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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兼得,落子无悔


  刀剑交错厮杀,胡嘉等人逐渐力不从心。

  云柏林将云皎月护在身后,与卫释一前一后击退许多匪军。

  谭明及未有血亲关系的手足也没闲着。

  作为幽州境内首屈一指的各大商户,在当地拥有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

  他们管着底下数以千计的伙计,背后又和各自县城里的官员来往密切。

  一朝反抗,官商民联合,一鼓作气同援军支队制衡匪军!

  部分州县敌不过匪军的,正巧遇见姗姗来迟的主力援兵。

  宁顾行身着相枝杈咬错成甲的山文甲,同左昌顺自海路上岸后,命底下人各领两路收服攻占区域。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宁顾行、左昌顺,同裴家大舅哥及四运镖局里的武人。

  顺着民众指引,握着锃亮刀枪的援军涌入陆乾的庭院。

  此刻,胡嘉挣扎不过,被卫释云柏林联合生擒!

  裴元驹瞧见陆乾脖颈被割出好长一道口子,自闷热秋日中脖颈发凉。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下意识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话落,联想到陆乾宅邸外头有不少匪军自乱阵脚,言明将领被行刺。

  眨眼工夫就明白所谓将领指的是陆乾。

  宁顾行目光森冷注视着冤家路窄的云皎月,阴阳怪气问道,“上医夫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左昌顺同云皎月是老熟人,当机立断袒护,“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当然是为了尽早平定幽州!”

  凶悍呵笑,“若非上医夫人以身入局,以一己之力谋杀匪军头目!外头的人也不会乱作一团。”

  剑尖指着陆乾伤口,非常得意。

  颇有自家孩子做了这种为国为民的大好事一般:

  “你们瞧,这种非近身不可做,脖颈处有勒痕,还需半蹲下刺割破喉咙的杀法。”

  “在场之人除去上医夫人以外,还有谁能轻而易举做到?”

  宁顾行瞧见陆乾面目苍白,脖颈将断未断,鲜血涌得几乎流光身体所有血液。

  眸色微沉,对云皎月这个抢了他们平乱功劳的女人,说不上是否有埋怨情绪。

  在某种程度上,深知女人的存在,无疑加速了各地匪军群龙无首后衰败的进程。

  裴元驹脑子里浮现自家妹妹容貌尽毁,身子被折磨得孱弱,妹夫甲胄下亦是痊愈不了的伤痕累累。

  冷冽嗓音没忍住讥讽,“上医夫人的手段,还真是不可恭维。”

  “谁能想到当初武定侯还在议政殿,以祖传丹书铁券为由护下你的性命。”

  “今日你这个女人却连一条活路都没给他留。”

  言外之意,便是援军大可以生擒陆乾。

  武定侯府的丹书铁券就算免不了谋反罪。

  崇明帝看在侯府先辈的份上,没准也能留人一命终身幽禁。

  毕竟陆乾同姜寻那档子人不一样,谁都知道侯府前两位侯爷的死,同崇明帝脱不了关系。

  逐渐在青州军队占据话语权的卫释幽幽出声。

  替自家义姐撑腰,“裴大公子这是好妇人之仁。”

  “一日纵敌,数世贻殃。别说我义姐今日用的,是军队制敌再常见不过的割喉手段,就是用了其他惨绝人寰的法子,也是益国利民的体现。”

  谭明根本不怕宁顾行和裴元驹。

  他们这些人追随云皎月,是群飞的雪雁,不是孤走的松鸡。

  都将烂牌紧握联合打成了好牌——

  各地战乱还需要平定,抛开这两年军需有不少都是出自云家不说。

  他们这些在各地把控商业的商户,起码在接下来的好些年,大齐都需他们拧成一股绳一般的复兴经济。

  也不装作和女人不甚相熟的模样。

  抱着双臂赞叹道,“多亏我们姑姑先发制人呢。”

  “否则就凭此人在匪军背后谋划,不知幽州要猴年马月才能收服。”

  宁顾行不认识谭明,身旁有人附耳禀告。

  才知道称呼为云皎月姑姑的人,是常年义捐药材给各州各大军营的商户!

  浓眉紧拧,终于意识到女人没在京都的那一年,究竟在背后做了什么让人忌惮的事情!

  裴元驹松了一口气,幸好对他们来说大局已定!

  各地的四运镖局能代裴家抗衡有官员撑腰的商户,京都的镖局亦留了人手!

  但凡京都有风吹草动,哪怕云皎月占了手刃敌首这个功劳。

  他们只需及时动手,拥护未出世的新天子上位即可!

  可惜,院外京都裴家来人:

  “不、不好了!”

  踩着台阶脚一滑!家仆狠狠摔了一跤。

  随后扶着腰踉踉跄跄跑到裴元驹和宁顾行身边,“公子,大人!京都出事了!”

  小声在两人身边禀明时事。

  紧接后者眸中震荡,都吃了重重一个蹬心拳似的,难以置信地错愕愣住!

  不约而同将视线凝睇在云皎月身上。

  见时间差不多了。

  云皎月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借一步说话。”

  胡嘉疯狂挣扎钳制着自己胳膊的士兵,被擒后嘴里不停叫嚣,“云皎月!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唾骂不止,“我做鬼,也要为我家侯爷报仇!”

  云柏林一听,皱着眉头。

  手起刀落!

  毫不手软砍向胡嘉的胸口……

  不过多久,云皎月迸溅在脸上的血液干涸,找了个四周无人的八角亭。

  袖子往脸上擦了擦,只是擦拭不去多少血渍。

  宁顾行凤眸阴冷,“云皎月,大齐国丧……是你动的手脚?!”

  云皎月被质问声怔住,血色晕染开的眸子逐渐焕发光亮。

  她的两种碱类提取物……起效了。

  半点不掩饰自己弑君的行为,发出轻快的呵笑声。

  笑够了,嗓音沉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轻蔑反问,“怎么?我不能动手?”

  裴元驹狭长的双眸微眯,耳畔回荡下人传达的话语。

  顿时毛骨悚然,“陛下骤然暴毙,死状可怖,未饮牵机毒却状若牵机,头足佝偻!”

  怒叱,“云皎月你真是好大的胆!难道你不知道弑君是牵连九族的大罪?”

  “现在连淑妃娘娘都不知所终!你弑君,还意图谋害皇嗣,难不成想谋朝篡位?!”

  云皎月眼睫低垂,思索着裴元驹话中无意中暴露的意思。

  上回祁昭昭身死,宫中却未传出淑妃薨逝的消息。

  她就猜测崇明帝或因自己的主意。

  或因故事设定,经由外力改变让宋枝陪葬的想法。

  于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梁锦在宫中有变前,将宋枝偷偷转送出宫交给祁长瑾。

  男人还未到被五马分尸的地步,反派光环敌不过主角,总能庇护住宋枝不被裴家宁家的人找到。

  梁锦最在意九皇子,为了让自己看大的孩子坐稳地位,他什么都愿意干。

  他这回,做得很好。

  不似文安公主一般不信祁长瑾,转而去冒险杀掉其余皇嗣。

  云皎月犀利的寒光落在裴元驹身上。

  试探询问,“裴大公子只字不提九皇子,难不成九皇子出事了?”

  女人细长的手指搭在双膝间攥了攥,坐靠亭中桌旁,心中隐隐怅然。

  裴元驹不置可否,没提及自己让人趁宫变了结储君的事情。

  只可惜棋差一着。

  储君是死了没错,宋枝却被扑了个空找不到下落!

  云皎月声线冷寂,回答起裴元驹的质问。

  “我和长瑾,乃至祁家云家两族,向来只求活命,不奢求其他。”

  声音低沉,没指望用虚无只靠自觉的承诺,护下祁家云家。

  摊牌却不指名道姓,“为了活命,我这两年宵衣旰食。”

  “不惜自掏腰包,甚至冒着倾家竭产的风险,在大齐各州县拿捏军营、文官、商业甚至民心。”

  以积累下的资本博弈:

  “裴大公子,我与长瑾出身商户,没有野心问鼎权力。”

  “只要,你们能答应我……从今以后,大齐之中无论是谁,都得高抬贵手放过祁云两家手底下的人!”

  “我保证会将你遍寻不得的宋枝交与你。并且和长瑾长长久久地离开京都,让你们裴家临朝摄政再无后顾之忧!”

  裴元驹漆黑双眸厌恶扫了眼云皎月。

  不知为何,他裴家寻人的手段总是逊色于宁顾行。

  他的妹夫,办差似乎总能旗开得胜抑或转危为安。

  而他留在京都,足以掘地三尺的手下,竟然不能做好寻人的差事。

  一时后悔动员武将劝诫崇明帝将妹夫遣去青州同他一道借兵。

  裴元驹被拿捏后,眼皮里嵌着的瞳仁几欲冒火。

  实际上,无论女人愿不愿意将宋枝交给他,都无关紧要!

  假若除掉朝中的政敌,大齐就是他裴家说了算!

  没有宋枝,他们裴家也能任意找个怀了孕的女子冒充腹中胎儿是皇子。

  偏偏现在……

  他们就算能将祁长瑾除掉而后快!

  各州县却还需要军营平叛,还需要商人运转经济!

  更需要大齐上下通力合作恢复国力元气,好不让大梁等国觊觎国土!

  被云皎月逼得,不得不正视女人提出的交易。

  裴元驹声调低沉,“你确定,放你和祁长瑾离京对我们来说不是放虎归山?”

  声音从齿缝挤出,威胁道,“祁长瑾是大齐最年轻的首辅!”

  “各地文人不知有多少以他为激励的榜样,如果他离京,岂不是给了你们收敛人才谋反的机会?!”

  云皎月轻嗤不屑,“我要真想谋反,何必多此一举想和长瑾先出京?”

  四两拨千斤道,“我说了,我与长瑾两家志不在朝堂,所行之事向来只为活命!”

  “假如你们愿意止戈为武!”

  “那长瑾活一日,我手底下的人,就一日不会生反心!”

  辩明利害,“自然了,要是你们仍想不死不休,我云皎月也奉陪!”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以闹得国破家亡为代价,让你裴家即使能挟天子摄政,也守不住这偌大的大齐国土,成为死了也要被鞭尸的千古罪人!”

  裴元驹面色阴郁,似被重重乌云笼罩不见天光。

  受到胁迫后,眼神阴戾没下决断,摇摆不定。

  云皎月适时道,“你要真怕长瑾离京会有许多能人投奔。”

  “大可昭告天下他已不再人世。”

  “往后,他再露面,也不会是可供文人瞻仰的年轻首辅。”

  转换身份活在人世,应当破除被分尸的设定,能保男人平安。

  云皎月如是想着。

  裴元驹却不满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我能做到派人广而告之祁长瑾身死,也无人会信啊!”

  云皎月淡淡反驳,“这有何难?京都宫中不是还有具尸体?”

  “佝偻模样若一把火烧了,但凡不验尸,外头谁能知道尸体姓甚名谁?”

  宁顾行听不下去了,查案多年难忍明显的漏洞。

  “鹭鸶立雪非同色。”

  冷不丁强调,“就算尸首烧焦,在明眼人看来,也不会是年轻人的尸首!”

  认真思考起女人的方案,若有所思道,“除非进献的返魂香中含有牵机毒。”

  “陛下与祁长瑾不幸闻香而死,又恰逢走火,是以身形扭曲难辨人形。”

  宁顾行认为,底下民众根本不会细究所听所闻的政事。

  通常帝王有错,寻个臣子顶罪再下道罪己诏,就能继续让臣民拥护卖命。

  现下崇明帝遇险,便可推脱是祁长瑾失责。

  裴家要真想做到携年幼储君摄政!

  就得坐实男人是佞臣!

  将男人巧言令色使陛下追求长生健体的消息传出去。

  再堂而皇之地,将自作自受意外身亡的佞臣置于闹市,处以死后极刑。

  如此,才能泄各地民众之愤。

  继续效忠天子血脉,拥护未来皇嗣!

  云皎月起身,她等的就是宁顾行同意李代桃僵!

  用崇明帝代替祁长瑾受五马分尸之刑!

  事实证明,宁顾行厌恶崇明帝比厌恶祁长瑾要多。

  他再恨祁长瑾,也还会有惺惺相惜的欣赏。

  而对待只知玩弄权术,亲自将裴瑰牵扯进命案的帝王,就只有恨了。

  竖起手掌等待着两人击掌为盟。

  郑重道,“那就按照宁大人说的办!”

  “只要两位站在权力顶端,还能遵守今日的言论。我的人必定半步不越雷池,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

  程二等人离开京都后,首辅府空落落的萧瑟一片。

  云皎月自带空间一身轻松,雇了艘具有三重柁楼的商船。

  卫释同云柏林不放心留下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当船夫。

  执意要上女人的船,亲自送自家姐姐一程。

  准备到青州再下船,继续平内乱。

  云皎月乐得自在,偷摸着将空间里有关产业的账本还有家产全都挪了出来!

  摆放在巨大的各间舱室。

  这回离开,女人确定,二人终身都不会再涉足京都一步!

  “前些日子听钦天监说,约莫过五日,大齐就能迎来百年难得一见的星陨。”

  祁长瑾一身月白方巾圆领袍子,在青玉荷叶洗上清洗妻子用过的狼毫。

  桌子上,半开的窗户袭进海风,吹落几页写满云皎月字迹的医书。

  云皎月越发欣赏自己模仿的同男人相差无几的字迹。

  弯腰地上去捡自己写满现代医术的孤本书页。

  捡累了,索性半蹲着仰首,心情正好。

  商船顺风,窗外两个弟弟拉扯士兵比试的声音传进来。

  云皎月明亮眼眸润着秋日洒进室内温煦的光泽。

  抬头笑笑,“星陨吗?”

  “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星陨呢。”

  控制着微不可察的紧绷声音。

  收拾好纸张,顺手沿着纸张边沿在桌上整理齐。

  另提一事笑道,“去年,我就同岛上的孩子们说好了。”

  “谁的本事强,谁就先去认领各州的产业。我觉着杜英那孩子就不错,他肯定是头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孩子……”

  云皎月杏眼微弯,轻浅笑着似夜色下倾泻如水的明月。

  十指紧扣将祁长瑾拉入空间。

  五天时间,她能在大齐度过很久很久。

  或许以性命为代价,精疲力竭地控制流速,也能在隐秘的空间共度一生?!

  当然,即使控制不了也无碍……

  贪恋异世,享乐当下就很好。

  势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

  世上有的是人,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法和自己想爱的人共处一生。

  但落子无悔,那些都无碍。

  鱼与熊掌无法兼得,本就是世上常事。

  心有不甘也罢,选择竭尽全力过好每一瞬,就问心无愧!

  总之……

  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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