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阴司品轶,锅热倒油,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霉运鬼?
纪渊眉头轻皱。
他乃北镇抚司的五品百户。
平常日行一善积攒阴德。
家宅风水不说是大富大贵、紫气东来,
也可算作阴阳调和、财运亨通。
这样的门第,居然平白冒出一只带来霉运的衰鬼?
此事必有蹊跷!
“安老头,做得很好!赶紧把那只小鬼带上来与我瞧瞧!”
纪渊穿着那身白蟒飞鱼服,官袍补子附带景朝国运的龙虎之气,专门镇压邪祟破除鬼神。
更何况,他命格当中还有一尊夜游神,请入身内百鬼退避。
若真个有人不长眼,驱使邪祟下咒暗害。
无异于自投罗网,送上门来。
“好嘞!”
安善仁受到夸奖,老脸堆起喜滋滋的笑容。
碧绿磷火似的浓郁阴气猛地暴涨,化为一只巨大的手掌,往那泥巴地龛里伸去。
摸索了一阵子,用力一拽!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那只倒霉鬼像个小鸡仔一样,硬生生被拉成长条,甩在地上。
似是被安老头攥得太紧,它两眼暴突,舌头打结。
好似上吊而死,显得既难看又骇人。
“呔!你这不识真佛的腌臜货色!管谁叫老爷呢?
睁大狗眼看清楚,这位才是!”
安善仁半文不白大声喝道,好不容易抖了一回威风。
这些腔调、词儿,都是他以前从戏文里学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这位老爷……诶,怎么是个大活人!”
那只倒霉鬼正要纳头便拜,忽觉不对,仔细一瞧。
坐在那张黄花梨木大椅上的冷峻男子,分明阳气旺盛。
磅礴的精气,彷如硕大火球照彻屋内。
无形的热力烫得它死命缩成一团,生怕靠得太近冲散形体。
“嗯?怎么?死人跪得,活人跪不得?”
纪渊身子前倾,冷冷问道。
只这一下给人的感觉就像山岳崩塌,气势非凡。
“跪得!都跪得!老爷饶我!小的有眼不识太山,走错了地方,冲撞了贵宅风水!”
那只阴气淡薄的倒霉鬼怪叫一声,似是畏惧无比,吓得几乎炸开。
这人好生凶横!
招惹不得!
尤其胸口那条白蟒,官气浓重,青中带紫,神韵十足。
除非是怨气冲天的厉鬼凶煞,谁敢靠过去?
小鬼战战兢兢,宛若天雷轰顶,随时都要灰飞烟灭。
“安老头说你是盯梢踩点的贼头,我看你贼眉鼠眼,确有几分相像!”
纪渊见到小鬼气弱,也就没有再接着下马威,沉声问道。
“冤枉!天大的冤枉!老爷的府邸上有官气庇护,下有贵人居住,小的如何敢打主意!”
这只倒霉鬼深感自己不走运,叫猪油蒙了心,才会遭此无妄之灾。
“还要巧言狡辩!老爷,我看这小鬼满口胡话,干脆上刑拷打一通,就什么都招了!”
安善仁代入感极强,好像置身公堂之上审问恶徒。
纪渊是铁面无私的青天老爷,他则是从旁协助的幕僚师爷。
倘若再来几个呼喝威武的差役,就更加像模像样了。
“小的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倒霉鬼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你所说是真是假,我心里自然有数。”
纪渊大马金刀坐在椅上,屋内门窗俱掩。
他眸光闪烁,直接请神上身。
浓郁的灵性纷涌而来,深深烙印在印堂眉心。
而后如开天眼,望向那条阴魂。
轰!
“老爷饶……阴世的……气息!”
那只倒霉鬼发出无声尖啸,形体剧烈震荡,炸成数十道气流。
过了片刻,方才缓缓凝聚起来。
已成阴煞的安善仁同样受到波及,那道笼罩周身的碧绿磷火,好似被大风压住,顷刻变得微弱。
犹如残烛飘动,摇摇欲坠。
“九爷!还请收了浩荡神威!”
安老头拜伏于地,艰难喊道。
这样的变故,让纪渊本人都有些诧异。
他只是请神上身,怎么会把一大一小的两条阴魂弄成这样?
“安老头,怎的露出惊恐之态?”
纪渊及时收拢灵性,轻声问道。
“小老儿也不知道,只是惶惶不安,好似受到威吓,本能生出无穷惧意!
见到九爷,就像……就像小老儿生前见到凶神恶煞的衙门官差一样!”
安善仁抖若筛糠。
它万万没想到。
九爷不止是阳间的大官?
连阴世都有品轶?!
“夜游神的百鬼退避之能……还真是立竿见影。”
纪渊若有所思。
据闻,太古之后。
曾经占据九天十地的仙佛罗刹,皆销声匿迹。
就连阴世、冥府,也都不见踪影。
像夜游神这样的阴司巡游,如今只剩下一道灵性映照。
其真身,不知是与古史一同尘封,亦或者彻底消亡陨灭不存?
这小鬼没什么见识,才会错认纪渊为阴世神祇。
“好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分隐瞒,打散你的阴魂!”
纪渊眸光一转,落在那只阴气大损的倒霉鬼身上。
“小的绝不敢糊弄游神老爷!”
后者连连点头,它俨然将纪渊看成阴司游神。
这就仿佛小贼见到六扇门名捕,骨子里透出敬畏。
“为何盘桓府外,逗留不去?”
纪渊喝问道。
“小的……生前滥赌到倾家荡产,最后被追债的打手群殴而死。
胸中含了一口怨气,深恨自己手气不佳,方才落到这步田地,所以化为衰鬼。
专门寻那些落魄之人,不仅馋他们的阳气,还会吸食霉运、灾气。”
那小鬼声音颤抖,老实交待道。
“昨晚无意间游荡到老爷的府邸之外,是因为感觉有一股莫大的霉运,好似乌云盖顶……一时被蒙蔽住了。”
纪渊眼眸微眯,他的气运变化竟然把衰鬼都给吸引过来。
这岂不是侧面说明,自己最近真有可能倒大霉?
思忖片刻,再次内观。
只见头顶三寸之处,那团磨盘大小的浓烈气数色泽更深。
恰如血墨翻涌,聚成灾劫之气。
好家伙!
这已经属于喝凉水都塞牙的老倒霉蛋了。
“没道理啊。”
纪渊深感疑惑。
他扫荡三帮、擒拿罗龙。
勾搭秦千户,交好指挥使。
如今乃北镇抚司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明明气势正猛,风头正劲。
日后仕途坦荡,前程无限。
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惹上霉运?
定是有人暗算自己!
“你这厮觉得老爷我印堂发青,灾气透顶?”
纪渊佯装发怒,吓得那只衰鬼更加胆战心惊。
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犹犹豫豫道:
“不敢欺瞒游神老爷,小的见过逢赌必输的烂人、屡次不中的穷酸、落魄潦倒的穷汉……他们加在一起,也未必有老爷你这股霉运!”
“呔!腌臜东西!休得辱没九爷!”
安善仁不晓得其中内情,还以为衰鬼拐弯抹角咒骂纪渊,大怒道。
“无妨,且让它说。”
纪渊换上儒雅随和的神色、语气,好声问道:
“你既是一只倒霉鬼,对于霉运、灾气再敏感不过,可看得出源头所在?”
他仔细端详头顶的气数,发现那团血墨翻涌。
好似乌云酝酿风雷,隐隐显得可怖。
霉运正在积蓄,所以才没有显露端倪,让自己觉察到不对之处。
“小的本领薄弱,只瞧得出游神老爷是被凶鬼缠上,应当离得不远……就在宅邸附近。
游神老爷若要捉拿它,大可以等到丑时三刻,阴气不盛、阳气不烈的时候,凭一双法眼,当有很大机会。”
死相凄惨的衰鬼一五一十说得明白,毕竟是游神老爷当面发问,哪里敢有半分隐瞒。
凶鬼?
就在附近?
丑时?
纪渊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一边命安老头把小鬼收入地龛,一边动用夜游神的谛听微声,探查提及自己名姓的密谋之音。
半柱香后,果然毫无所获。
那股浓郁灵性化为的天眼,四下扫动一阵,也没有窥见任何阴气痕迹。
“倒是经验老辣,懂得藏形匿迹,躲开探查。”
纪渊并不意外,倘若真是练气士施法下咒,没那么容易觉察出来。
“陈伯,你叫府中家丁架一口铁锅,烧热下油。”
他眸光闪烁了几下,决心今夜丑时捉鬼。
“好的,我这就去办。”
门外的管家一头雾水。
架铁锅烧热油?
渊少爷这是要炸什么东西?
……
……
是夜,丑时两刻。
浓墨般的天幕笼罩四合,难以计数的阴魂茫然游荡。
一头书生模样的气鬼驾风而走,穿墙过壁,轻松自在。
时不时张嘴一吸,直接吃掉几道还未孕育灵智的小鬼,发出阴森怪笑。
这般凶戾气焰,骇得那些游魂惊慌逃散。
“大通坊,青龙渠,纪家宅。”
气鬼牢记自家主人的交待,奔着目标而去。
所谓五鬼搬运,说白了就是偷鸡摸狗的小伎俩。
借鬼神无形无迹之能,于一夜之间搬空粮仓、地窖。
好让人防不胜防,毫无察觉。
至于搬走气数,也是类似的法子。
“那纪九郎的武功精深,气血强盛,寻常游魂确实靠近不得。
可俺有食气之能,隔着屋子就能嗅到那团浓烈气数的味道,偷偷啃上两口,他又如何晓得?真真是妙极!”
气鬼好似一缕烟气,倏然飘入那座官气护佑的宽阔府邸。
它仿佛熟门熟路。
宅子里头独独那间正厢房,有五色光华聚成祥云,再是醒目不过。
“咦,今晚居然换了地方?定是寻哪个丫鬟、婢女快活去了!好,看俺怎么搬走你的气数,让你倒霉透顶,诸事不顺!”
书生模样的气鬼发出阴笑,嘿了一声,飞快地赶去。
只见是一方泥土夯实的开阔演武场,两面摆着十八般兵器,练力的石球、石锁、石碾子。
中间架着一口好大的油锅,底下烧起烈烈柴火。
热油翻涌,噼啪作响。
十几步之外,摆放一把黄花梨木靠椅,其上端坐白蟒飞鱼服的冷厉少年。
“不好!”
气鬼乃是生魂炼制,行动、灵智如常人一般,远比普通游魂反应快捷。
它一进入这方演武场,撞到那道淡漠的眸光,便就心下大惊。
“这个泥腿子竟能看到俺!那气息……分明是阴世的官差!遭了遭了,快走快走!”
“晚了!”
感到阴风扑面,纪渊眉心印堂开出天眼。
浓郁灵性化作金光直直射出,照见那头气鬼的行迹。
他低喝一声,原本坐在靠椅上的挺拔身形,恍如一抹流风,倏然卷过百步见方的夯实大坪。
当“晚”字响起,人已不见。
等“了”字落下,纪渊的五指张开,仿佛天罗地网,猛然盖住那条气鬼魂体!
【云龙风虎】的青色命数,加上独门的轻身功法,其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泥腿子怎么抓得住俺……”
气鬼惊骇之余,连忙张开一吐,化为黑雾扑向纪渊。
与此同时,再顺势引动气数当中的霉运。
“让你崴个脚,跌个跤!摔一记狠的!”
气鬼形体如一道虚无灰烟,极淡极薄。
只需半个弹指,便能从收拢的五指钻出。
“妄想撼动我的气数!”
纪渊早已命格成就,自然不会被几分霉运轻易伤到。
十五条命数大放光芒,引动【武曲骑龙】之相,将那团黑雾驱散开来。
嘭!
五指合拢。
大气被捏出爆鸣之声。
纪渊横空而起,惊若游龙,用力攥住那条欲要逃走的气鬼。
好似风龙环绕周身,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弯弓弹射,“唰”的一下落到那张宽大座椅上。
这一动一静,飘逸绝伦,只留下数道残影。
“便是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妄图暗中加害于我?”
纪渊此时请神上身,用手拿住这头气鬼魂体毫无问题。
“你主子在哪儿?”
气鬼几次变幻,却始终挣脱不出。
感受那股威势深重的阴世气息,它不由地颤颤发抖,这人怎么跟阴司扯上关系?
“俺不知道!啥也不知道!”
“很好,够硬气!”
纪渊眉心印堂的灵性金光,牢牢禁锢这头气鬼。
魂体之中的凶气、血气浓重,比安老头要强出数筹。
都已经凝聚形貌,宛如活人了,显然层次不低。
“传闻阴司里头,凡是罪孽深重之人,死后必须走一遭刀山,下一轮油锅。
你看,本大人给你备好了。”
纪渊用左手抽出腰间的绣春刀,掌心拉出一道口子,抹上殷红血色。
撕拉!
刀光一闪。
那书生模样的气鬼便断了一条“手臂”。
“安老头,快把它送下油锅,裹一层面包糠,来回炸两道,正好给你做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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