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立足

　　不管怎么说，肯定要拿回被抢走的东西，既然如此，就得知己知彼。

　　赵知来问道：“你认识那些人吗？”

　　如娘想了一下：“有一个人吧，奴家有些印象。”

　　“哦，是谁？”

　　“逃荒的时候遇到过一次，他好像是秀才老爷。”

　　一般来说，秀才和匪徒混在一起，多半是军师，恐怕如娘认识的人也是这种角色。

　　“他们来了多少人？”

　　“奴家就看见了五个，不晓得还有没有。”

　　“带着什么武器呢？”

　　“两把刀，其余都是……”

　　如娘还说了其他细节。

　　赵知来了解完信息，明白对方虽然不是乌合之众，但战斗力也很有限，就算军师诡计多端，也不足为虑。

　　只要攒个队伍，占据十倍百倍的人数优势，完全能够碾压，而在乱世招募人口不是难事，每天提供一口饭吃，就不缺流民卖命。

　　就算不是为了对付他们，要想在乱世站稳脚跟，也需要队伍，需要一支忠于自己的军事力量。

　　这就涉及到发展的问题，赵知来陷入沉思。

　　木材还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作响，火光照得脸颊通红。

　　如娘没打扰，静静待在一旁，毛丫咬着棒棒糖，舔得开心。

　　稍顷，赵知来坐得不舒服，就挪了挪屁股，而这一动正好让他想起那些明史典籍。

　　明朝最基本的军事制度是卫所制，在此之下，五军都督府是最高军事机构，统辖各省都指挥使司和地方卫所，只是等到土木堡之变后，五军都督府已经名存实亡。

　　另外，还存在与之相辅的军事制度，像班军、漕运、军户、屯田、募兵、征戍和驿站等。

　　每到京操，朝廷会抽调卫所军士上京操练，成为班军。

　　而部分卫所还要承担漕粮运输。

　　至于军户，往往是征调民户而来，只要一丁被征为兵，全家都要充军，世代不能脱离军籍。军户不仅要种田纳粮，还要训练作战，甚至沦为军官的奴隶，后来，大批军户开始逃亡。

　　到嘉靖时期，军户制度难以为继，就推行募兵。

　　募兵无特殊户籍，不世袭，没有固定驻地，既可能被补充到卫所，也有可能被编入营伍。营伍制算是战时征戍，与卫所的日常屯戍不同。

　　戚家军和俞家军就是营伍征戍编制，堪称募兵的典范。

　　只是戚俞之类的部队还是太少，随着官场贪腐日益严重，募兵军饷大部分被瓜分，军队战斗力江河日下。

　　于是，某些军官将募兵充作家丁，家丁部队也就应运而生。

　　万历年间，辽东李成梁拥有近万家丁部队，四处出击，屡获战功。别谈后来另一只家丁部队——关宁铁骑，更是名满天下。

　　既然这些部队能从历史中脱颖而出，那在明末，它们就拥有领先时代的进步性。

　　如果照搬未来的军队模式，不一定适应当前的社会，所以，赵知来打算先弄上一官半职，再招募家丁部队，发展军事力量，若配上新式火器，绝对无往不利。

　　更何况发放粮饷，收获感激，还能积攒传送能量，可谓是一举多得。

　　现在，安州遍地都是流民，只需登高一呼即可。

　　“如娘，你去城里转过吗？哪一块人比较多？”

　　“公子，奴家前些日子去过州衙，那里聚集了不少……”

　　如娘讲述了安州城里情况，清军来的时候，很多百姓外逃避祸，最近开始陆续返回，同时还来了不少灾民。

　　如今城里很乱，没食物吃，他们就去偷窃，甚至结成团伙，到处抢夺。

　　但对赵知来而言，却是机会，他打算备些破衣，去城里转一转，专找被欺负的人……

　　思考的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饭点，赵知来回了趟现代，开车拿回外卖。一共订了四个菜，西红柿鸡蛋、肉末豆腐、木须肉和清炒土豆丝，打开保温盒，菜香扑鼻。

　　那气味一下子唤醒味蕾，众人食指大动，而毛丫的哈喇子都往下掉。

　　“开吃！”

　　赵知来刚一宣布，毛丫就欢呼雀跃，她的吃相一如既往，到最后，盘中颗粒不剩，她还拿起碗来，舔了好几圈，倒是省了刷碗一道工序。

　　饱餐一顿，谁都不想动弹，如娘添些柴禾，火堆旺盛起来，众人抱着肚子，躺着神游物外，好不惬意。

　　外面已听不到落雨的声音，往门外一望，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温度再次下降。

　　烤着火，后背都传来几分寒意，赵知来拿来先前买的冬服，让两人都换上。

　　而毛丫则左看右看，一副美滋滋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爱。

　　“嗯……”传来几声呻吟，打破了现场温馨的氛围，引得三人都举目相望。

　　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如娘和毛丫盯着对方，满脸担心。

　　赵知来轻声问道：“兄台，可有不适之处？”

　　那人缓了一阵，方才转过头来：“可是赵大人？”

　　赵知来莫名其妙：“弄错了吧，我不是赵大人啊。”

　　对方反复打量。

　　“对啊，没有赵大人，也没有黄大人，都是丧家之犬……”

　　那人情绪忽然变得惆怅，赵知来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等对方稳定一点，开始旁敲侧击。

　　“安州是兵连祸结，我这脑袋受了伤，啥事都记不住了。”

　　“原来如此，还以为赵大人……”

　　对方打开了话匣子，他名叫黄晃，乃安州巡检。

　　巡检是从九品官，负责缉捕盗贼，盘诘奸伪，率领兵士役夫，守卫要害。

　　黄晃嘴里的赵大人是安州学正。

　　明朝儒学一脉官员，按府州县划分，依次是教授、学正和教谕，另外还会配备若干训导。至于品级，教授是从九品，学正则未入流。

　　学正深受知州器重，得到举荐，即将升为从九品吏目。

　　任命文书已经送达州衙，只是还没等到上任，清军就攻破了城池，但按照程序来说，他已然是安州吏目。

　　不过，黄晃现在却将赵知来误认为那位大人。

　　赵知来大喜过望，本就想要弄上一官半职，站稳脚跟，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接着，他又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巧合，正是因为存在相似之人，时空才会出现锚点，才能双向传送。但不管怎么样，事情对他有利，于是他佯装受伤，记不起事情，默认了身份。

　　随后旁敲侧击了好多细节，那位赵大人是举人出身。

　　而明朝官场对出身很有讲究，一般来说，辅臣都是从举人到进士，再到翰林，最后逐渐进入权利中枢。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举人更是比进士低，大部分人终其一生，只能做到县令的位置。但也有例外，海瑞参加乡试中举，初任福建南平教谕，后来还官至右佥都御史。

　　所以，安州吏目符合赵知来的要求，解决了身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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