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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六章 生与死


赵长河蹙眉看着面前的尸傀血肉变化,若有所思。

    如果说宇宙星空之探是自己修行后期的要点,那么生命血肉一直是自己前期的修行。

    并不是说夜家姐妹综合起来就是自己的修行,单论造物这种神通就不能这么笼统概括,还涉及到了整个天书囊括的多方面法则,可以对应世人任何一项修行。但这就像是当初孙教习帮自己奠定的基本功一样,无论还囊括了多少变化,基础都在那里。

    有过相关的基础,自然更利于找到钥匙。

    同样也不意味着他赵长河就要走造物之类的路子……这只是夜九幽给予的参考,关于彼岸具体该有怎样的表现力,以前没有见过,现在开启了大门,开始清晰。

    至于自己的路子,还需要继续寻求。

    说不定还真需要再咨询夜无名,综合参考……不过这面子有点不好拉,现在都摆明车马说了我要曰你,还怎么腆着脸叫人教东西?

    头疼。

    夜九幽见他沉思,笑着捏捏他的脸:“小男人已经很了不起了,欲速则不达,别急。”

    赵长河回过神,笑道:“怎么,现在反过来你宠我了?”

    夜九幽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做出一副成熟的样子说要宠我照顾我的姿态,有多可笑。”

    赵长河哼哼道:“我哪小了?要不要摸摸?”

    夜九幽莞尔:“难道你自己不觉得,这一次睡醒之后‘老’了很多?哪怕对你只是一觉醒来。”

    赵长河怔了怔,默默点了点头。

    沧海桑田带给人的触动,远不是之前可比……尤其是历过了后代的诞生与亲友的死亡,人就“老了”。

    夜九幽那是历过多少……如今想想,当年自己对她的攻略,或许很多时候在她眼中就像孩子。

    “但我就吃这套啊。”夜九幽抬头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孩子,还在努力地说心疼我,要照顾我,要让我不再孤独……这最重要。”

    赵长河挠挠头,有些惭愧:“好像……我没怎么做到,毕竟一睡三十年。”

    夜九幽笑道:“她们都怨这三十年,我可没感觉,对我来说三十年不过弹指。而且你可是被我藏着的,我随时想看就看,可不像她们那么馋。”

    赵长河歪头:“怎么感觉你现在好温柔。”

    “温柔么?”夜九幽也偏头想了想:“只不过是走出了标签,也走出了囹圄,心态平和得多……毕竟有人疼了不是?我连面对夜无名都没有了早年那样的戾气,别提是和伱独处了。”

    赵长河笑了起来拥着她不说话。

    夜九幽却扳起了脸:“你该不会是更喜欢我原先那样又凶又冷的,征服起来比较有滋味?就像现在的夜无名。”

    “说哪去了……”赵长河哭笑不得:“难道你不知,把又凶又冷的变成温柔大姐姐,才是最有成就感的事?就像现在的你。”  

    “那夜无名是不是还欠这么一遭?”

    “……为什么都喜欢转进夜无名?”

    “都?我转到她岂不是天经地义。”夜九幽淡淡道:“其实现在有个解题的最佳方案,只是大家都不想提,宁可绕弯路,不是吗?”

    赵长河沉默片刻,低声道:“没什么最佳方案,我不愿意的,那就是最差方案。”

    夜九幽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的夫君。”

    赵长河道:“现在晚妆思思她们的溯源开始没?”

    “暂时还没,苗疆这边准备的巫法有点繁琐。”

    赵长河点点头:“那夫人陪我去见见故友?你当知道他葬在何处。”

    夜九幽愣了愣,旋即知道他的意思,便伸手握上他的手。

    很快挪移闪现,已到了苍山之巅。

    当初灵族秘境“站起来了”,里面的所有山川地理尽数消失,秘境都没了,圣殿自然也没有了,如今灵族圣殿重立于大理苍山。

    烈斩灵族大地于苗疆,生死同归。灵族大地被夜九幽收为研究材料,烈的神魂散尽,也无躯体。但血神刀与破碎的阵盘仍在,灵族人不可能任它们再被什么魔教徒拿去使用,在思思操持之下只会好生归葬,作为衣冠冢供奉于圣殿之中。

    灵族大地复苏、蛊虫反噬、血肉崩颓,各种套路首当其冲的就是灵族人,如果当初没有赵长河等人的布局阻止,灵族已经灭族。

    其中烈为此神佛俱散。

    如果灵族人不再认这片要害死他们的大地为祖神,那大家应当供奉的祖宗便该是烈。

    因为烈是灵族大地衍生出来的人类……纯正的灵族人。虽然当年他的身份只是個奴隶。

    “当初战斗匆匆,都没机会好好拜祭前辈。”赵长河盘坐在圣殿之中,对着灵牌,洒酒于地:“这次醒来,面对了很多故人的逝去,我都没有特意去祭拜,内心深处有些不想面对。但前辈这里,必须要来。”

    “对我影响最大的人,不是夜无名,而是前辈。无论是前辈的精神,还是功法刀技,助我斩破了江湖风雨,走到如今。”

    “我有时候会想……前辈当时是认为那一战便是终局,断然同归。若是前辈知道那一战被我破坏了,这事没完前辈会不会怪我多事,使得前辈的牺牲看上去显得有些不值……”

    “后来想想,前辈应该不会怪我……因为这里是灵族,身后都是族人。你的同归,并不仅仅为了配合夜无名之战,更因为这里是灵族。就像当年,你在雷霆烈火之中雕刻阵盘,身后是族人的追杀,但你没有离开,还是盘坐在灵族之外。”

    “这个细节,我很久以后才明白。”

    “前辈的功法暴戾,人也是魔道杀神,但内心的这些意志,才是支持前辈以凡人之躯练就御境三重的根本。”

    “原本或许我会成为第二个你……但我比前辈幸运,我遇上了她们……从红翎开始,直到九幽。于是我不需要在魔意与煞气之中痛苦纠缠,可以走自己的路,大步前行。”  

    “其形不同,其神一致。前辈放心,你的薪火,世间会继续传承。神佛可散人心永在。”

    言毕,酒尽。

    被供奉在灵牌之前的血神刀嗡嗡作响,似在回应。

    赵长河也觉得自己泥丸跳动,之前在思考的生与死又有了一些了悟。

    用赵厝人尽皆知的话来说,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

    何谓生死……在这有神的世界,可说不分明。

    赵长河取出从异界得来的饮血石,也摆在灵前:“既然血神刀在这里,薛教主没拿回去,那这材料也一并放在这吧。我在里面注入了一些考验,将来无论是血神教还是灵族人,若有通过考验的,则是血神一脉的传人。”

    身后传来护殿长老们的回应:“是。”

    赵长河回过头,看见两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大妈:“你们认得我?”

    大妈叹气:“当年我们是圣女亲卫,我们还给过你虫子饼。不然你以为我们能随便让人在圣殿里叨逼叨这么久?”      

    “原来是你们这些二五仔。”

    “……”

    赵长河问道:“思思现在何处?”

    “这里呢。”随着话音,思思从殿外漫步踏入。

    于是两个二五仔大妈之间站着娇俏如初的小女王,那份强烈的视觉冲击一如姑苏。

    思思气度沉凝地走到殿中,庄重地对着灵牌行了大礼,淡淡吩咐:“刚才圣使所言考验,吩咐下去,全族通传。”

    长老们再度行礼:“是。”

    思思站起身来,看着上方的灵牌,低声道:“以前我们拜祖神,拜了那么多年却不知道拜的究竟是谁,似乎只是一个虚幻的意象。如今才有了实体,知道自己在拜什么。”

    赵长河“嗯”了一声。

    旁边夜九幽正在嘀咕:“其实拜我也可以的,我罩你们。”

    大汉上下拜的其实都是飘渺,其中国教拜的是夜无名,夜九幽左想右想都有点小妒忌。

    思思看了她一眼,笑道:“思思和姐姐不熟……下次我们床上拜拜,以后说不定也可以。”

    夜九幽鼓起了眼睛。

    她确实和思思不熟,没想到赵长河后宫里还有这一款的。你刚才不是还气度沉凝地祭拜和吩咐,怎么才转个头就这样了?

    赵长河倒是非常习惯思思这德行:“走吧,别在烈前辈面前胡言乱语,我们去这次的巫法布置所在看看?”

    “好。”思思从善如流地挽着赵长河的手,漫步出殿。

    夜九幽就跟在一旁上上下下地打量思思,像看见了宝贝。

    什么叫与秩序相对的放荡啊……你不该做烈的传承,明明该做我的传承。

    离开圣殿到了山下思思坐在山脚凉亭,左右便有侍从摆上了酒水。

    久违的鲜花饼,久违的烤虫子,久违的花酿。

    山间花醉,流水潺潺,映衬着思思倒酒的淅沥声,忽地显得十分清幽。  

    思思倒完酒,抬首嫣然一笑:“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最对不起我,千言万语不知道怎么说?”

    赵长河低头“嗯”了一声。

    原本限于山高水远,和思思见面就是最少的,上次相见就是战场,打完就是沉眠。

    想想上次的战场上,还是小妖女很巧妙地引发了“同心所想”,才破解了同心蛊……赵长河有时候会想,如果她不套路,大家真的尝试同心所想的话,可能真的办不到。

    “你其实没欠我什么……几次三番救我灵族于水火,把我扶上了苗疆之王,我倒是给不了你什么……”思思眨眨眼:“只能赔给你思念,算不算?”

    赵长河只能道:“算。”

    “所以说我名字起得不好。”思思笑道:“不过嘛,现在对你来说,路程再也不算事了,而此后时间也不算事了。人世痴男怨女的重重阻碍,对于我们都不复存在,算不算苦尽甘来?”

    赵长河有些闷闷的心情倒被慢慢说散了:“算。”

    “那就别摆出那副沉默脸。”思思款款离座坐到了赵长河腿上,举杯凑到他的唇边:“喂我。”

    夜九幽:“?”

    这不是你喂他吗?怎么叫“喂我”?

    却见赵长河喝了口酒,直接低头吻在思思唇上,把酒渡了过去。

    夜九幽:“……”

    果然是“喂我”,学会了。

    不是,你们就这样当着我的面?你大小还是个王呢。

    一口酒渡尽,思思脸上有了点嫣红,灿若桃李:“本来该带你们回城安歇的,不过这会儿晚妆红翎她们都在,我就贪你一会儿,好不好?”

    夜九幽敲了敲脑袋,这话简直就是在明着赶人。

    算了,听起来也真不容易,夜九幽便也不做灯笼,起身道:“我去找她们。”

    说完直接溜了,她怕再看下去思思的幽怨都要溢成河了。

    思思缩在他的肩窝里,偷眼看了看夜九幽离开的方向,低声道:“这位九幽姐姐比我想象中的善解人意,她真是魔神九幽吗?”

    “现在或许不太算了……她已经是人。”

    “所以人类想修成魔神,魔神却希望当人么?”

    “所求不同。”

    思思点了点头:“反正我不管当不当魔神,我要有魔神之能。只为了不再有山高水远,不再有如隔三秋。”

    赵长河轻轻吻了吻她微微发烫的面颊,没回话。

    思思柔声道:“其实除了烈前辈的衣冠冢设于圣殿,另外在玉龙雪山那边还有另一个衣冠冢。你猜是谁?”

    赵长河心中微动:“剑皇。”

    思思灿然笑了:“就知道你能猜到。我给他设衣冠冢,都瞒着别人不敢说的,怕她们不高兴。但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我们的缘法。”

    赵长河觉得剑皇当初设疑冢,除了隐藏自己行踪之外还有坑人的意思,一旦贸然擅闯剑皇之陵,估计要死得很惨。结果遇上的都是他赵长河思思唐晚妆,一个比一个脑子清醒,一个大雷始终引爆不了,成了哑炮。

    不管剑皇怎么设计,必须承认那是自己与思思最纠缠的缘法。

    对于所有人都憎恨的天道暗子,唯独思思会去设立衣冠冢,只为了寄托她独有的思念。

    想到这里,赵长河直接把思思横抱起来:“那我们也去祭拜一二,不为别的,只为他让你我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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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过渡章,短了点,将就将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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