瑰花搬了进来,“铛铛铛铛——”

        周以寻吃了一惊,“哪来的?”

        “我帮裴先生跑的腿!他早早订好了,让我和你——”池芮吐吐舌头,突然刹车:“算了,还是让他亲口和你说吧!”

        客厅里,江京峋倏然抬眸,咬了咬牙。

        话音刚落,裴淮阳的视频就来了,应该是池芮给他通风报信她醒了。

        周以寻接通,和他挥挥手:“hello──”

        “起床啦?收到玫瑰了吗?喜不喜欢?”裴淮阳笑道。他在外面,身后是一大束阳光。

        周以寻把花抱过来,一大捧在身前,快把她整个人都遮住了。她笑着说:“喜欢。谢谢。”

        “七夕快乐,以寻。”裴淮阳温柔道,“本来想去沂城陪你过七夕,但实在走不开,只能让你一个人过啦,抱歉。”

        “这有什么要抱歉的。”周以寻轻声笑了起来,“忙你的吧,我觉得没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你了。”

        “给你点了份私房甜品,还有七夕礼物,记得签收。”裴淮阳笑着说完,“你吃饭吧,待会再说。”

        这么神秘?

        收礼物固然好,但这是七夕礼物,周以寻总觉得收着不安心,可他那边已经在说再见,她只好和他挥挥手。

        池芮和她挤眉弄眼:“七夕快乐哟。”

        周以寻打过去:“走开。”

        江京峋折着袖子走过来倒水,听到了刚才所有的对话。

        裴淮阳,工作性质有点算保密一挂的,才会让李岱这么久查不到。和她之间也不知是认识了多久,亲近非常。

        再这样下去,他们怕不是真要在一起了?

        几年前是没有裴淮阳这个人物出现过的,江京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步。

        周以寻没有注意到江京峋过来,闻了闻花香,把它抱回房间。

        江京峋:“……”

        还抱回去??

        日夜相见??

        池芮把花送到,跑完腿就走了,待会in要开门,她得去准备。周以寻把花放好,精心地摆了一下,还难得有兴致想着去买几个花瓶回来养,再出来时敏锐地发现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江京峋把灯关了一半,两幅画就面对着她的门,她一打开就能看到。

        周以寻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肖沉的画。

        她呆愣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两幅画,有些说不出话。

        好半晌,周以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哪里买到的?”

        江京峋靠在一边的墙上:“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干嘛去了?”

        “七夕快乐,周以寻。”他低着声。

        不知道周以寻有没有和他说过,每次他低着声音说话,都很迷人。声音撩人,人也撩人。

        周以寻贪婪地看着那两幅画,可是又觉得自己的目光太过玷污。她垂下眸,“我不要,你拿走吧。”

        他挑眉:“为什么不要?”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些了。

        “谢谢你啊江京峋,这几天让你费了挺多心。”

        江京峋咬牙,伸手把她拉到跟前,“先看看画,不是很喜欢吗?喜欢哪里那么容易变。”

        一语双关。

        周以寻是聪明人,她听得出来,可是她又不想听出来。

        她挣脱开他的手,“就是不喜欢了。”

        他平静地说:“肖沉的名气比之当年更甚,这两幅画,我压下了几十人才拍下来,精心打包,仔细搬运,我以为你会喜欢。”

        周以寻抿着唇不语。

        “为什么不画画了,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告诉我。”

        “我也算是受害者,我有权利知道一些真相,你觉得呢?”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着话。

        周以寻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线终于断了。在曾经的热爱面前,她溃不成军。

        终于,她有了动作——

        周以寻缓缓地蹲下来,抱住膝盖,把那股强烈涌上来的情绪和泪意拼命地压下去。

        他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她。

        时间好像停止了。

        “当年傅书宁找我,不止说了那些话。有一次我在画室画画,画的晚了,画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江京峋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眉目微凝,突然不忍再听。

        “傅书宁带了好几个男人过来,把我围堵在角落里。他们——”周以寻突然痛苦地闭上眼,把这些回忆从脑海里揪出,于她而言不亚于再度陷入痛苦的旋涡。

        “傅书宁想毁了我,她想让我这辈子都毁在她的手上。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黑暗的事情,他们肮脏的手想摸我,碰我,扯掉我的裙子。

        “画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也没有人,傅书宁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地看着我在泥泞里挣扎。

        “是裴淮阳救了我,在我快护不住我自己的时候,在他们要扒上来的时候,他救了我,用西装外套裹住我裸露的肩膀。

        “江京峋,她因为你,想毁了我一辈子。

        “我忘不掉那一天,也忘不了这件事。当时我手里拿着画笔,后来……我就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听到了吗,江京峋……

        你差点毁了我,裴淮阳却救我于绝望的绝境。

        这是周以寻第一次和他提起裴淮阳,却可以硬生生地把他的心扯下一块。江京峋难以想象那一天是什么样子的。

        周以寻陷入回忆的荆棘,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如果裴淮阳在,他可以看得出她这是病发。

        她有病,她有病的……

        她不是什么圣人,她只是一个在绝境中挣扎的普通人,可是他们对她的要求太高了,对她的期望也太高了。

        江京峋把她抱在怀里,很用力,用力到手的青筋突起,他想安抚下她的颤抖,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她浑身颤抖得厉害。

        她不明白,明明傅书宁当年也就二十岁的模样,为什么可以有那样狠毒的手段和心思。——可能这辈子她都无法明白吧。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哑,这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即使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做的事情,但他第一次直面她所受到的创伤,直击她内心最深处的痛苦,直白得让他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他不是在替傅书宁道歉,是在替他自己道歉,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在做什么,但他平生第一次荒唐地渴求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时候,把她完好无损地护住。还有道歉他这几年的缺席。他简直难以想象这几年她是如何疗伤自愈,如何在无人的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他不该缺席。

        “所以——江京峋,我放过你了,你离我远点吧,我现在只想治好我的病,能活多久……”她顿了下,疑似轻叹了口气,“就活多久吧。”

        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什么,也没有力气再去企盼什么了。

        “不要因为她不要我,这对我不公平。”

        “可是我又要去哪里讨要公平呢?”她咬着唇,唇色惨白,没有血色。

        他很慢很慢地说:“我会给你公平。”

        很久以后,周以寻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义有多重。

        -

        把这件事说出来后,周以寻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独自在屋里待着。

        她以为江京峋走了,但他没有,就和她隔着一道门,这样静静地在一个空间里相处,他默默地陪着她。

        手机里传来数条消息,通通被他无视。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去理。

        他从来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受了这么多的伤害。

        他没有看消息,不知道傅竟敛给他发了多少条消息。

        傅竟敛快急坏了,他给周以寻打电话,没人接,给江京峋打电话也没人接,发微信更是没回,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他现在就只怕再出点什么意外。

        受不起了,真的受不起了。

        在拿到结果后他先回了趟家,回家的路上就忍不住联系周以寻,可惜这一联系,倒是把他的好心情给冲没了,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但无论如何都得先回家一趟,把这个消息和家里说了,再一起去接女儿回家,正式、还有仪式感。

        傅竟敛感慨了一下,这个梦做了太多年了,以至于当美梦成真的时候,他竟是手足无措,觉得不真实的同时,还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才好。

        直到司机说:“傅董,到了。”

        傅竟敛才如梦初醒,开门下车。

        巧的是,傅书宁不知去哪里,也刚回来,父女俩在家门口相遇。

        傅书宁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笑容凛住,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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